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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7月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
在这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叶翩然迎来了自己的20岁生日。那天晚上,杨汐在酒吧里为她庆生,陈晨也来捧场。
杨汐买了一个大蛋糕,上面有一颗很大的心。20支小小的蜡烛在黑暗中跃动,映红了叶翩然的脸。杨汐用低沉的嗓音,轻声地给她唱生日歌,陈晨催着叶翩然许愿。
她抬头,透过闪烁的烛光看杨汐那张英俊的脸,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然后闭上眼,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让我们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叶翩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杨汐望着她笑,牙齿那么白,眼神清亮干净,连日来的愁云迷雾散去,重新变得意气风发。恍惚间,她又回到高一的教室里,见到了那个站在讲台上充满自信地介绍自己的男生。多么难以置信,他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三人瓜分了那块蛋糕,然后,杨汐扑上来吻她,吻得她眉毛鼻子上全是白色的奶油。四周投来暧昧探究的目光,叶翩然狼狈极了,使劲推开他,陈晨在一旁起哄鼓掌。
那天晚上,陈晨和杨汐都喝了很多酒,啤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叶翩然劝也劝不住。陈晨当着叶翩然的面,回忆去年十一杨汐到N大找她的情景。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他站在你的女生宿舍楼下声嘶力竭地喊:叶翩然,你给我出来!一连喊了二十多声,喊到声音嘶哑,都停不下来。最后惊动了学校保卫科的人,差点把他当疯子给抓走!”陈晨带着三分醉意,大力拖住叶翩然的手,边笑边说,“你不知道,那时候,他就是一疯子,为情所困的疯子!”
杨汐刚喝了一口酒,被他这话给呛到,咳嗽不止:“那天晚上我喝高了,你小子也不劝我,只在一旁看我的笑话!”
“哥们儿,我是觉得你心里苦闷,需要用酒精来发泄。”陈晨说,“你平日老端着架子,太高傲太理性了一些。认识你这么久,只看过你两回失态,另一回就是你用篮球砸叶翩然……”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为什么要提那些糗事?”杨汐感到脸上一阵燥热,生气地道,“陈晨,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可以滚了!”
“这就叫过河拆桥!”陈晨把头偏了偏,附在叶翩然耳边嬉笑,“杨汐能够追到你,还是幸亏了我在中间牵线搭桥。那时候,他嫉妒沈炜嫉妒得要死,看到你们在一起,那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这小子专横霸道,心胸狭窄,占有欲强,又喜欢吃醋,你以后要小心点儿!”
杨汐从后面推他一把,把他推离叶翩然身旁,说:“快滚,快滚,当电灯泡还来劲了!”
“杨汐,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你好像还忘了说。”陈晨一手撑着椅背,斜着眼睛看他,“听你说完,我就走!”
杨汐定定地看着叶翩然,在茶色的灯光下,她双眸晶亮如星,眼神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这目光给他体内注入了巨大的勇气。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冲到舞台上,抓过话筒,借着酒意大声地说:“宝贝,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请你原谅我!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我希望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能和你一起度过。”
顿时,尖叫声口哨声四起,人人都用艳羡的目光望着叶翩然。众目睦睦之下,她成了幸福的女主角。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两人很快忘记了前些日子的痛苦,又像强力胶一样紧紧粘在一起。
杨汐兑现当初的诺言,开始教叶翩然三步上篮。不过,她真的很笨,怎么都学不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根本无心观察那三步怎么迈出去,她所有的焦点都凝聚在杨汐的身上。因为他打篮球的姿势实在是太帅了,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到了后来,杨汐实在不耐烦,干脆把她举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将篮球直接丢进篮框里:“看,这就叫篮板球!”
八月橙黄色的晚霞下,他青春的脸庞热烈生动,每一个棱角,每一根线条都无与伦比的动人。
入夜,云絮满天,弯月如眉。
白日的喧嚣跟暑气一起,渐渐退去。叶翩然坐在电脑前,无意中点开邮箱,将垃圾邮件一封封删除。前些天,叶父因为销售业绩突出,公司奖励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他转送给女儿作为生日礼物。
当她删到最后一封电子邮件时,突然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英文字母,拼写起来正是“沈炜”。叶翩然一惊,连忙点开邮件,面前展现的是一张生日贺卡,灿烂的阳光下,一片粉色的蔷薇花丛,团团簇簇,像是一朵粉色的云彩,不远处是一架巨型的风车。一个小女孩站在花海之中,眉如黛,唇如蔻,长发飞扬,笑靥如花。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画面上慢慢地显出几个汉字:“翩翩,生日快乐!”
她握着鼠标的手,停在桌子上不动。目光盯着电脑屏幕,思维混沌,呼吸停顿。
邮件发送的时间,是7月27日深夜。当时她正和杨汐在酒吧里庆生,追打调笑,一派欢愉。而沈炜却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电脑前,给她发出这样一张生日贺卡。
画面充满了幸福和温暖,她的心却似跌进了冰天雪地的寒冬。
大概是卧室的冷气开得太大了。叶翩然抱过床头的那只公仔小熊,想寻觅一丝暖意,不小心按压到它的脑袋,陈百强忧伤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
在邮件的最后,沈炜留了一行字:“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给你送上生日祝福,直到你嫁作他人之妇,找到幸福的归宿。不管那个人是杨汐,还是其他人。”
原来,他知道她和杨汐在一起,他一直都知道……
2003年春天,那场突如其来的“非典”,是很多人都无法抹去的灰色记忆。
早在2002年底的时候,有关“非典”的消息,就在网上某些论坛里零星地散播开来。叶翩然还听杨汐和陈晨讨论过这事,最早是从广东那边传来的,说是河源一带爆发了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有人说是“鼠疫”。因为本省离广东很近,叶翩然不由有些担心,杨汐笑她杞人忧天:“女孩子就是胆小!”陈晨说:“放心,天塌下来了,有杨汐替你扛着。”
叶翩然于是释然。
无论外面风雨交加,她都相信,身边会有一双有力而温暖的臂膀,为她护航。
开了学,已是大二的下学期。依然南北分飞,依然相思成灾。叶翩然天生一张娃娃脸,皮肤细致柔滑,经常被别人误会是大一的新生。更让人哭笑不得的,叶翩然有一次从阅览室出来,一个穿碎花衬衫的男生把她拦在楼梯上。她抬眼望去,那男生脸涨成了猪肝色,刘海留得很长,半遮半掩着,深深的双眼皮,腼腆忧郁,很像仔仔周渝民。
“我想和你交朋友。”叶翩然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封情书。待她回过神,那人已经走远,高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回到寝室,叶翩然拆开信一看,竟然是一年级的外系男生,美术专业的。他每个星期五下午都会到阅览室看书,目光不知不觉被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墙角的叶翩然所吸引。她低垂着眼睫,看到动情处,嘴角漾起一朵微笑。那种清淡而沉静的气质,在姹紫嫣红的大学校园里显得十分醒目。
孔芊芊一把抢过她的信,在众姐妹面前,声情并茂地朗读了一遍,然后感叹地说:“叶翩然,我敢打赌,你躲不了桃花劫!追求你的男生肯定前赴后继,像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果然,叶翩然拒绝了这个外系的学弟后,又陆续有其他追求者出现,用送情书、玫瑰或者到校广播站点歌等方式,向她求爱。叶翩然渐渐不胜其扰,恨不能在额头上写几个大字:“已有男友,请勿打扰!”
在那么多糖衣炮弹面前,叶翩然的心早已设了防,像铜墙铁壁,任何丘比特的箭也射不进来。爱情,对她来说,已是一种信仰,就像张信哲在歌里唱的: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柔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
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午夜,她躲在被窝里,一条一条阅读杨汐发来的短信。当读到那句:“亲爱的,五一我会到N大来找你。不用接站,乖乖地在寝室等我!”时,忍不住莞尔,回他一句:“好,我等你。”
原本,这是一个甜蜜的约会。5月1日,杨汐背着行囊的身影出现在叶翩然寝室门口,周围一片惊艳的目光:“难怪叶翩然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原来有个极品帅哥男友!”
中午,陈晨在学校餐厅请客,为杨汐接风洗尘。下午,杨汐应邀参加了体育系举行的篮球友谊赛。一边是N大体育系的男生,一边是外校人员。交锋异常激烈,场边挤满了观战的人群。叶翩然站在前排,看着杨汐在场上抢断、过人,连投两个三分球。大家掌声雷动,女生们的尖叫,完全盖过了裁判的口哨声。叶翩然在旁边喊加油喊到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杨汐迳直走向叶翩然,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说:“给我喝一口!”那瓶是她已经喝过的,只剩下小半瓶,叶翩然连忙拿出另外一瓶递过去:“喝这瓶吧,没开盖的。”“不,我就喜欢喝你喝过的!”杨汐理直气壮地说,神情语气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执拗,又透着几分孩子气,在那么多相识与不相识的人面前。
旁边有认得叶翩然的,向她投以羡慕的微笑,小声地交头接耳:“这个场上最帅的男生,就是叶翩然的男朋友。”
叶翩然看到杨汐得意地笑,歪着嘴角,邪气十足,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告诉N大那些男生,自己已经名花有主。她虽然有点害羞,直臊到耳根,但心里并无一丝怨怪,反而有深深的甜蜜喜悦。
吃过晚饭后,叶翩然带杨汐去逛校园。这是她长久以来最想做的事情,和杨汐像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一样,牵着手靠着肩,在月光下徜徉,即使不说一句话,心里也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她不在乎周遭那些或羡慕或妒忌的眼光,她只要这种感觉,属于平凡人的小爱情,简单而安静。
在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没有人高高在上,也没有人卑微得低到尘埃里去。
晚上,叶翩然把杨汐带到附近的宾馆房间安顿好,就要离开。杨汐不舍地抱住她,一边轻吻她的耳垂,一边说:“我来了,你还要走吗?”
叶翩然挣扎犹豫了半天,理智和情感强烈碰撞之后,还是留了下来。上回那场虚惊让她心有余悸。但此时此刻,面对杨汐深沉而热烈的灼灼眸光,她把持不住自己……
夜色如水,月华迷离。叶翩然倚在窗前,欢爱后的激情在五月的凉风中慢慢冷却。杨汐为她披上一件衣服,在她耳际低声说:“翩翩,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叶翩然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结婚的事情,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我还没想好,毕业后在哪里工作呢。”她喃喃地说。
“这还用想?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杨汐说得理所当然。叶翩然却不敢肯定。杨汐十有八九是不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