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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便很少对自己下狠手,但今日情况不同,他不仅要逼自己面对工作,还要逼自己忽略林景衡的存在,这对顾即而言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于是他不得不“重操旧业”起来。
林景衡在厂里扎眼极了,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在厂里打量着,似是在考量厂里的货物,又让人产生一种他意不在此的感觉。
接近下班,林景衡才被大头怪迎进了办公室,顾即注意到大头怪的嘴唇都冻紫了,不免觉得好笑,可一想到林景衡,却又笑不出来。
他祈求着林景衡不要再来,岁月应该是被掩盖住的,他欠了林景衡太多,可至今他都没有勇气对林景衡说一声对不起。
他想,即使说道歉了,林景衡也要将他恨进骨子里——毕竟当时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他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胆怯的当了逃兵。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顾即眼见一半的对货单没有完成,心里已经认命今晚要加班的事实。
伍大牛把最后两条刚筋搬进厂里,折身把外套穿好,来到顾即面前,气岔问,“大头怪又不放你走?”
顾即扯着嘴苦笑了下,都是给人打工的,一层压一层,他只是很倒霉的生活在低端罢了。
无力的晃晃出货本,“还剩一点,你先走吧。”
这时身后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咔嚓一声打开,顾即心中警铃大作,表情一下子就僵硬起来。
听见林景衡和大头怪在说些什么,他紧紧抓着出货本的边角,抓得指甲都泛白,心脏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他期待着林景衡不要再注意到他,可是他的希望却落了空,林景衡轻轻的脚步声往他这边而来,顾即急得连呼吸都不畅。
林景衡站定在他身侧,声音淡淡的,就如同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还不下班?”
顾即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偏生伍大牛没看见顾即的神色,一拍脑袋,粗声问,“林工,你真和小顾认识啊?”
“我们是同学,”林景衡的语气含点追忆般,“认识快十年,哦不,算起来,快有二十年了。”
顾即心中一疼,因为林景衡的话,也因为那漫长的年数。
原来竟是近二十年了。
“哇,这么久了,”伍大牛惊讶不以,拍拍顾即的肩膀,“小顾,怎么没听你说提起过,还真是会藏心事。”
顾即缓缓站起身,对着伍大牛尴尬一笑,“伍大哥。。。。。。”
快求你别说了。
可伍大牛哪里会住嘴,他又看向林景衡,近乎投诉,“你们都这么多年老朋友,小顾肯定听你话,他烧了两天,好说歹说不肯去医院,你劝劝他。”
顾即急忙推搡着伍大牛,想他真是口无遮拦,咬牙道,“伍大哥,你快回去吧,我和林,”他顿了顿,把话说完,“林工还有话说”
伍大牛了然道,“兄弟叙旧,我明白,那什么,林工,我就先走了,记得劝小顾去医院。”
顾即此时此刻巴不得伍大牛快点消失,他快要受不住林景衡不断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送了伍大牛,顾即依旧不敢松口气,勉强抬头看着林景衡,却见林景衡敛着神色,下一秒就是冷声道,“我还以为,你离开我会过得很好,没想到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
话里饱含的情绪太多——讽刺,无感,又或者还夹杂着一点点的担心。
顾即神情衰败下来,林景衡这样同他讲话是他活该,他只得努力扯了个笑,“啊,是啊。”
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知道,回忆后的章节写起来有多么顺手。。。。。一个半小时四千字。。。。。
第72章 chapter72
自嘲和酸涩涌上顾即的心头,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能够释然,至少生活的打压能让他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到头来却发现,哪怕是过了十年,在面对林景衡的时候,他总是难以自控。
林景衡静静的看着他,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顾即垂在身侧的五指不安的蜷了蜷,半晌,找回自己尚算平静的声音,“我下班了,就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他想尽快逃离林景衡的气息,那不是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林景衡没应,大概是懒得理他了,顾即便垂着头从林景衡身边走过去,他发觉林景衡真的是高了许多,这些年来他光掉肉个子也停滞不前,现在连林景衡的耳朵都及不到。
顾即眼睛一片暗淡,这一次,林景衡必定是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走过林景衡的身旁,左手猝不及防被抓住,顾即条件反射要挣脱,可那只抓着他的手用的力度极其大,顾即甚至能体会到蕴藏在这股力量里的怒意。
顾即被抓得生疼,忍不住皱眉开口,不安而疑惑,“林工。。。。。。”
林景衡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里暗涌着什么,他近乎咬牙切齿,“我们好歹算从小一起长大,你也叫我林工?”
顾即被林景衡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他还没有不自量力到依旧像年少那般直呼林景衡的名字,他只得沉默着盯着林景衡依旧抓着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林景衡意寓为何,但是他害怕林景衡的质问,他近乎懦弱的像只蜗牛想要躲回自己薄薄的保护壳里去,他无法想象,若林景衡真的问了,他该给出怎样一个合理的答案。
林景衡又静静看着顾即的脸,眼神深的似怕顾即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样,末了,他在顾即的不安之中再度开口,“刚才那人说,你病了?”
见林景衡不再揪着称呼做事,顾即却依旧难以松弛,他弱声道,“不是什么大病,还用不到去医院。”
最后的声音在林景衡突然伸手抚在他额头的动作近乎消失,他不敢置信的怔住了,林景衡的手很暖,覆在他的额头上,传递着层层温度,仿佛要透过这小小的触碰将他燃烧。
等顾即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林景衡已经收回手,连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他下意识拿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还残留着林景衡的温度一般。
“你发烧了。”林景衡下了定论,看不出什么神态,语气却不甚明朗,“走吧。”
顾即呆呆的,“去哪?”
“医院。”林景衡不容反驳道,神色都强硬起来。
顾即百般震惊,说话都结巴了,“不,不用,”又见林景衡似是认真的样子,连忙加了句,“我可以自己去。”
他不知道林景衡这么说是为什么,难道林景衡不是应该恨他吗,怎么还会关心他的身体,他捏了下掌心,这应该是关心吧。
但林景衡淡淡的音色平静的语调却打消了他的念头,“我只是刚好要去医院,顺路罢了。”
林景衡三言两语就看穿了顾即的想法,顾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但脱口却是,“你也病了吗?”
看他的神态似乎不错,但顾即还是不免下意识担心。
林景衡沉默几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像是自嘲更像是无奈,“是啊,病了好长日子。”
该是有十年之久,每每提及,心脏都要承受一次打击。
顾即心下担忧,但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身份去提醒他注意身体,末了,鼓起勇气道,“那,祝你早日康复。”
林景衡笑容更深,“快了。”
接下来便直接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顾即一眼,见顾即还站在原地,微微皱眉,“站着做什么,还不跟上来。”
顾即踌躇着,十年不见,林景衡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真的只是对待一个旧时老朋友,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离开还不足以撼动林景衡半分,还是林景衡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顾即挫败不以,但这应该是最完美的结果,他庆幸自己没有影响到林景衡,又有些难过,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盘绕着,令他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了。
林景衡执着的在几步外等他,顾即心想自己扭扭捏捏实在不成样子,咬咬牙也就跟上了。
两人出了工厂,外头更是冰天雪地,将顾即冻得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一辆深黑色的汽车停在厂外,是很普通的牌子,并不起眼,林景衡用遥控钥匙解了车锁,带着顾即走过去。
顾即原先是打算坐到后座去的,被林景衡一抓领子给提到了副驾驶证,顾即眼见林景衡又有生气之意,也就没有拒绝,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林景衡开了暖气,很快的,与外头的寒冷相比,车里的暖和让顾即僵硬的四肢渐渐舒展开来,连带着刚才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软。
时隔十年,顾即再一次与林景衡靠得这么近,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没有开音乐,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似乎交缠在了一起。
林景衡并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顾即却浑身不自在,他觉得自己浑身正处于属于林景衡的气息里,那样陌生而熟悉,将他紧紧包围起来,时光仿佛一下子就拉回了那段令他沉醉的日子里。
顾即是个软弱的逃避着,这些年一直自欺欺人,用林景衡偶尔冰凉的目光来告诫是自己厚着脸皮才得以令林景衡肯正视他一眼,但此时此刻他们离得这么近,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那段时光的林景衡是何等温柔,令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现今林景衡变得这么冷漠,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顾即放缓呼吸,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小心翼翼而又兴奋的偷偷打量林景衡,棱角分明的脸,略薄的唇紧紧抿着,目光认真专注的看着前路——他想起年少做作业的林景衡也是这样的神态,让人不忍打扰。
想到往事,顾即不禁眉眼都爬上点笑意,这时候,林景衡却骤然开口,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语调,“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顾即的思绪被打断,他急急忙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盯着前面的路,地面还有未融的雪,白茫茫的一片,他不安的蜷了下掌心,支吾回答着,“还好。。。。。。”
又想到林景衡肯同他寒暄,便回问了句,“你呢,过得好不好?”
林景衡极轻极轻的笑了声,顿了两秒,才回,“凑合吧。”
这三个字在顾即心中拂起一层涟漪,林景衡说这话的时候饱含无尽苦涩,他下意识去看此时林景衡的脸色,同方才没什么区别,到底又是他自以为是了。
寥寥两句谈话便终止,车内又恢复了平静,顾即微微缩着肩膀,思绪万千,自是没有发觉有一道目光正透过车头的镜子打量着他,若是他能发觉,必定能看到这目光里包含太多无可奈何与痛苦。
很快到了医院,这短短相聚的时光让顾即如同活在梦里,脚踏到地上的时候都有些虚浮。
他对林景衡抿下嘴,“谢谢你。”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趟,更是因为他的不计前嫌。
林景衡只点头,无言。
一时有点尴尬,顾即努力笑了下,“那我去挂号了。”
林景衡这次嗯了一声。
顾即便逃也一般的离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用手抚摸上去还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的律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沉浸在林景衡的世界里——那是不对的,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为两个人的分道扬镳做足了准备,正如同今日一般,他与林景衡也不可能是同路人。
能再见林景衡一面,他已经感到知足,只是怕自己不敢为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说一声抱歉,他实在太怕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