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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
今日阿欢却比往日更郑重,还远未到平日相见的时候,她便已立在殿中指使着侍儿们搬这搬那,又叫人预备吃食、饮茶、果点,我看她像是要招待贵客的模样,奇道:“有谁要来?”话音刚落,已见那佛奴自门外快步进来,清脆地道:“独孤祭酒过来了。”
阿欢脸上绽出大大的笑——自守礼搬出去以后,我便少见她笑得如此灿烂了——快步走到殿外,在廊下已见独孤绍大步进来,远远便拱手:“王妃。”见了我也郑重行礼,只是弯腰时对我眨了眨眼:“公主。”
独孤绍这厮笑得也远较平日灿烂,登阶与阿欢虚客套了几句,阿欢笑道:“已为你备了衣裳,一会便可换了。”她便迫不及待道:“既已备下,现在就换罢。”随侍儿入了屏风后,片刻后出来,却换了一身红色窄袖毬衣,我看她装扮,倒有所悟:“你约了她打球?”见她含笑点头,心念一转,便知就里——必是以打球为名,约独孤绍进来,顺便问守礼之事。
果然坐不片刻,阿欢便已将话题扯到军学身上,军学皇家学院经我找人上疏提议、母亲允准、着人筹办,本月已经建成,军学原在尚辇局附近,军学皇家学院便征用了左春坊的一部分地,起了一大院落,守礼等四位未成亲的皇孙,还有武氏六名年轻子弟便一道住了进去,每人只准带四名侍从,其余皆由宫中供应,采用我所提议的军事化管理,毕业之前,不经长辈接引、或凭祭酒手书则不得出门,看似等同软禁,其实却令他们接近中枢,一有风吹草动,母亲与大臣们便都知晓。
独孤绍亦知阿欢之意,直接便笑道:“大郎很好,头几日没什么训练,只叫他们相互熟悉,两处子弟,都算融洽,无人闹事。次后几日,早晨请广文馆的学士教《吴孙子兵法》,午后以三卫郎将分别教导骑马、射箭、挽弓、跑步四项,共一个时辰,其余时候,或自己读书,或与同窗游玩,都可随意。住处虽然不大,每人亦有内外三间大屋——不含仆从所住之廊庑,只是起居、读书、会客之所。饭食一日三餐,与宰相之饭同出一灶,按三品供奉,点心亦同,大院中有苍头二十四人,为打扫、差遣之用。”
这话我早已与阿欢说过,她却偏要听见独孤绍再说一遍才放心,又问起守礼的起居细况,独孤绍显然是上了心,答得十分细致:“吃得和他的兄弟们差不多,除了不大爱吃肉外,没什么挑剔之处,到了时间便睡,睡前一个时辰不吃东西,早上起得早,自己在书房摆弄那些木头架子什么的,我和苍头们说过,凡是他们要的东西,尽力而为,倘若他们闷了,可以由校尉们带着在宫门处跑一跑,或是骑马蹴鞠,院外便有球场,院中有靶场,专设一厅为博戏,休息时叫一二歌舞也无妨——只不许人留宿。二娘在前朝时,若无事也可去看看,只要下学之后,确知是家中长辈来接,门上便会放人。”
我正要答应,阿欢却道:“旁的人有长辈接么?”
独孤绍道:“武延基、武延秀日日有人接回家,旁的或三日,或五日接回一趟,几位皇孙…近亲长辈只有陛下、周王和公主。”
阿欢抿嘴不语,我知她的意思,轻轻将她手一握,向独孤绍道:“你说他们会出门跑马蹴鞠?我倒正要练习球艺,和这些年轻小郎君一道学一学也好。”
独孤绍但笑说“好”,外面又道:“崔尚宫回来了。”转头一看,已见崔明德换了衣裳,着便服过来,看见独孤绍便一怔,独孤绍两眼发亮,倏然起身,大笑道:“崔…尚宫可好?王妃约了我们蹴鞠,你要一起来么?”说话间已迎了她向这边坐,殷勤为她推杯端盏,崔明德淡淡一笑,自她手上取过茶杯,小喝一口,向我道:“今日陛下召问公主了?”
我点点头,确见只我们四人在,便将母亲所问、以及婉儿所说复述一遍,崔明德和阿欢与我所想不谋而合,阿欢微蹙了眉,崔明德则直接道:“可知问了些什么?”
我摇头:“婉儿没说,只知阿娘不甚满意。”
崔明德淡淡道:“陛下不满意也未必是坏事。”
我心中一动,刚要说话,阿欢将我的手一扯,我将话咽下去,又问崔明德:“堪舆图听说要画成了?”
崔明德道:“有些‘比例’还要核对一下,今夏应当便能完工。经办此事的人中颇有两位圆滑老练、熟知边防关隘的,想补入军情司,我观他们办事妥帖,二娘有空可以见一见。”
我自无不应,因今日再无它事,独孤绍催着踢毬,崔明德被她缠不过,只能回去换了衣裳,又请了几位社中人过来,就在殿前空地设了球门,随意分两拨去踢。本是阿欢起的头,她却不肯下场,我见她不去,便也没参与,与她一道坐在一旁,边观看边悄声道:“你方才扯我一下,是怎么了?”
阿欢目不斜视地道:“三郎是故意答不出还是认真答不出,与你们这女人社又有何干?何必什么都与她们说?”
我蹙眉道:“既是共同商议,自当知无不言。再说了,我不说,难道她就猜不出来么?”
阿欢不答,却莫名道:“你那个女人社起了也有些时候了,事情不见做了多少,以我观之,却似是有些不分上下尊卑?而且你唤上官承旨叫‘婉儿’?唤崔二是不是叫‘明德’?”
我道:“我们约好不以等级分人,彼此以排行论,婉儿是因我嫌‘上官大娘’不好听所以才这么叫的,她也答应了。”
阿欢自鼻孔中哼出一声:“我就知崔二不安好心,这些人投靠的明明是你,社中做主的人也该是你,她却放任你做这些不分上下的事,削弱你的威权,如此社虽起了,岂不还是一盘散沙?”
我道:“并非如此…”刚想与她解释“民主投票”的要义就在人人平等,却又被她一长串话震住:“崔二出身清河崔氏,这是命里注定、无可改变的事,你可以不管你的宗族亲朋,她呢?千年族姓,簪缨门阀,和你做些小打小闹的改革没什么,真依你那纸上所为,要均等官民,断绝士人之望,她岂能答应?你又岂能信她?”
阿欢说的有道理,我反驳不了她,可心头沉甸甸的,说不上怨怪,只是感觉有些闷,很小的一点点,想伸手去握阿欢的手,到一半又迟疑,她叹了一声,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搭在我的手上:“幸而我已无近亲族人,只要大郎和无生忍无病无灾,其他所有人是藉祖荫而安享尊荣、还是与庶民黔首而等同…都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二平:呃…事情还没做成就先内讧,这真的好么?
韦欢:不好,但是我想。
二平:知道你为何受了么?
韦欢:…???
二平:你就是那种前戏都还没做足就在考虑事后烟,结果和媳妇儿因为事后该不该抽烟的事吵起来的人,所以攻不起来!
韦欢:……
太平,卒,死因:家暴。
全文再一次地,完结了(并不)。
第381章 阿欢
阿欢怪怪的; 不是自言行举止的角度,毕竟以言行举止而言; 她现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也正因她实在是太正常了; 反倒令我觉得怪怪的——近年来她委实是太像一个正常的贤妻良母了; 可她从来都不是贤妻良母的类型。连今日她对独孤绍的那番表现,细思起来; 也委实有些造作,我忍不住地便向她挪了一步,想悄悄问她怎么回事,刚要开口,独孤绍将毬踢到边上,捡毬时笑着来闹我:“二娘当真不来么?若不来,下回我们也不叫你了。”旁边几人也自起哄; 非要我下场才罢休,因这里面好几人都是社中的,倒不好不给面子; 我便入殿中换了衣裳,出来时见阿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廊上; 一手执卷,半抬了眼看我,我不自觉地走过去; 叫她“阿欢”,到近前才见那小宦官佛奴在她身后躬身而立,因年小人矮; 又弯腰弓背,一时竟没看见。
我有些讪讪地站定,叫了一句“阿嫂”,她却伸出手来,替我理了理衣裳,我越过她肩头去看佛奴,她只一笑,理好衣裳,又在我手腕上绑了一条手巾,方轻轻推我:“去罢。”
我嗯了一声,又看她一眼,走下阶,心不在焉地踢了几脚,回头去看阿欢,她坐在廊上看书,并不曾分心看我,我有些低落,略踢了几脚,借口身体不适,慢慢回去,一面换衣裳,忽地想起自上回阿欢递给我那张纸之后,我们的单独相处便越来越少,白日里不是我忙,就是她不在,聚在一起时也总有崔明德或是别人,夜里的相见既珍且稀,往往都用来做那燃眉的急事,做完彼此都累了,也不曾有多的话说——纵有也是公事——我们之间已许久没有好好地、单独地聊一聊了。
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念她。
我慢吞吞地又走了出去,本想去寻阿欢,她却已自廊上离开,独孤绍与其说是意在踢毬,不如说是意在留宿,因此天已有些晚了,却还招呼着众人不让走,崔明德则唤人去备馔肴,留社中诸人宴饮,众人难得有兴,又无宫门落锁之虞,自无不应,且又来留我,我与她们虚应至晚,俟众人尽兴方起身离开——彼时正寝中灯光已息,像是已入睡的光景。
我在门外踟蹰片刻,到底是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不甚眼熟的宫人,轻声道:“王妃已睡了,公主请回去罢。”
我心中失落,低头要走,想起白日,转回问她:“佛奴呢?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
她怔了怔,回头松手,似是要去叫人,我便自缝隙间挤进去,她不敢拦我,忙忙地便唤了佛奴出来,这小寺人看着不过十三四,与守礼差不多大,那宫人却甚是畏他,被他看了一眼,便瑟缩着她退下,佛奴似知我来意,屏退宫人,便引我至正寝中,又默不作声地退出去,关好门。
我借着夜光走到阿欢床前,她已听见声响,坐起身来,待我近了,便伸手来牵我:“太平。”
我叫她:“阿欢。”将她的手牵住,爬上床去,她轻轻一笑,将我按倒向一侧,低头便来解我的衣裳,我任她动作,却并不回应,只轻轻地又叫“阿欢”,伸手将她扯倒,紧紧抱在怀里,她有些不解地抬头:“那个日子来了?”掐指一算,又道:“不是。”
我道:“今日累了,就说说话好么?”
她便不甚满意地哼了一声,一翻身仰倒在侧,两手摊开,其中一条压在我胸前,又马上翻过来,两手在上不老实地摸来摸去:“踢毬踢累了?”
我摇头,本想和她聊天,见她模样,倒又不知该说什么,便以一手团住她,另一手摊在一旁,任她动作:“不是,只是觉得夜里总是做这事,都不曾好好地抱抱你。”
她嗤笑道:“本来见得就不多,夜里再不做这事,什么时候做呢?”坏心眼上来,趴过来,拨着我的前头轻笑道:“还没到时节,樱桃怎么就这样红了?”猛地低头,在那尖尖头上咬了一口,啧啧道:“奶香味。”
我被她拨得上火,低头看她,臊着脸道:“这么些年了,你才发现我是奶香味的?”
她叼着我的右边樱桃,口内含含糊糊地道:“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想是奶茶喝多了——我真傻,从前就该多喂你吃些酥酪、牛乳,这样说不定更香。”一面说,牙齿前后地在那处轻咬,摩得那樱桃连根带叶地红成一片,连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