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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山庄都有资格带她回家。
叶晖不知晓唐无乐用了什么方法才征得了家中长辈的同意,同意这件在他看来着实有点荒谬的事情。
木舒的逝去对于藏剑与叶家来说都是一个惨痛的打击,庄中白幔未去,日子却忽而变得味如嚼蜡,惨白透明。对于叶家五子而言,人生这样多的悲喜,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雨,没有什么伤痛能比亲人的逝去来得更加铭心刻骨。他们曾经为叶婧衣的先天不足之症伤透了脑筋,为她的失踪绞碎了心肠,但是风霜雪雨过去,叶婧衣仍然回到了他们的身边,那个一直不曾远去的幼妹,却从此只能埋葬在回忆里。
作为兄长,他们自认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幼妹是百般疼宠,万分珍惜的,但是直到她从生命里消逝而去,才惊觉仍然是不够的。
十八年的岁月如水,看似漫长,但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却又好似少得可怜。
参加完木舒的葬礼,朱七七和花满楼等人也应当告辞离去。木舒与三位挚友之间的往来向来是飞鸟传信,虽然因为山高路远而导致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都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虽说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昔日的玩伴转眼间便躺在棺材里安然地沉眠,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以及难以置信的悲伤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让那人的音容笑貌都在记忆里酝酿出苦涩的气息。
而当叶英唤他们过去,并将木舒留给他们的礼物转交给他们时,这份酸涩几乎压抑不住地翻涌了上来。
木舒留给朱七七的是红线偶人,留给花满楼的是能治愈双目的药物,而留给西门吹雪的,却是这个这个综武侠世界里所有顶尖剑客的故事。朱七七也好,花满楼也好,西门吹雪也罢,他们都是人生十分完满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是以木舒只能给他们一些自己能给的,这些东西对于三人而言并非雪中火炭,而是锦上添花一般的圆满。
唯一不同的或许只有花满楼,重见光明本已是他今生无望的追求,但他的挚友却轻描淡写地将之送到了他的手中。相识的时日已是不短,但他们并没有为木舒做过什么,反倒是最需要照顾的友人在最后的时光里仍然念着他们的好。
朱七七几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向来刁蛮任性,肆意妄为,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也险些害了旁人。一直这样懵懂而天真地活着,她不知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是她的好友一直在旁边敲打她帮助她,才不至于让她犯下后悔终身的错事。
——是她太没用了,竟然让她到生命的尽头都还为她操心着。
昔年桃花春愈旧,故人难留,一朝回首万事休。
“以后我要见她,是不是得去蜀地了?”朱七七抱着木舒赠送的红线偶人,坐在马车里默默地流泪,“她是尘世间最不该死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但是她却偏偏死了。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他其实有很多未解的疑惑,有很多事情想要弄个清楚分明,但是那人死了,带着所有的秘密一起,长眠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便没有深究的必要了。
他一直不曾告诉她,他虽然算不上过目不忘,但也记性极好。更重要的是能让他在乎或者记住的事情实在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而不凑巧的是,她七岁那年讲述的故事,是他为数不多能记住的事情之一。
朱七七说得对,她的确是尘世间最不该死的那一类人。
短暂的一生活得那样的疲累,最终带着一身的秘密永远沉睡在棺材里。
今年的冬天,真的冷极了。
西门吹雪转头看向车窗之外,碎雪如絮的天幕,远远便能看见西湖水面上断桥残雪的美景。冬日的太阳有些微的暖意,却终究抵不过严寒,洒在身上只是微微的暖。阳光透过枝叶扶苏泼洒下点点斑驳的光,依稀像是那人笑起来时的模样。
是了,那人没有最美的容貌,却一直有着最温暖的笑。
她的一生或许并不漫长,但一直在倾尽全力,为他人的回忆增添哪怕仅有分寸但也弥足珍贵的暖意。
——就如这冬日曦光一般模样。
第七卷 生如骄阳,熠熠煌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家平之
恒山如行,泰山如坐; 华山如立; 嵩山如卧; 唯有南岳独如飞——此为衡山,天下五岳之一; 其壮丽秀逸之处言语难尽矣。虽不及泰山之雄,不及崇山之峻,却是五岳最秀; 山水奇丽。更有一分“满窗明月天风静; 玉磬时闻一两声”的幽静; 令人心旷神怡。
衡山之上有五岳剑派之一的衡山派,掌门莫大; 可为如今大理国内正派十大高手之一; 其治下的村庄民镇亦可算是安宁。
而今天下熙熙攘攘; 恩怨纠葛不断; 便是向来风平浪静的大理,如今也喧嚣难平。前不久正好传出福建福威镖局满门被屠的传闻; 而后便是曾经威名赫赫的“辟邪剑法”重出江湖; 吸引得众多江湖人士宛如吸血蛭一般纷至沓来; 只为一探究竟。而近日; 众多江湖人士齐聚衡山; 却是因为衡山派掌门师弟刘正风欲举办金盆洗手之礼,从此踏上仕途,再不过问江湖诸事。
“只是这刘正风无意江湖; 手却不是那么好洗的。”客栈里有人幸灾乐祸地私语,金盆洗手便代表着隐退江湖,至此之后一切恩怨皆不得过问己身,搁不上明路。刘正风虽说为人品行极为正直,但想要这般轻易便摆脱江湖诸事,又谈何容易呢?
有人又奇道:“刘正风素有侠名,虽说喜好广交好友,其中多有不三不四之辈,多少有失身份。但除此以外也并无过多干连与牵扯,缘何如今如此仓促地准备洗手之礼?莫不是搅和进什么江湖仇怨里了?是了,前不久福威镖局满门被屠,听说那辟邪剑谱落到了青城派余沧海的手中,华山派也插了一足?莫不是五岳剑派皆有插手此事?共分剑谱不成?”
“噤声!”那原本说话的人连忙叱道,万分恼怒,“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知晓是哪路子的孤鬼传播这些虚假的流言,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素有‘君子剑’之美名,福威镖局出事后更是他从中调解恩怨,安排后事,我看那背后散播流言之人才是真的内心有鬼!”
此人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便悠然响起,满含讥讽与嘲弄,冷嗤道:“这他人腹中蛔虫可多,连人心有鬼与否都知晓。”
“谁?!”那人一听这话便勃然大怒,扭头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却没见着人。目光四下一扫,方才在酒楼台阶口的角落上发现了三位围桌而坐的人。一身着青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的方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一头乌木似的发,用檀纸挽起,也不知该说潇洒还是该说随意。而面对着他这个方向的两人,一是面如冠玉的少年,一是装扮诡异不知男女的怪人。
那少年应当便是方才发声之人,貌若好女,年纪不大,却生得修眉俊目,堪称丰神如玉。而另一人着装打扮却诡谲之极,这么热的天,那人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着高领的粗布麻衣,戴着皮革手套,脖颈到脸还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那人坐在店中品茶,头上却还带着斗笠,连一寸肌肤都不曾展露在外,活像是刚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僵尸似的。
方才还怒发冲冠之人只瞅了一眼,便觉得毛骨悚然,背生冷汗。满腔火气也被一盆冰水浇灭了七七八八,唯恐自己惹上不当惹的人,男子当下只能憋屈地坐回原位,骂骂咧咧地道:“劳资大人有大量,不跟毛头小子计较。”
背后再次传来少年人的冷嗤声,但对方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于是此时便暂且揭过了。
男子胆战心惊了灌了几杯劣质的茶水,待得那一桌三人结账离开,他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杵在窗边往下扫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却是心中讶异,方才背对着他的那名青衣男子居然也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眉眼恬淡清皎,气质清冷卓然,颇有几分世外仙人般的清隽雅致。同行两人都这般俊美,看起来宛若父子师徒,那怪人便好似随从一般。但那怪人却不以为意,跟在青衣人身后。反倒是那少年似是有些忐忑,稍稍落后些许,姿态竟比那怪人看上去更像跟班。
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虽看不出三人的来历,但想来并不简单,没有结下仇怨,当真是万幸了。
男子这边暗自庆幸,却不知晓方才开口讽刺他的少年此时正满心懊恼,恨不得倒头重来,莫要再热血上脑了。
“烦人。”清逸宛若山水墨画般的男子容色淡淡,无甚表情,一开口却耿直得令人无语凝噎,“他好麻烦,丢了吧。”
被他指着的少年人微微瑟缩了肩膀,面对着宛若谪仙般的男子,他却仿佛寻求依靠一般悄悄挪到怪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揪住了怪人的衣角。怪人偏首看了他一眼,见他没碰到自己的皮肤,便也随他去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家中惨遭巨变,一时口不择言,也是情理之中。”那怪人开口说话,却是一口清润如溪般温柔的语调,落在耳中只觉得心口妥帖温暖,“师父欲学入世之道,如此尘世悲欢,也应当一点点领悟的。”
青衣男子看了那少年一眼,眉眼冷淡,却没在开口赶他离开,只是道:“你和他都是麻烦,他是自找的,你是自带的。”
怪人一声叹息,道:“师父您这般品性,也亏得师公他老人家敢让您下山,也不怕遭罪了人呐。”
“遭罪了如何?不遭罪又如何?”青衣男子不欲多说,只是转身继续朝前走,“先找一安静的住处歇下,今日该静修了。”
“好罢。”那怪人又是一声轻叹,活似操碎了心的老妈子一般,道,“既然明日要上衡山,便在山脚下寻一下榻的地方吧。”
说罢,怪人朝前走了几步,手臂间传来了莫名拉扯的力道,登时一怔,道:“平之,松手。”
名唤林平之的少年当即松开了怪人的手臂,却仍然紧抓着衣角不放,显然是被方才青衣男子的一番话吓住了。怪人扯回自己的衣袂,无奈地道:“师父他就是这个性子,你莫放在心上,我既然说了要帮你报仇,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如今我已替你将消息散播出去了,但是青城派和华山派拿不到辟邪剑谱,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武功未成之前,你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说完,怪人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拍拍少年人的脑袋,却想起什么一般,若无其事地收回。她举步朝前走,少年便跟在她身后,唯恐慢上半步便会被甩掉:“木姐,为什么先生不肯收我为徒?是我资质不够吗?我会很努力的。”
“不是你资质不够,而是你根本不适合师父的心法。”怪人无奈地解释道,“你也别想着修习你家里的辟邪剑谱了,虽说用假的剑谱换了真的剑谱,但你那真的剑谱也是练不得的。须知晓天下武功多如牛毛,登顶通达者亦不在少数,何必非要选这种偏激之法?你为孝复仇本无过错,但可万万不能学那剑法中所说的那般自……自残,若是让林家绝了后,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去见你爹娘呢?”
林平之未及弱冠,家中惨遭巨变之后心性大改,但听闻此话还是面色微白,胡乱道:“我听木姐的,定然不会去碰的。”
怪人看着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心中愈感无奈。救下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