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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话酸得牙疼,倒回去坐着,斜她道:“这不是很好么?”
这厮追着我过来,在我身旁叉着腿坐着,十分自在地将我的靠枕抱在手里,:“…可是真单独在一处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碰着我,我…觉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想抱她一抱,又不敢,她一开口问我,我也不敢答她,怕答错了她生气。我想你素日在这些事上最有手段,所以想来向你讨教讨教。”
我大大地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什么叫做我在这些事上最有手段?
她将自己的茶喝完,扭身取了茶壶来倒,里面没水,便起身唤门口的侍女添了茶,顺带又要了两盘点心,听人推荐了烤鸡翅,也毫不客气地要了一盘,再过来时脸依旧是红着的,在我手臂上捅一捅:“你一定知道的,就帮我一帮——你不是想结交都中这些女人么?我帮你,她们请我出去,我就带上你,你做‘拍卖’,我也带人去捧场,你想认识谁只管开口,我总有法子叫你见上面。”
我瞪她:“你两个一早上说了这么多话,这还叫做‘不知该说什么’?”
她笑:“那都是公事,私事自然是不一样的——你道为何没什么人请你出去?不单因你的身份,也不是因你从前不大与她们来往,只因你与人交往时实在是太拘谨,不似我们这些粗人随意。命妇结交,虽与各家姓氏、夫子大有关系,却也颇多随己兴处。你一出门,盛装华服,从人云集,先已将人家的气势全压下去,动静又端个公主样儿,恨不能要做礼仪模范,说话再小心翼翼,扪心自问,倘若没什么大好处,叫你与这样的人来往,你愿意么?你看安定公主,虽是旧朝宗室,公主之尊,却也时不时要犯些俗气,或是与人斗气使性,这才显得真性情——好了,我已教了你一招,该是你替我设法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独孤绍:我脸皮太薄了,你脸皮这么厚,传授传授经验吧。
太平:…特么到底谁脸皮厚!
第349章 意愿
独孤绍毫不客气地蹭了午饭才回去; 我进宫时便已有些晚了; 惯例是先去母亲那问安; 恰见几位表姊妹在,少不得寒暄几句——说话时想起独孤绍的话; 倒是想更随意些,可实在没什么话可与她们聊——转出来去寻崔明德; 宫人报说崔尚宫在庐陵王妃处; 我略一想便知是为何,一面好笑,慢慢寻了阿欢,入内就见这两人各占了一边,人手一卷; 各低头看书。
王德面无表情地肃立在外,明明我已走到内殿; 偏还要入内通报一声,阿欢往常若无事,不过趿着鞋; 或就立在殿门迎我,这一回却迎出了阶下,正正经经与我见了礼,我也只得规规矩矩地道了一遍寒温,眼看着王德,候她引人上过茶点,重新退至门外; 才拿眼去看阿欢,阿欢知我想问什么,抿一口茶,低声道:“是我自己向陛下讨她来的。”
我便不多言,又去看崔明德,这人的脸也与王德差不了多少,见我进来,倒是放下了书,两手压在膝上,端端正正地看我,我正要和她说独孤绍所托之事,阿欢却先笑道:“你自陛下那来?今日可有什么事?”
我道:“没什么大事。”
她又问:“你那里呢?拍卖的事准备得如何?”
我听这话,便来了兴致:“一应物事,连拍卖品在内都已备好,柳厚德亲选的物件,冯永昌布的陈设,冯世良和宋佛佑也都看过,我明日再亲去看一遍,若都妥当,便可请旨。”
阿欢道:“俟令旨既出,别忘了派人去尚食、尚服、司膳、尚药、太医等处报一遍,陛下近日正在服丹,万不可有相冲之处,还有当日宾客名录、禁卫驻防等事,不单宫中安排,你那里也要留下对应的执事人手。”
我道:“已备得了。”因就将草写的一份“临幸流程”袖出来,阿欢仔细看过一遍,又交给崔明德,崔明德亦看了一遍,望见新添在内的“左骁卫郎将、军学祭酒独孤绍”时停了一停,道:“既已定了上官承旨主持此事,想必她要早些到别庄去罢?”
我点头道:“圣驾临幸,惯例要由人提前验看,这回不知是谁?若是你就好了,我叫阿绍早些过来,你正可与她见一见。”说话间不住去窥崔明德的脸色,她却不答:“等定了日子再说罢——公主仿佛有事要寻我?”
我看看阿欢,她只是坐着喝茶,崔明德淡淡道:“都是公主的人,只管说无妨。”
我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替她转些东西给你,你回一封信,我替你带出去也就是了。”
阿欢看着我笑:“是不是请她各处赴宴出游的?若是这事,我也可听听,替她参详一二。”说话间走到门口,向王德道:“大郎几时候回来?”
王德道:“才有人回报,说今日周王留小郎们打球,约莫要日落后才回来。”
阿欢便蹙眉道:“叫人再送套衣裳去,巾帕水壶也不要忘了,正是春日疾病多发的时候,不要着了凉。”
王德自退出去吩咐,阿欢方回身来看我,我见崔明德没有反对,方将那些名帖拿出来,特地将李昭德的摆在前面,她们两个却未理睬,阿欢先拿了赵国夫人的扔在一旁:“这位的就不必赴了。”崔明德则将魏王妃的挑出来:“婉拒罢。”
阿欢冷笑:“一面谋立为太子,一面结交武臣,呵。”
崔明德头也不抬,顷刻间便选出几份:“军中旧上司与安定公主的邀不可拒却,杨侍郎是前任祭酒,总也要给几分脸面。”将其余的归在一处,正要给我,阿欢按住她的手道:“李相公的宴不赴么?”
崔明德瞥她,她便转头看我:“你不是愁交游不广么?阖不请独孤十六代你交游?她如今可是都中女妇辈的楷模典范,不知多少人愿专为她设一宴,请她去讲讲在边关那些军情险事呢。”
我心中一动,拿眼看崔明德,崔明德淡淡道:“她以女儿之身出任武将,本就深受瞩目,在外十年,一共也就打了两场仗,虽是营田有功,可这功劳有多少是她的,有多少是旁人看在陛下和她父亲的面上让给她的,还在两说,陛下迁她为三卫郎将,令她掌管军学,又赐下这么多赏赐,已是远超她所立之功,此时正该韬光养晦,忠勤自勉,怎能如狂蜂浪蝶一般四处赴宴出游,博些无谓虚名?”想要收手,阿欢却捏住她的手不放:“自她入兵营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朝野瞩目,陛下有意以她为楷模,所以凡有尺寸之功,都肯大加提拔、厚与赏赐,不趁着圣心在此时替她造势,多博声名、登龙入凤,难道还等时过境迁、再没人记得她的时候再替她谋前程么?”
崔明德道:“她年纪尚轻,又无功名,凭虚名占据高位,名不副实,焉能服众?与其年纪轻轻便为盛名所累,不如踏踏实实,一步步积累!”
阿欢道:“她往长清时乃是白身,又从未领兵出征,还不是击退叛党、立下首功?没让她处在高位,怎知她不能胜任?”
崔明德猛地甩开阿欢,走到我身前道:“陛下之用人,一时以喜,则大加拔擢,乃至一年数迁,一时以恶,则褫夺官职、抄家流放、毫不留情,如今阿绍简在圣心,自然是要风得风,然而若是一朝行差踏错,又怎么办?且她以女子之身出任朝官,已经惹来诸多忌恨,再出这么大的风头…”她住了嘴,冷冷地看了阿欢一眼,阿欢也走过来,看着我道:“以女儿身出任武将,本就是非常之事,放眼古今,若非女主,还有谁可容忍这样的事?”深深地看了崔明德一眼,淡淡道:“这样的事,又可再几年呢?”
她们忽然又不说话了,好一阵之后,我才明白她们竟是在等我拿主意,登时有些迟疑:“阿崔…”崔明德哼出一声,抬起下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又道:“阿欢。”阿欢便牵起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握着。
我蓦地感受到了绝大的压力,踟蹰半晌,将手自阿欢手中收回,阿欢手上一紧,两眼直直盯过来,我将她的手反握住,转头去看崔明德:“你们说得都是极好的。”
崔明德冷冷地看我,阿欢的指尖在我手上一划,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可这事…难道不是该看阿绍的意思么?”我们固然可以为她出谋划策,指出所有利弊以供参考,可最后做这事的,还是独孤绍不是么?
崔明德怔了怔,良久未曾开口,阿欢却忽地一笑 ,悄悄将我的小指头捏住,来回摆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嗯~
第350章 下流
阿欢心情极好; 甚而十分慷慨地挽留崔明德用晚饭; 崔明德自然是婉言谢却; 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辞了出去。
阿欢也不理她; 笑眯眯地命人布饭,并不是统一送的动辄几十的大菜; 而只四小菜——油烤的胡椒小鱼干、奶酪肉丸子、凉拌芫菜、凉拌胡瓜; 一碗鱼汤——放了醋又洒满了胡椒,摆在榻上小案上,两旁放着两套碗碟,引我去榻上坐着:“从前总觉得吃饭坐在一处怪怪的,现在也被你带歪了; 觉得这么吃也挺好。”
我道:“你是不见大郎回来,若是他在; 我们三个围坐一处,升个火锅,热热闹闹地吃才好呢。”一提守礼; 就见她白眼看我:“你是不是又教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那天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说是在观察日影,看见蚂蚁,不许人家打扫,非要养起来,说‘蚂蚁能搬动数倍于己身的东西; 甚是可敬’,换了新鞋,又在地上反复擦拭,说是试验‘摩擦力’。”
我笑:“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我从神仙那里学了些东西,记得不大全,零零散散说一两句,也不甚清楚,怕误了守礼,你看从哪寻几个人来,替我专一琢磨琢磨这些事,编本书,教守礼如何?”
阿欢正将饼掰碎蘸汤,听了这话便停了手:“编了医书、兵书不够,还要编神仙术?”
我纠正她:“不是神仙术,是自然科学——就是描述大自然的道理。其中又可分物理、化学、数学、生物…我想还不单教守礼,最好能专有个衙门研究这个,布教化于天下,日后必能有大用处。”
阿欢慢慢地将饼自汤中提起,塞到我的嘴里:“你莫非是指像司天监那样?”
我吓了一跳,咬着饼含含糊糊道:“当然不能和司天监一样。”司天监掌管天象,虽是个冷衙门,却绝非无关紧要,举凡有什么犯帝星、冲太岁之类的事,汇报和解释都出自司天监,四时郊祀、农时农节等事也全赖于此,以时人的迷信程度而言,十足可算是半个大祭祀,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冒犯神权、妄揣天象,说完一句,方意识到阿欢是在说反话,讷讷道:“也不一定设官署,就找几个喜欢这个的人一起探讨探讨,有了心得,一齐写本书,传之后人,也不算埋没。”越说越觉心虚,将最后一口饼也咽下去,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这事眼下是真不能做。”
阿欢却难得地没有嘲讽我:“也不是全不能做,倘若当权之人不但全不忌讳这个,反而对此十分支持,驳去朝中一切非议,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垂着头道:“那你说的一定不是我阿娘,多半也不会是…咳。”
阿欢夹了一筷小鱼干在饼里,捏成肉夹馍的形状,又来喂我:“不是他,也有旁人,偌大国中,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信你的人么?”
我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