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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夕他们睡觉一律打地铺,一人一帘草珊。
林夕发现这里不象男生宿舍,男生宿舍时常有“三更无人私语时”但在这里大家就很自觉的睡了,因为毕竟大家已劳累了一天,而有一同处,在偶尔话题里少不了女人,只不过在男生宿舍时的女人身上还挂着一丝半丝,有时讲得还很纯情,而在这里所有口水中的女人都像刚出生一样,不带任何掩映,尤其老三,男女之间那点事被他形容的情热如潮,林夕听起来就脸红。
这一天晚上,老三格外兴奋,白天干活时就有征兆:“喂,你们知道吗?昨晚我睡不着,听里门响,我看时原来是那女人,她要去解手,我一时心热,就悄悄跟着她,唉,那白生生的大**股,诱人之极……我看得入神,竟被她发觉,唉,贱货,竟开口向我要钱,不过我喜欢。。。。。。”
林夕曾仔细看过那女人,总觉得她不像那种贱女人。
她眉目间那种哀怨,非常惹人同情。但听老三这么说,林夕叹一口气,人啊,女人啊,自己和伊静恋爱时从未想过的,也许所有困扰在纯情中的人永远也猜不透外面世界的风情风月。
工资发下来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林夕才只干了半个多月,所以要积到下月才能下来。
老三悄悄起来,他没想到大家都还醒着,他还没走出门口,大家一下子全跳起来(除林夕)大家都眼看着他手中的草帘笑。
一个叫狗旦的笑问:“真去?”
老三得意道:“当然,老子忍不了了,回来再给你们讲。”林夕没想到他们对男女之间的丑事看得那么轻,笑得那么自然,说得那么光明正大。
老三出去。狗旦号召大家:“我们去看**”。他还要拉林夕去,林夕推说太困,不去了。狗旦叹息着,林夕没眼福。
他们去了,但林夕睡不着,他不知和这些人呆下去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几个不言不语的回来,老三拿着草帘,神情郁郁的,把草帘一掷,开口就骂:“妈的,老子不争气,她竟然哭得那么伤心。”
林夕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虽好奇,但天性所然,绝不会开口询问。
人群里只有狗旦还在笑嘻嘻,凑近林夕,给他讲“唉……唉,没办法,那身段……老三象狗一样在她身上爬……老三真**没种,几分钟就结束了……那女人一边穿衣服还一边哭——妈的骚货就是骚货的,还哭个**!”
老三跳过来,双手伸开仿佛要掐死他,一个叫“富贵”的冷面脸,语气里透着愤怒:“狗旦,以后你她妈的少给老子提起这件事。”
狗旦嘟囔着一句,没再说下去。他们都是大男人,见不了女人哭,毕竟他们都来自农村,天性都是善良的,老三摇摇头道:“老子看不懂她。”
林夕却懂了,只不过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林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只是那晚上她向自己挥挥手,林夕也不知为什么会跟她走。
小娟穿着白睡衣,她幽幽地叹一口气,林夕感觉她象一个幽怨的女鬼。
“我和阿龙从小一起在东北长大,我爱阿龙,喜欢他给我唱得山歌,喜欢他爽郎地笑,我从小就梦想着做阿龙的妻子。后来阿龙也真娶了我。
那时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有阿龙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缺了,婆婆有病,东北那边又没有什么好出路,于是我和阿龙就来到这边,那时我们连路费也凑不出,只好慢慢走,整整走了七八天,我们是沿着铁路走来的,那时我就想,阿龙不管走到哪,我都会跟着他,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嫁给他,现在我已是他的妻子,已经很满足,已不再奢求什么?刚来这,阿龙也是拉小车,我给窑上做饭,窑主连原来的做饭的老妈子也辞了,后来阿龙嫌钱少,就进了窑内烧砖。后来,后来阿龙死了,我觉得我的世界也完了,后来那窑主借机会找上我,欺侮了我,我也就跟了他……“
“你既然爱阿龙,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爱他,他死了,我的爱也完了,但婆婆还在,她需要钱治病。窑主需要我,我需要钱,他告诉我,每个月给我五百元钱。”
五百,林夕暗自叹息,摇一下头。
“那你还要……”林夕没再说下去。
小娟明白他下边的意思:“阿龙死了,任何男人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是需要钱。”
她说得如此自然,她贱么,林夕不能回答自己,林夕沉吟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家嫁了,也有个家,有个归宿。”
小娟低下头:“我想我要是嫁给一个人,会和他安安心心过曰子,这样我会觉得对不起阿龙,这辈子我只是阿龙的妻子,我只有用这种方式过着,才会感觉阿就一直在我身旁陪我。”
“你觉得这样就对得起他吗?”
“至少我觉得是。”
“……”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林夕摇摇头。
“因为你很像阿龙。”
“……”
“那天来女孩是谁?”
“……”
“情人?”
林夕点点头。
“你爱她吗?”“爱。”“你会娶她吗?”“不知道。”“对,这就是人生,我们都操纵不了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感觉。但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你喜欢我么?”林夕看着她,这个问题根本无从回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却喜欢你,因为你有那种特有的忧郁,也像阿龙。”
“你要我么?我不要钱。”她一手拉开自己的衣襟,一个白生生的身子就呈现在眼前。
林夕只觉得血往上涌,他闭上眼晴。
小娟笑了:“你是个好人。”
林夕走离她,她仍在原地站着,眼神里透着迷茫,他一路想着,也许她是喜欢真的爱阿龙,但她却迷失了自己。
而自己呢?林夕开始幻念是陷身于一场梦境,因为自从7月8曰开始,一切事都不合逻辑地发生着,小娟是迷失了,是因为痴爱阿龙,而自己现在算不算迷失呢?为什么?是伊静么?
在窑上,林夕也像《西游记》上的猴子,已到了山中无甲子的境界。
直到有一天父亲骑单车来告诉他是该高考看分的时候了,林夕才发觉自己根本逃避不了这些,自己本还以为已淡化了的那些伤痕。
林父骑车带回林夕,林夕在车后,看着父亲的背和发中夹混的“白雪”,林夕感到内疚和酸涩,林夕好容易说服父亲留在家里,自己一人去看分,他来到县一中,踏过大门的一瞬,往事涌上心头,不同时空里的感触同时不期而会。
林夕几乎没有勇气踏进杨新科的办公室。
林夕一脚踏进了门口,杨新科已看到他,他还有一种想转头逃去的念头。
倪平也在里面,从几步里他和杨新科的话,林夕已知道他走一个本科院校,倪平看林夕,眼中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同情。
杨新科看着林夕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林夕看场面很尴尬,只得鼓起勇气说“老师,我来看分”以求早点脱身。
杨新科叹一口气:“487分,只能走中专类学校,物理为什么误了,英语也不多,只有82分。”
林夕想这正是预想的结果,他不知再说些什么了,他向杨新科告辞。
杨新科叫住他,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他:“林夕,听我的,复习吧。”
林夕“嗯”了一声,走了出去,心里知道家里不会再让自己复习的。
林夕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没有感觉的支配,但竟然没被汽车撞死,可见这些年司机驾驶技术长进不少,可以顺利地躲过每一个想自杀的人。
回家的路仿佛太远,但自己的人生路却已像是到了光明的尽头,剩下的路程都在黑暗的包围中,父母一下子迎出来。
林父笑问:“怎么样?”倒像对儿子很有自信,仿佛是多余地问,问得很轻松,他等儿子说时自己再高兴一次。
林夕没有作声。林夕一时间分不清时间在此时是停止的还是加速了。
从满怀期望到彻底失望不知是怎样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林夕在父亲眼神中一瞬间就看完了,看着父亲眼神渐渐暗淡。
林夕心如刀割,泪也失控地落下。
父亲那种失落淹没愤怒:“为什么?”
为什么?林夕也在暗问自己。
林夕在茫然中推动自己的车子。
林父的怒火终于爆发:“考成这样,你还去哪?!”
林夕抬起泪眼:“我到窑上去。”
父亲立时沉默了,闷闷地一声叹,母亲一下子哭了出来。
林夕明白十几年来父母都在期盼自己出人头地,他也明白十几年希望积累起来,一下子的失望有多大,他想向父母说对不起,想向父母哭一场,象儿时犯了错,扑进父母怀中大哭一场,他想向父母诉说一切,但一切都无从说起,也无法挽回了。
林夕又回到窑上,把劳累当酒麻醉着自己。那个叫小娟的女人看林夕还是那种眼神,但却没再找过他。
奇林夕回窑上的第二天,一场战争发生了。
书管离合器的窑主表弟轻松吸烟,吐烟雾也用不少花样,他却指点拉车的动作太慢,象古时主人向奴隶一样斥责。
拉车的早憋了一肚子气,集体罢工,大家放下车子站成一团。
窑主跑出来喝斥着,但无济于事,拉车的人全抱臂在胸,面无表情。
砖机被迫停下来。窑主的表弟比窑主声气还高,但大伙只当他是疯子,理都不理。
窑主见两边都不让,毫无办法了,他抱着头蹲下身子。
林夕见不了他这种可怜相,走出人群。
走近他:“你跟我过来。”窑主抬头看他,再也拿不出架子,依言。
背后狗旦:“夕仔,你别做叛徒啊。”
“我们一天能出多少胚子?”
“十二三万吧。”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少吗?”
“……”
“因为分工不均,工资却平均,大家没了积极性。”
“唉,我也没办法,那几个都是我乡亲亲戚,我安排他们重活儿,情面上过不去。”
“活重不重并不要紧。但工资分配要适当。”
“如果你听我的,就这样。拉小车的人每天每人多得2元,而每天拉车数最多的人再多得一元就可以了。”
“能行吗?”“可以试试看啊。”
窑主走过去,当场宣布了这个决定。
拉小车的人欢呼着,老三笑道:“妈的,这才像话。”
窑主的表弟极力反对,窑主当即向他亮了“黄牌”,警告他再闹就“红牌罚下”
这一天下来有二十多万胚子,窑主露出了笑容。
窑主表弟见并不少于平曰拿的钱,也平了怒火。
而拉小车的人虽累了一点,但由于工资优势,也不抱怨什么。老三今天比大家多得了一块,林夕笑问他为什么这么卖力。
老三好象对天发誓般:“我要把那天的一百块钱挣回来。”
林夕见话题涉及小鹃,当下沉默了,老三也没再说下去。
林夕在窑上一呆就是两个月,林夕静下来时常想:“这时大学已经开学了吧,自己的梦竟碎得那么轻易。在其间,林父曾来给林夕送过两回衣服和食物,林父告诉林夕本来林母也想来,但不会骑车,家里事又多,就放弃了,林夕知道父亲也已默认了这种状况,想了许多,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细细算来自己已挣了一千多块,具体用这些钱干什么,林夕还没有想过。没有梦想,要钱有什么用?但林夕想如果钱下来,自己可以找空去看一下伊静,给她买一个精致一点的发卡。林夕忘不了伊静。尽管她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