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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鸟’以外第一的人物,其余的以等第排,号作‘二凤’‘三凤’乃至于‘七凤’‘八凤’,二娘说是不是?我和你赌一百贯,崔二一定是‘尾凤’,以后我们旁的人都不用,就使唤她,谁教她最末呢?”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把韦欢逗得哭笑不得,口内嗔道:“十六娘不要拿我取笑。”
我笑道:“这话很合情理,我们这一群人可以起个社,就叫做‘凤凰社’…”话未说完,自己把自己笑倒了,她两个都不知道我在笑什么,独孤绍还一本正经地附和我道:“这名字好,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名字,下次我就做东,请‘凤凰社’的姊妹们一道去城外玩去,二娘可要把旬休留出来,不要再约了别人。”
我只听这个名字,又笑得前仰后合,连连道:“好,凤凰社,阿欢,到时候记得准备许多扫帚…唉哟。”却是不留神后仰了一下,几乎跌倒。韦欢和独孤绍两个一左一右地扶住我,韦欢嘲讽道:“二娘再只顾着笑,不留意脚下,只怕就不是凤凰,是洛水游龙了。”
我见她们懵懂,倒又觉无趣,敛了笑道:“罢罢,说了你也不懂,天不早了,我们回宫去罢——十六娘,崔娘子的病还未好么?上回明明已能起身了,看着像是并无大碍?”
独孤绍道:“病症这东西怎么说得准?总是时好时坏的,没个定数。”
我嗯了一声,托她同我向崔明德致意,方携了韦欢回宫。
也不知是不是因被我嘲笑了的缘故,韦欢回去的路上一直不主动开口,我方才恣意过了头,这回想起她的敏感细致来,忙又拿话哄她:“还是你说得对,有朝廷赈济才是最好的法子,什么停修上阳宫,什么捐钱赈济,都不及朝中一道征兵令来得好,如此还可抗击外侮、扬我国威,真是一举数得,阿欢,你真聪明,若能同我一道进学,学识必在我之上。便不能,你如今的学问也很可以看了。”
韦欢瞥了我一眼,忽然笑出来,道:“二娘以为我是那样的小心眼,这么几句谑弄的话就生气了?我并没有生气,二娘放心。”
我见她一会严肃,一会又笑得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因她笑得确然灿烂,倒也不再追究,又笑道:“你才说内书堂借书要贿赂博士?怎么不来看我的书呢?若我那里没有,叫个人去外面拿一本就是了,只说是我要看,了不起我也随你看一眼,还能有人说你什么!”
韦欢摇头笑道:“并不是我,只是说她们内书堂上学的人。”轻叹一声,却以手搭在我手上道:“读书是好事,二娘别总是贪玩抱怨。”
我被她抚得心头狂跳,突地又想起心头记挂许久的一件事来,也把手压在她手上,嗫嚅着道:“阿欢,我…我问你件事。”
她蹙眉看我,将手从我的手掌中收回去,两手将裙摆理了一理,压在膝上,低头道:“若还是那句老话,就不要问了。”
我心头涌出无限苦楚,哽着嗓子强笑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是要问什么?什么老话不老话的,我平常和你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些话,哪些算是老话,哪些算是新话呢?”
韦欢淡淡一笑,将脸转过去,轻轻道:“二娘是想要这样的名头,还是想要我们这样相处呢?”
我的眼泪都已在眼眶里打转,只逼着自己强忍不落出来而已,听她一句,惊得抬头,反倒叫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怔怔看她,只觉舌头已打成了结,慌乱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会,才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看了我一眼,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痕,淡淡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第118章 行露(五)
韦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始喜欢那个人的。是因为被韦欣赶出去的次日,那人留意到了自己身上被蚊虫蜇出的脓肿,特地着人向所有侍读都送了药膏和纱帘?还是因为自己看不过去她这样天生便受万千宠爱的好运、捉住机会便要设法折辱于她,她却不但不生气,还处处替自己设想?又或是因为那人一贯的温柔小意,连待宫人,都不同寻常地客气?
韦欢只知道自己对她的依赖越来越深了。在宫里不常能见到,她便总会想方设法地走去正殿,去看一眼那个人在做什么、有没有突发奇想地淘气、有没有偶然想起自己?晚上挑灯时候,又常常会想起她——为着这个,还要浪费好些灯油。如今出来到了行宫,两人天天在一处,韦欢心里高兴,却怕太着痕迹,反倒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结果越这样克制,对她的依赖却更深了。
那个人,和韦欢所见过的所有人真的都不一样。时人多势利,见面先问郡望、族房,见名门则谈笑,见庶族则疏淡。如韦欢这等旁支庶孽,父亲又官爵不显的,自小便饱受世人白眼。入宫之后,伴读中她身份最低,赏赐往往又得的少,连蓬莱、朱镜两殿晨起洒扫的内侍都敢恣意呵斥她。可是那人贵为公主,却既不像她的哥哥们那样或矜持或傲慢,亦不像她的母亲或是宫中贵人一样待下人们漫不经心。那个人,会将所有的侍读们一视同仁、无分家世门第,自己背不出书、被师傅责罚时便大大方方地接受,从不将过错推诿于她人,那个人,自己不懂的事便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懂”、做错了事便说“对不住”,无论对方是谁、身份比她低了多少,那个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肯对韦欢问出“我们是朋友吧?”这样的话的人。
朋友。韦欢从未有过朋友。她的身边,不是家中的奴婢、仆役、部曲,就是族中长辈、小辈,同为伴读的那些人,多多少少地都将她视为卑下辈,绝无人肯与她平等论交。可偏偏是这宫中除了帝、后、太子外最尊贵的人,却将自己奉为上宾。
朋友。韦欢露出淡淡地笑,又马上敛去笑容,两腿一夹,跨下骏马自然地小跑起来,座下这匹虽只是御厩中极不起眼的一匹,于韦欢却也是难得的神骏,她微笑着提了提缰绳,趁着身边无人,策马绕着树林外跑了一圈,算准太平该等得不耐烦了,才纵马向里去,想到太平又该得意洋洋地向自己炫耀“马术”了,嘴角便不自觉地勾起,故意勒马缓行,预备要从那林深茂密之处突然钻出来,好好地把太平吓一吓,谁知走近一看,却见太平被数十名胡人围在中间,为首的那人生得倒是人模狗样,脸上的笑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太平的手搭在腰间短刀上。
韦欢知道那柄刀。早上出门时她亲自替太平挂上的,那时她还嘲笑过太平,说“你刀剑弓马无一精通,倒好意思围个挂个刀”,早知道有如今这事,她当时便该给太平佩把长刀的,谁敢不敬,抽刀砍了就是,可那刀偏偏连刃都没开!如今太平身上只有一把如同摆设的小弓,十来根花哨又不顶用的羽箭,自己倒是带了大弓、铁箭,可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韦欢又看了太平一眼,很快便下定决心,悄没声息地调转马头,一出树林,便策马向宫门狂奔而去,所幸未行太远,就见尘烟喧天,冀王睿带着大批随从向猎苑行来,韦欢大喜过望,策马便向冀王跑去。
冀王身边的规矩与太平就全不同了,丛人们远远地就拦住了韦欢,喝喝呼呼地责问她的来意,韦欢不敢拿太平的清誉开玩笑,装出笑容,扬声道:“二娘让我来寻冀王,说要和冀王比试打猎,不知冀王敢不敢应?”
冀王睿露出好奇的表情,纵马过来,不大相信地问:“兕子和我比试?”
韦欢点头:“公主已在林子里了,冀王若要去就快些,去得晚了,输得多,面上不好看。”
冀王哈哈大笑道:“只怕我让她一个时辰,她也未必胜得了我。”边说着倒缓了辔,韦欢大急,半立起身子道:“说是比试,自然要公平,不能轻易就谁让了谁,大王这样拖延,是瞧不起我们公主么?”
冀王一怔,打量了韦欢两眼,笑道:“好罢。”懒洋洋策马前行。
韦欢见他惫懒,心下着急,一踢马腹道:“不如妾先与大王比一比骑术。”不等冀王回应便当先冲了出去,又回头道:“大王莫非要输给我这个小女娘?”
冀王正了身子,冷笑道:“我堂堂男儿,岂会输给你?”一舞马鞭,跨下神骏便如风般奔驰而前,韦欢见他这样,稍稍舒了口气,奋力将马一抽,驱驰而前,片刻间便到了方才见太平的地方。
好在并不曾来晚。
韦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去了头上一点汗水,再抬头时,却见本该早已远去的领头少年在远处稳稳停住、张弓搭箭,韦欢以为他对准的是自己,冷笑一声,牵住马缰,只等箭矢一发便带马转过,谁知武敏之却将箭头缓缓地挪向前方,仔细一看,那对准的人竟是太平。武敏之边瞄还特地对韦欢一笑——他唯恐隔得远了,韦欢看不见那笑,特地将头偏出来,龇着牙晃了一晃,韦欢心头一惊,一把抓住太平的马缰,等太平在自己身边停住才想起身边有这么些人,武敏之肯定是不敢当真射箭的,他这么做,至多只是示示威。却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再向那头看时,果然见武敏之收了弓箭,迅速骑马远去了。
韦欢吐出一口浊气,将太平的缰绳松开,听见太平在旁边道:“方才多亏你,等我从阿娘那里回来,再好好谢你。”立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是同你要谢礼?”
这小娘子倒是乖觉,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一时想起来,先同你说一声——你叫住我,有何贵干?”
韦欢瞪了她一眼,因见她满头都是汗,硬生生地道:“你有帕子没有?把头上的汗擦一擦。”口内说得虽冷,看见太平小脸煞白,那心也不知不觉地软下来,却又朝武敏之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握了拳头。
第119章 夜读
我的欢喜是不用言表的。本来与韦欢已十分熟悉,这一日却又如新见面的朋友一样,滔滔而谈,说到兴起的时候,把肩挽臂,韦欢也不曾推却。我心里那一种欢喜便更上一层,恨不能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个腰带、手帕之类的物件,长长久久地被她带在身边才好。可恨旬休只有一日,这一日又已过了大半,晚上处不到多久,来来去去的宫人都催:“娘子该睡了。”只得闷头在床上一倒,想到这床边没有她,倒比从前她不松口时更寂寞,翻来翻去地挨了一宿,早上起得迟,上学迟了,且又困倦,还没开讲,已自打了几个哈欠,苗神客脸上就不好看了,本来要教《八佾》,我都已预先通读过,繁难的词也早问过人,他却偏偏从后面《公冶长》中选出一段叫我念——“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念完故意问我:“公主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这段我虽没学,前世里多少也听人提过,偏要道:“知道。”
他知我从前在内廷便上过学,倒也不惊讶,眯眼道:“那便请公主为某解一解。”
我便坐直身子,朗声道:“宰予这个人白天睡觉,孔子教训他,说他不可教化。”见苗神客捋须而笑,也笑眯眯地看他:“但是我觉得罢,朽木烧成灰,混在土里,再夯实了,也是好墙,粪土之墙,晒干刮去尘土,多刷几遍,总也能用的。宰予如今也是孔门先贤,可见最后还是有可教化的。”
苗神客被我一驳,倒并不生气,反倒是旁边侍立的女官咳了一声,我想起如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