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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姜吐了一口气,没有与他再争辩下去。加快了脚步,抢先走在他的前面,她总固执地觉得只要这样子就唯有自己在他的视线里,除了她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可她却单纯地相信了很久。就好像偶像剧里面教给人们那些不靠谱的恋爱法典,始终还是有人去尝试。
【3】
蒋小姜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裙角被风一吹略微扬起。
一辆疾驰而过的自行车差点擦到了柯睿熙手中提着的袋子,这小小的碰撞让柯睿熙想起了妈妈交代他交给蒋小姜的新学期礼物。他快走了几步,拉住蒋小姜的手臂,说:“拿着,我都快忘了。”
蒋小姜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接过柯睿熙递过来的袋子,心里有一丝丝萌发的惊喜和欢心,嘴角不禁扬起来。她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双肩包,是最近女孩子中间很流行的那种休闲款,她美滋滋地说:“眼光还不赖嘛……你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第17节:第一章六年之痛(6)
蒋小姜以为这是柯睿熙给她制造的惊喜——提前的生日礼物,如果是的话,她就可以说通为什么那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没有主动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原来是学会了给女孩子制造惊喜,但是柯睿熙的答案让她失望了。
“开学嘛,妈妈买的啊,摆家里一个月了,暑假补习我一直没有想起来带给你。”
蒋小姜撇开视线,气嘟嘟地把双肩包往背上一背,转身加快了脚步。柯睿熙并没有追上来,他被一块缺口的石板绊了一下,差点狼狈地摔跤。
“我觉得你们这边的路应该修一修了。”跟在蒋小姜身后的柯睿熙还没有察觉蒋小姜的火气,继续说,“哎,这个老城区真的比不上沿江的那片新区,那边的环境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蒋小姜很鄙视地回过头,头顶上高大的榕树投置下浓浓的树影,她的身体沉浸在短暂的清凉之间,回过头去看柯睿熙,瞬时凝结成冰。
“不喜欢就别来!”蒋小姜丢下这句话之后,回头继续走。
尽管她也那么讨厌这儿,却不喜欢他以这样的口气来讨论这里的一切,这些与她的成长有着密切关系的东西。她想告诉柯睿熙这里的所有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是这样,出现了以后还是这样,就算哪天他不在了,这里还是会这样。但是她把自己的嘴巴管得很好,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向后望,仿佛这条小巷延伸出去的是一个世界。
每天都必须来回经过的一条街,狭长的小巷,以不规则的距离种植着高大的榕树。蒋小姜看林业局的工作人员给其中的一棵树挂上过吊牌,上面写着:百年树龄——甚至还推算过多少年之前它在这里植根。她抬头仰望过那棵树,那是好几个她搭起来都没有办法够到的高度。
沿路都是小小的楼房,因为建筑时间久远而显得邋遢的外墙,以及根本没有照明的走道。她往柯睿熙身后的长街望去,现在还能看到自己的家,小小的家,那个被称做她的房间的小小阁楼,开着的窗户还没有关上。
第18节:第一章六年之痛(7)
卡嚓。应该很快就会被妈妈关上。这是蒋小姜能想到的妈妈的习惯性动作。在这里度过了十七年,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在哪个不经意之间说出那些与数字有关的故事,总会让人感到一阵伤感。
“蒋小姜,你今天吃了火药啊?我只是随便说说。”柯睿熙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蒋小姜。可是蒋小姜没有回应他,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回头那一瞬间看到的柯睿熙,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觉得他本身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她的圈子。他们之间是硬生生地有了捆绑关系,并且这种关系不尽和谐,只是让她习惯。对于柯睿熙,蒋小姜的心里又恨又爱。
六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在六年的时间里是不是足够将一个你原本应当憎恨讨厌的人转化成你所喜欢的人。她的答案渐渐变得模棱两可,直到前不久董夕希问她是不是喜欢柯睿熙,她的世界就像是瞬时间被冻结住的冰霜,那些她不愿意去承认的东西,一下子就排山倒海而来,一点一点啃噬掉她的自尊心。
蒋小姜停下脚步,直直地望着柯睿熙,“如果这边的环境不好,那你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区来?为什么不住到沿江新区去,那里更适合你,不是吗?”
“啊?”
蒋小姜苦笑着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柯睿熙识相地跟在她后面。
蒋小姜踢着脚边的石头,在他的眼里她一定很奇怪,总是会突如其来一个问题,将他弄得哑口无言。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蒋小姜就算再没心没肺,有时候也不免忧伤。
她想起2000年的那个立夏,那个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夏天,爸爸离开了,柯睿熙却来了。
穿着露脐的表演服从校车上一蹦一跳地下来,脸上的妆还刻意保持着没有擦去。蒋小姜的印象中爸爸总会在她每一次演出完之后,牵着她的小手到影楼去。这一天同样期待。
卡嚓。卡嚓。每一张的姿态都不同,每一张的表情都迥异。可是每一张中的自己都抹不去十一岁小女孩的不谙世事,以及眉间舒展开的不需提示的幸福时光。
第19节:第一章六年之痛(8)
难以置信的是一推开家门面对着的就是妈妈哭丧的脸,妈妈的眼圈红得通透,而小姜愣愣地看着,不知所措。然后看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以及满怀歉意的陌生女人,她的眼睛和妈妈一样红。这个男孩就是后来的柯睿熙,女人就是言姨。
十一岁的小女孩还太幸福,不知道如何应对悲痛。
但却足以深刻地记住,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像完整的身体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器官,蒋小姜除了哭,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做的。
爸爸死后的整整半个月时间里,蒋小姜躺在自己的小阁楼里,清晨的时候听到爸爸推开门骑上自行车之后车轮滚动的声音,半夜的时候听到爸爸小心翼翼地在洗手间里冲着冷水澡的声音。
小姜哭着睡去,又在梦里哭着醒来,不断地重复。
柯睿熙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就是在她哭晕过去之后,第一次醒来。看到他,她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每一次蒋小姜哭柯睿熙都不说话,只是立在那儿,用那双仿佛能望透人灵魂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直到她停下来,他才会说话,那时候柯睿熙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她红着眼睛朝着柯睿熙嘶喊着“为什么你要来这里”的时候,他愧疚地低下头,在他身后承担着他所有责任的母亲,跪在作为死者家属的蒋小姜和她妈妈的面前一直说对不起。
从那时候开始,几乎整个夏天穿着职业制服的女人都会带着她的儿子来到她们家,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他们陪伴着她们走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光。
也是在2000年的夏天之后,“对不起”这三个字不断地重复,穿透了蒋小姜的悲伤,那股仇恨渐渐转化为依赖融化在心里。后来她在想起为什么仇人会变成朋友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件事,结论是:是不是女孩子都特别容易哄,只要对方装出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并且执着地将这副样子保持一段时间,再大的错都可以得到原谅。就是这样的立场不坚定,就是这样的掉以轻心。
第20节:第一章六年之痛(9)
也就是在这个夏天,蒋小姜不再叫小男孩的妈妈“阿姨”,而是亲昵地称为“言姨”;她也不再叫小男孩“喂”,开始叫他“柯睿熙”,一切都从那时候开始改变。
六年的时间,柯睿熙在蒋小姜的心里有了一个属于他的房间,在那个房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面都装着属于蒋小姜和柯睿熙的回忆。可如今2000年已不再,那个夏天也已经没有办法重复,那时柯睿熙却深深地刻在蒋小姜的心中。
柯睿熙,你不记得了吗。2000年的那个立夏,当我受伤的心慢慢开始接受你的时候,我们曾一前一后在这条小巷里奔跑着,那个时候你还兴奋地说这里远远比你住的小区要好玩。现在你都忘了吗?蒋小姜在内心持续无声地念着这句话,一直念到她的眼泪可能在下一秒就跌出眼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中毒太深。
划开弧线的半圆,原本是属于不同位置的人,因为一场变故而被安排在一起,应该是很勉强的事情吧。
六年前也曾听过两位母亲的言笑之谈,比如一方说以后小姜就嫁给我们睿熙吧,另一方笑呵呵地表示赞同。
如果说小时候编织过那件叫做爱情的毛衣,那么,那时候一定想过要给柯睿熙套上。这种单方面的幻想也不是没有过,不然怎么算是女孩子呢?心思细密,想像力丰富,这一类的形容词总是会被语文老师安在身上。虽然不知道算是优点还是缺点,但至少明确知道这一些天生俱来的性格特质都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
【4】
蒋小姜与柯睿熙就这样无声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脚步踩在脚底的石板上,可以听到脚下的声音,以及感觉到起伏的触感。
天空中移动着铅灰色的云朵,重重地压在视线里,一点一点覆盖头顶的那一片狭长的空间。被遮挡了的太阳依旧锐气未减地发挥着自己的余力,压轴的光线透过浅白的云层翻转在高层建筑的玻璃上,然后再到达这里。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翻腾着潮湿的气体,眼不可见,却足以穿透人的身体,略带清凉的气体通透全身。尽管永远没有办法接受第一缕的阳光,在冬季来临时也无比阴冷的小巷,却在夏季最闷热的时刻,保持着独有的凉意。
第21节:第一章六年之痛(10)
“其实你理科成绩也不错。”柯睿熙突然说。
“呵呵,”蒋小姜闷着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肯定没有办法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吧,我感觉这次分班考试还是不行。”
“不行的话,就让我妈去找下教导主任啊,肯定有办法的嘛!”
“不要麻烦言姨,其实不和你同班,我也不会怎么样……”
“呵呵,”柯睿熙扬了扬眉,柔声说,“是吗?”
蒋小姜恨恨地想这样的表情真是十足的欠揍,但是却叫人没有办法拿他怎么样。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将你了如指掌。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代表着什么,知道你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垂泪都与什么有关。蒋小姜与柯睿熙就被这些潜定律限定在了一个框架内。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他嘴角轻扬的笑意,也没有办法逃脱自己心底深切的纹路。
蒋小姜也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如柯睿熙好,高一开学时候的分班就是按照中考的成绩分配的,原本他在A班,她该去B班,但是靠着在教育局工作的言姨到教导主任那里开了个后门,才让她有机会与柯睿熙同班。
类似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就不会是新鲜,也不会是无所谓。蒋小姜紧紧地用一只手抓紧裙摆,说:“分到什么班就去什么班,人都有自尊心,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蒋小姜的较真让柯睿熙有些意外,他侧过脸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啊,同一个班不是更好吗,至少减短了我去你教室门口等你的路程,还有你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我啊,方便很多的!”
学习,又是那么敏感的问题。蒋小姜听到柯睿熙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又起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