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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忆站在铜镜前,左照照,右照照,“宝蓝色好吗?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件水纹绿的大氅,衬得我肤色白些?”
夏至偷偷翻了个白眼,水纹绿有什么好看的,野鸭子似的,但他伺候主子这么久了,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他自小就是个胖子,和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些字眼毫无干系,一直活在晋王的阴影下,若非这次因祸得福变瘦了,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关心自己的长相。
可现在不一样了,好比一只流落鸡群的鹤,一直以为自己也是一只鸡,直到某一天忽然发觉自己比所有的鸡都高出几个头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鹤立鸡群。迟到了十八年的惊喜,一朝来临,唤醒了那颗闷骚的心,乐得他天天揽镜自顾了。
“殿下,您在深山老林待了几个月,有所不知,今年长安已不流行白净的肤色了,那些公子王孙们,宁愿着凉也要偷偷在自家院子里脱光了晒太阳,就是为了晒出一身小麦色来。”
李忆奇道:“还有这种事?这是为啥?”
“咱大祈和突厥人打仗了啊,那些公子王孙们空有一腔热血,奈何身娇体弱上不了战场,只好偷偷晒黑点,假装是天天操练晒黑的。”
“这样啊……”李忆又看看镜中的自己,果断换上一件绣着金丝祥云纹的黑色大氅,“英华内敛之中又暗藏一丝洒脱不羁,一看就是个稳重做大事的人,岳父大人应该会满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上一章“重塑金身”写成“重塑身金”了,现在改过来了(尴尬脸)
第75章 迎丈人
因事出突然; 永宁侯这次出征比较仓促; 只率了一万人做先头部队; 手执皇帝亲笔御书的委任状; 任临时安西都护。柳青源原本打算先解高昌燃眉之急; 再往龟兹接管安西兵; 联合大军攻打阿苏尔。
马不停蹄地赶到凉州时,接到急报说越王已经找到了; 他还亲自率兵击退了围城的突厥人; 柳青源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越王回来了; 他就不必前往龟兹任命了; 那委任状本就是越王失踪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
柳时茂的信里还说念儿就在高昌,他当时真是一阵后怕; 万幸高昌没失守,若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夫人了。
手下来报,阿苏尔的大军依然驻扎在十里地之外,暂无异动; 他吩咐下去; “继续盯紧了; 突厥人明知我军已到,却不退兵,必有后着,稍有可疑即刻来报。”
远远见到高昌的城楼; 他打马急奔,盘算着见到女儿之后,马上派人护送她和她娘亲先回长安,省得他日夜提心吊胆。
“侯爷,别来无恙……”
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列队而出,还有人在后头举着华盖,这阵仗……柳青源定眼一看,华盖下立着一年轻男子,穿一身银丝软甲,外头罩一件黑金相间的大氅,姿容俊美,丰神绰约,他忍不住心里喝了声彩,随即疑惑,这……谁啊?
“侯爷,一路辛苦了。”李忆上前两步,热络地虚扶着柳青源下马。
柳青源尤在疑惑着,柳时茂已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二叔,这位是越王殿下。”
柳青源脚一崴,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幸好柳时茂手急眼快,一把扶住。
“越王……殿下?”一个胖子,失踪数月后忽然脱胎换骨了?
柳青源把李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心里打着鼓,但脸上装镇定,“臣见过越王殿下,听闻殿下前段时日遭歹人暗算,下落不明,太后、皇上和贵妃娘娘日日寝不安席,尤其皇上,还急出一身病来,殿下如今平安无事,宫里几位贵人总算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臣也甚感安慰啊。”
李忆虚搭着柳青源的手,与他一起步入城内,脸上一片春风和煦,“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让皇上忧心了。前段日子本王确实遭遇了些不测,被困深山数月,幸得老天保佑,总算逢凶化吉,这不,还换了一副皮囊似的。待回长安后,我定会好好向皇上赔罪。让岳……呃……让侯爷挂心了,实在汗颜。”
差点说漏了嘴,幸好改口改得快,李忆面不改色,又道:“侯爷亲自率兵,这一路风餐露宿,着实辛苦了,今晚本王做东,替侯爷接尘。随侯爷同来的一众将领,我已吩咐备好酒菜,今晚好好款待,侯爷请放心。”
柳青源以往和越王没怎么打交道,只觉眼前这个人风华绝代,丝毫不亚于晋王,却比晋王多了几分亲切随和,不对,简直随和过头了,不但早早在城外亲自相迎,嘘寒问暖的,还要设宴款待。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隐约有种被人盯上了的不祥预感,“殿下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也是做分内事而已。殿下英武,只率三千兵马便击退突厥人,正应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话说得李忆心里极舒坦,嘴上却谦虚,“哪里哪里,那日突厥人白天打累了,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晚上搞了个小突袭而已,说起领兵之道,我还有得向侯爷您学呢。”
说到战事,柳青源便上了心,怕越王没经验不知轻重,提醒道:“斥候报突厥人自那晚后一直驻扎在十里地之外,看来是心有不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手上不过一万人,还是久疲之师,若是突厥人此时来袭,形势堪忧。殿下到高昌已有些有日子了,不知何时前往龟兹?”
这不是想着先见你一面,表个忠心再走么,李忆谦逊道:“侯爷所言极是,我正打算明日前往龟兹,不过侯爷请放心,我早先已命人持虎符到龟兹调兵增援高昌了,大军不日就到。”
两人边说边走,柳时茂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行人很快进了城内。
柳青源心里记挂着女儿,几次想问柳时茂,奈何越王热情洋溢,一直叨叨个不停,他没法,只得耐着性子和他寒暄。
“爹爹……”
淼淼之前不便随一众官员出城迎接,一直等在内城郭,见柳青源进来,马上迎了过去。父女俩久别重逢,本有许多话要说,但这么多人在,说话不便,柳青源见女儿气色红润活蹦乱跳的,之前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你这丫头,怎么不在你大哥府里等着?”
倒是李忆,只当在场众官员是死的,朝淼淼道:“念儿,你刚才一直站在这儿?日头这么大,怎么不让人撑把伞?站了这么久,你累不累?你早饭吃过了吗?现在饿了么?你若是饿了,不如我命人先送你回长史府……”
柳青源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偷偷觑一眼越王,只见他看着念儿,面泛桃花,嘴角含春,眸子里的柔情泛滥得简直要掐出水来了。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也年轻过,想当年,他看念儿她娘亲时,不也是这么一副孔雀思春的模样吗?
再看自家女儿,两颊飞霞,垂眸巧笑,一脸欲语还休的娇羞样,别不是已私定终身了吧?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临出发前,皇帝召了他进宫,那时皇帝因越王失踪的事忧心成疾,半躺在龙榻上,亲手把安西都护的委任状交给他,语气哀哀,“老齐国公虽已死多年,但安西是吴家的根,安西四镇……我本是留着给越王,让他经些事的,可我那苦命的儿啊,以前不成器,好不容易开窍了,却落得个死生不明。”
他本想安慰皇帝的,但才要开口,皇帝已摆摆手,又道:“他小时候,曾有高僧替他算过,说他命带吉星,但这吉星只守在他出生之地,他要是离了出生之地,要么死,要么一辈子回不来。我当时还不信,如今想想……大概这是他的命吧,天意不可违啊。”
他也替皇帝难过,于是沉默不语,不想皇帝过了片刻忽然道:“你家千金……今年十六吧?我原本还觉得她和越王挺般配的,可惜了的。不过朕还记得她说过非晋王不嫁来着,当时还闹出些笑话来,缘分这东西啊……”
他额头冒汗,回了声是,皇帝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晋王刚过生辰不久,也满十九了,是时候娶妻了。你且去吧,等你班师回朝的那一日,朕会命人送上聘书的。”
都说得这么白了,岂有不明白的?等他回长安,就该操办晋王与女儿的婚事了,可听皇帝的意思,他原本是有意撮合越王和念儿的,大概是想着越王凶多吉少了,这才改成晋王。眼下越王平安无事,他本该高兴的,可这小子不该勾搭他女儿啊,万一长安那边晋王的聘书已写好了,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这可有点不妙啊。
这仗还没开始打,却要先为女儿的婚事头痛,柳青源脑袋都大了,忽听城门处一阵骚动,扭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群人正聚在城外,喧哗不断。
越王已发问是怎么回事,柳时茂飞快去查看,很快又回来禀报,原来是高昌附近逃难的百姓,因整个凉州都被突厥人搅得动荡不安,这些难民想着只有高昌城里安全,趁着这几日突厥人暂时退兵,纷纷涌向高昌,要进城躲难。
李忆不忍那些难民流落城外,道:“赶紧开城让他们进来吧,突厥人没准什么时候又打过来了,他们聚在城外,岂不成了活靶子?”
柳时茂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道:“殿下,不太妥啊,难民人数众多,高昌此时让他们进城,此事一传开了,只怕整个凉州的难民都要涌进高昌,高昌就那么点地儿,容不下啊,再说,粮食也是个大问题,人既然进来了,咱总不能让人饿死吧,可高昌围城两月,囤粮早就耗光了,拿什么给他们吃呢?”
李忆也知他说的是事实,他率长翎军前往高昌时,路上就见不少逃难的难民,可眼下城外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着实让人于心不忍,这些人全是老弱病残,都是没能力逃得远的,只能在大城镇附近躲着,只盼着有大城镇接济他们。
“他们遇上突厥人也是难逃一死,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城外等死,先把人放进来再说,再命人熬些粥分给他们。”
越王既然这么说了,其余人也不好反对,柳时茂无法,只得照办。城门一开,人群潮水般涌入,也不知是哪个先带的头,说是越王慈悲救了他们一命,那些难民情绪激动,纷纷朝越王的方向涌去,高喊越王菩萨心肠。
人潮涌动,你推我挤,很快冲散了众官员,柳青源眉头一皱,厉声吩咐:“护好越王!念儿,你跟紧我!”
众侍卫如临大敌,分了几层将李忆围住,李忆慌乱中伸手牵淼淼,“念儿,念儿,你别怕,跟着我……”
不料那人一缩手,“殿下,小的是夏至。”
原来牵错了,李忆的心无端一慌,举目四顾,人潮涌动,却哪里还有念儿的身影?
第76章 变故
夜凉如水; 星月无光。
长史府; 李忆焦虑地踱着步; 不时望向花厅的门口; 望不了知多少回; 终于见到柳时茂愁着脸一路小跑进来; “回殿下,都审过了; 有几个还一顿好打;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看来那些歹人是有意混在难民之中; 故意制造混乱将人掳走的。”
李忆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都怨自己妇人之仁,害了念儿;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心里懊恼至极,还说要在未来岳父面前好好表现呢; 人家一来,就把人家的女儿弄丢了,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对他有好感了。
“侯爷; 都怪我考虑不周; 连累了念儿。”
柳青源背对李忆而站; 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不怪殿下,那些人本就冲着我来的,就算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