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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主GL-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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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缓过了气来,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向阿欢看了一眼,母亲顺着我的眼光向她看去,叹息道:“你下去罢。”
  阿欢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直立后又向我看了一眼,我闭上眼不去看她。
  母亲道:“韦七七倒是贞烈之人。”想了一想,道:“赠她五品尚宫之衔,好生安葬。”
  阿欢低低应了一声,我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大约是“是”罢,这一声之后,又听见母亲叹了一声,道:“婉儿拟制,庐陵王妃与闲厩使斛律多宝各赐绢三百匹。”
  婉儿也低低应了一声,这一声之后身边好一阵都只余衣袂擦动的声音,我忍不住睁开眼,再去看阿欢,她却早已退了出去,不在她原本在的地方。
  御医匆匆而来,替我诊断看视,说了一堆我自己都能背出来的话,开了不痛不痒的药方,有人拿来了丸药,母亲亲喂我吃下,要扶我去绮云殿的寝殿,我摇摇头,执意道:“我想回丽春台。”
  母亲没有阻拦我,只是用御辇亲将我送回去,看着我躺回床上、闭上眼,替我盖好被褥,在我床边站了一会,走出去了。
  她一走之后,许许多多的人也都离开,室内又恢复了清净。
  我轻轻地睁开眼,盯着床顶的帐幔看。
  天渐渐地暗了下去,床幔的花纹已看不清了,我却依旧只是盯着。
  门轻轻地开了,仙仙呀了一声,声音又马上低了下去。
  有人手持小灯,轻轻地靠近我,看见我睁着眼时也没惊动,只是将灯放在床前,低声道:“太平。”
  仙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没有转头,只是平静地继续看着顶上,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床幔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是一片浅淡的紫——想是她们知道我喜欢素净,于是矫枉过正了。
  阿欢没有继续叫我,只是静静地在床头坐着,坐了一会,伸手过来摸我的心跳,我任她碰着,淡淡道:“人是剖不了自己的心的。”
  她的手一颤,低头来看我,眼中泛红,声音却很平静:“你又不是她,怎知她剖不了自己的心。”
  我自床上坐起:“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剖的,从哪里入手?切入了哪个地方?她这样的弱女子,一刀切不动,怕是要切很久罢,告诉我,她一个从未学过医…从不知人体内有几根骨骼的人,沿着怎样的途径划开自己的胸,还能把这颗心完整地剖出来?”
  阿欢的手一直按着我的心口,这时却垂下去,低头道:“魏王承嗣密告七七与斛律多宝勾结造反。陛下将我叫去质问,只说有人告七七结交武臣,故意不说另一人是谁。”
  我看着她:“你素日往来之人有谁,她素日往来之人自然就有谁,另一人是谁,还用多问么?”
  阿欢道:“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一下便猜出来,可也不能完全猜不出来。”
  我抿嘴不语,阿欢停了一会,终于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告诉陛下,七七素日往来之闲厩使,不是高金刚,便是斛律多宝。”
  我蹙眉道:“你想牵扯高延福,好令阿娘对武承嗣的话疑神疑鬼。”母亲对高延福的信任毋庸置疑,倘若七七与高金刚之间的往来是正当的,则她与斛律多宝的往来,为何就不是正当的——可是在御前说这样的话,多半会流到高延福的耳朵里。阿欢为了保住斛律多宝,真是下了血本——我不信她会无理由地做这件事。
  阿欢淡淡道:“斛律多宝是独孤氏的部曲,由独孤绍荐入宫中,其父现在还在洛南公麾下,诬告她谋反,针对的是谁,你不知道么?”
  我冷笑道:“七七死得如此惨烈,宫中内外很快都会传遍,斛律多宝一旦知道,必然感激于你,闲厩使掌管宫中御马,随时便能在宫中组成数百骑兵,你觉得斛律多宝比七七重要,所以宁可迫死七七,也要保全斛律多宝,是么?”
  即使是在惨淡的灯光下,依旧可以看出她脸色发白:“不是我迫她死——武承嗣以亲王之尊,出面状告一个小小宫婢之时,她便已必死无疑,既已是死,阖不死得贞烈一些,求得陛下垂悯,既可洗刷冤屈,又免得牵连他人——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直直地看进她眼中:“倘若她不是必死之身呢?你会选谁?”与其说七七是这样想的,倒不如说她不得不这样想。她的家人都在韦清手上,自己又已被武承嗣盯上,只消数句言语挑拨,自然可以轻易得出这样的“愿望”,就好像嫁入大山里的最美女人,为了得到得过且过的安宁,“不得不”息事宁人、忍气吞声一样,于她而言,这的确是较优的选择,却远不是她应该承受的选择。
  阿欢毫不畏惧地回应了我的目光:“杀一人而利数人,则一人可杀。杀十人而利百人,则十人可杀。”
  我死死地盯着她:“倘若有一天,这一人是我或你呢?这一人也可杀么?”
  她倏然迫近我,两眼血红,似是要爆出来:“若为你一人,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乃至数百万人,都可以杀。”
  我的手抖了抖,看着她:“韦欢,你是个疯子。”
  她向床头一撑,慢慢地站起来,两腿颤抖,人却挺得笔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就不疯癫么?”
  我慢慢起身,赤足踏在她面前,室内很暖,寒气却从足尖一路灌上头顶,她仰头看着我,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面色潮红,嘴唇却泛着青,我很想和她大吵一架,甚至很想对着她打上几拳,可我什么也做不出来,我只能沉默地走出去,自我唯一熟悉的一个柜子中翻出一瓶药膏,丢在她手上:“天晚了,搽些药,歇一晚上再说罢。”
  她握着药瓶怔在当地,良久,忽地爆出一阵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爆发的二更…嗯。


第340章 读书
  雪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夜; 飘飘洒洒; 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似的; 可是一到了出门的时候,雪花忽地就都不见了; 天地间静悄悄的,连一片雪落的声音都不闻。
  我乘辇到东宫时; 天还只亮了一半; 丽正殿里却已亮起灯火,本来还隐约听见读书之声,然而一俟小宦官们大声叫出“参见公主”,书声便立刻停了,我徐行上阶; 走到门前,看见李旦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 自内出来,见到是我,双眼一亮; 忙忙地便道:“阿姊来得正好,我有不懂的地方,阿姊为我讲解罢。”自怀中取出一札书卷,小心展开,却是一卷手抄的《论语》,纸札比平常的书纸要小很多,字就更小了; 就是这样,里面还密密麻麻地夹着许多纸条,看得我眼晕,摇头苦笑:“你不必如此。”
  李旦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不是躲着阿娘,是这样带着方便些。”
  我自他手中接过纸札,步入内殿,走到书案前,案上仓促地放着些木鸡、泥狗之类的玩物,却依旧遮不住书写过的痕迹,信手一番,自那泥狗下还翻出一张写了诗的纸,韵律倒是工整,只是空泛无物,和我的水平差不多。
  李旦窘迫地看着我,不安地动了动脚尖:“阿姊…不会告诉旁人罢?”
  我向旁边看一眼,殿中立着四五个小宦官,李旦两手做驱赶状,那几人就鸡飞狗跳地向外跑,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住他们:“正经要你们侍候呢,不许走。”叫了一人去沏茶,一人去拿点心,一人替我向丽春台传话,说中饭不在那吃,不一会间殿中只有两人在侧,都站得不远不近,我坐在案前,对李旦招招手,他走近来,去我不过一二步,我便偏了头,轻笑着道:“平白叫人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咳,这是个典故,就是故意遮掩其实欲盖弥彰的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话。”
  李旦若有所悟。我又将他所看的《论语》捏在手里,看了几行,择其中几段念了出来:“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
  李旦唬得上来捂我的口:“阿姊噤声!”
  我偏头避开:“读书而已,你慌什么?”
  李旦急得跺脚:“可阿娘…”
  我斜眼看他:“阿娘说不让你读书了么?”
  李旦一怔。
  我道:“阿娘看你年纪小,舍不得让你出阁,可却从未禁你读书。”
  李旦慢慢镇定下来,看着我道:“可阿娘不许师傅…教我。”
  我淡笑:“那是因为他们不合格,教得不好,耽误了你。你自己读书,又没什么干系。你也已到了年纪,一些书文不通,像什么话?”
  和守礼比起来,这小家伙真不是一般的聪明,马上就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微笑道:“可我这里没有什么正经书。”
  我道:“要编《古今图书集成》,所以借了你的书,可并没说未编成之前就不还你了,再说,你是阿娘的儿子,宫中便是你家,你想看什么,叫人不拘去哪,取一卷来,只要不是什么邪书、魔书,还有人敢不让你看不成?”
  李旦显是有些犹豫,又不甘心,追着我又问道:“阿姊…就这么笃定?”
  我直直看他,这孩子自幼年长到现在,那股跋扈劲已然消磨透彻,只是急性子还在,口里问着话,脚尖不住地扭来扭去,两眼闪闪发光地望着我,透出一股初生之犊所特有的渴望,我轻轻笑了笑,将他扯到身前,伸手抚了抚他的头,他蹙眉躲了开去,气哼哼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强将他扯过来,笑眯眯道:“你不靠近些,我们的话就都被他们听去了。”
  李旦转头向旁边一瞪,那边上现下又站了四五个小宦官了,几人全吓得一哆嗦,正要向外退开,我复将他们叫住,看李旦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亲近人的?就凭你这样,叫他们怎么肯为你站岗放哨?”
  李旦道:“我…赏赐一向极厚。”
  我笑:“你抿心自问,倘若你是宦官…”见他勃然变色,抬手止住他将要出口的话:“只是设想,倘若你是这样一个人,服侍一个待你一般般,却给你很多钱的主人,这个主人,想要你的命,你愿意给么?”
  他迟疑着摇了摇头,却道:“可我没要他们的命。”
  我盯着他看:“你那两位师傅怎么死的?”
  他便偏着小脑袋去打量那几个小宦官,我又道:“我不知你对儿时光景还记得多少,不过,你…之后,从前见了你捧着你的那些人,后来待你如何,你还记得么?从前教你玩乐的那些,后来怎么样了?劝你读书、不要欺凌他人、孝敬母亲的,又怎么样了?你…还记得么?”
  李旦不语,只是指着案上《论语》道:“阿姊…先为我解经罢。”
  我知他少年人面嫩,也不做老妇人絮叨之态,将他所指的几处一看,一一讲解,他天分倒是极高,又断断续续地学了些东西,只是实在无人教授,没个体系,我便又与他讲了讲正经读书的路子,自五经大旨至为人之道都提了一些,又布置了几章书,不觉已到中午,母亲派人来传,我缓缓起身,走了一步,才发现李旦竟就在我身旁站了一早上,对他一笑:“怎么不告诉我?叫你站着,显得我这做阿姊的欺负你似的。”
  他不回答,只道:“陛下见召,不可太迟,阿姊快去罢。”等我走了一步,却又叫我:“阿姊什么时候还来?”
  我笑着看他:“总要过五七日,你将我说的几处看完,写一个心得,到时我来看。”想了想,又道:“你若实在无聊,我和阿娘说一说,还叫守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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