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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抑郁着过了两三个月,连盛锦如都看出盛清屏不对劲了,破天荒的去问小双出了什么事,小双不敢说,含糊的说是自己惹姐姐不开心,盛锦如半信半疑的,甩了她一记耳光了事。
被打之后没几天,陈守成突然回来了,盛清屏出去见他之后,回来偷偷告诉小双两件事。
第一是,她好像怀孕了。
第二是,陈守成让她跟他走。
这个名为陈守成的男人的去而复回,盛清屏并不明白其中的曲折,所以她不可能知道,秦守成在冲动之下跟她有了关系之后,是如何的惊慌失措。
计划偏离了他的设想,他得为自己寻找借口,他不想被人看不起,说自己是个把持不住精虫上脑不顾大局的男人,他斟酌了再斟酌,回去说盛家防的严,盛清屏很谨慎,就算对他有好感,也不肯跟他去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如果关系没有进一步进展,绝不可能跟他走出八万大山。
秦家做了怎样的考量和计划更改,盛清屏到死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只在犹豫一件事:到底要不要走。
她曾经起过向盛锦如坦白的念头,旁敲侧击了一回,反倒敲出了几桩血淋淋拿来当反面教材的陈年旧事,她吓到六神无主,回去跟小双说:“要么我先跟守成出去躲一段时间,回来再跟妈请罪,小双你要帮我的,要是妈知道,我活不成的。”
小双义不容辞,即便一千一万个不想姐姐走,也不能让姐姐“活不成”,那天她忙活了很久,帮着盛清屏整理东西,她们事先看过,守门嬷嬷睡觉的时候,开门的钥匙通常会放在床头,偷出来就好,开了门,外头就是康庄大道。
事情出了意外,两个意外。
第一个是,那天,守门的嬷嬷把钥匙挂在脖子上,而不是放在床头。
第二个是,主意原本就摇摆的盛清屏忽然临阵退缩了,都已经到了门口,她突然后悔了,她跟小双说,什么都是陈守成说的,她就没亲眼看过,万一他家人不喜欢她呢?万一他骗了她呢,想想不保险,要么算了,她不想走了。
这个时候,小双反而比盛清屏主意定,她着慌地说你不走,但是你怀孕了啊,万一你在洞里生小孩,妈不放过你怎么办?两个人躲在暗处小声争执着,突然有个人影罩过来,起夜的守门嬷嬷看到两人半夜不睡觉,不自觉地放低步子过来,听了几句觉得不对,喝问了句:“你们想干什么?”
猝不及防,盛清屏吓的瘫坐在地,怀里抱着的包裹掉下来,再傻的人也知道出事,守门嬷嬷马上回房去敲铜管,声音一起,小双就懵了,她冲过去不让老嬷嬷敲,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惊动了人,姐姐就死定了,死也不能让她把人招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被盛清屏嘶哑着嗓子拉开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手死死掐在老嬷嬷的脖子上,而老嬷嬷肉红色的舌头,已经伸出好长一截了。
小双懵了,山洞那一边,人声鼎沸,紧急时刻,盛清屏忽然像是回到了当年,在灶房里主意那么笃定地救下小双,这一刻,她又是个有担当的姐姐了,她从老嬷嬷的脖子上拽下钥匙,开了门,然后把钥匙塞给她,说:“小双,我出去之后从外头关门,她们以为我把钥匙带跑了,没法从这扇门追我。你躲起来,别露面,妈清点人数之后,只会怀疑是我杀了人,是我跑了,你平时跟我好,妈会疑心,会打你,你别松口,一口咬定不知道。实在熬不下去,没关系,姐把钥匙留给你,你还有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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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姨跪□子,两只手在门边的泥地上刨着,一边刨一边哆嗦着重复:“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没动过,就在这里……”
季棠棠站在双姨的背后,一直没有动,面前的门已经锁死很久了,边缘处可以看出久不启用的灰败,双姨讲的往事,颠覆了她很多一直以来的既定认知,原来,真相真的像一座冰山,不全盘启出,你永远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当初是这样的,母亲的故事,并不是平铺直叙的一块板,也曾有起伏、犹豫、造化弄人等种种立体的棱,双姨一直在忏悔,一直说对不起母亲,是她害死母亲的,但是自己,真的要为了这个去怪她吗?
不管多么滑稽,她都要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没有双姨,很可能也就没有自己,她的意外出生,甚至都始于双姨当初一个不自知的“好意”。
还有,如果当初双姨没有和母亲起争执,母亲留在溶洞,后续会发生什么事?盛锦如会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吗?会不会让她打掉?或者即便生下来了,恐怕也跟所有的盛家女人一样,一出生就过着木头人般任人摆布暗无天日的生活。
如果那样,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一个叫季棠棠的女孩儿,也不会有她和岳峰的相遇,她跌跌撞撞走到今日,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多少前路铺就,甚至今日得脱的这线生机,都是母亲二十六年前留给她的,母亲把钥匙留给小双时,恐怕永远想不到,这钥匙二十六年之后,会救出当时自己带出去的、腹中尚未出生的女儿。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双姨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把铜质的老式钥匙,含泪接过,钥匙上沾着泥,也带着双姨的体温。
季棠棠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太多的犹豫,径自走到门口,把钥匙插入锁孔,然后用力一拧。
辄辄的石门启动声,接缝处的灰尘簌簌落下,夜晚的冷风浸进来,暗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寥落的孤星。
季棠棠回头,说了句:“姨,我走了,钥匙你留下……”
她本来想说和母亲同样的话,“钥匙你留下,实在不行,也离开,也是一条活路”,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双姨这种状态,一辈子没有接触过外界,真的离开了八万大山,她能活下来吗?二十六年,她都没有动过埋在地下的钥匙,这一辈子,她也不可能离开了吧?
双姨没有立刻回答,她愣愣看着季棠棠立在门口的身形,忽然恐怖地觉得,她回到了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同样的黑色的夜,同样的石门开启,同样的不多的几颗星,连季棠棠站立的姿势,都和二十六年前的盛清屏如出一辙。
她不会忘记,盛清屏从这扇门里出去之后,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第③④章
双姨恍恍惚惚的,季棠棠紧张地跟她交代事情;说到一半才发现她眼睛不聚焦;赶紧抓住她肩膀重重摇了几下。
清醒过来的双姨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她死死攥住季棠棠的胳膊哀求她:“小夏,别走了吧;我已经害死姐姐了,不想再害死你啊……”
如果搁着平时,季棠棠或许还有心情慢慢劝慰她,但是现在岳峰生死未卜,里头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追上来;季棠棠是一分一毫的险都不想冒——她一狠心;掰开双姨的胳膊:“我跟你说的记住没有?钥匙收起来;回去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进洞之后就没跟你讲过话,外婆不会疑心到你身上的。”
双姨瑟缩着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姐姐的这个女儿,她心里是害怕多过了亲近,她眼睁睁看着季棠棠在外头吃力地把石门推合,推到一半,机关本身的力带动,石门已经自动往一起合了,就在行将关阖还剩巴掌大的宽隙时,季棠棠忽然把脸凑过来:“姨,千万听我的话啊,我如果没事,一定会回来再找你的,到时候接你跟我一起住啊。”
石门关阖,双姨泪如雨下,她的双双死死攥紧那枚钥匙,明知道面前已经没人了,还是拼命点头,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知道了,小夏,小心啊,千万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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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向着山下疯跑,夜晚的八万大山分外沉寂,风声在耳边呼呼的,林子里树影憧憧,总像是有什么人在一旁窥伺,下山的路难走,有好几次她觉得自己要摔的很狼狈了,居然脚下趔趄着又稳住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让她到了山间村。
早上岳峰送她离开,好像还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日头高起落下,居然就已经给她换了个世界了,季棠棠忍着眼泪悄悄走近石嘉信的房子,试探着去拧房门的把手,拧了两下没开,但是里头突然传出石嘉信的声音:“谁?”
里头的灯亮了,季棠棠愣愣地站着,也不想躲,不一会儿门开了,石嘉信显然没料到是她,有点手足无措,季棠棠看着他,问了句:“岳峰呢?”
她其实也不当真指望他回答,问完了就撞开他进屋了,先去到岳峰住的房间,明知道人不在,还是先掀了被子看床上,然后俯□子看床底下,最后连床头柜小抽屉都抽开看了,好像一个大活人真能藏在那种地方似的。
石嘉信跟进来,沉默着站在门口看着她翻腾,季棠棠很快就没力气了,她在床上坐下,呆呆看对面墙上那个鬼爪弄出来的洞,又问了一句:“岳峰呢?”
“秦家的人把他带走了。”
季棠棠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内心深处,她其实还抱着一丝最微小的侥幸,她觉得溶洞里的女人那么说可能是联合起来在骗她,想让她死心,盛家和秦家毕竟是死对头是不是?哪有可能说合作就合作的?
石嘉信的话,真是把她的最后一线希望都给击破了。
石嘉信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把床头柜上的纸巾抽递过来给她:“小夏你别哭啊,对不起啊,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事先知道,我肯定提醒岳峰的,事实上我当时也叫了的,但是被人给截了……我一直也睡不着,所以你一试门我就知道了……”
季棠棠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石嘉信,这一次,她直觉石嘉信没撒谎,他的脸上蹭破了好几块皮,估计当时是被人摁倒了的。
“岳峰被带走有多久了?”
“一天了,早上送你走,刚下来就被秦家算计了。”
“他好吗?”
石嘉信不说话,季棠棠害怕起来,她扯着石嘉信的胳膊,带着哭音求他:“你跟我说实话,我受的住的,我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石嘉信的眼圈不觉就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夏,你别太难过啊,他被带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的,他腿被打坏了,不能走了……”
季棠棠“哦”了一声说:“是吗,腿打坏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抽纸巾,抽了又不去擦眼泪,神经质一样继续抽,一边抽一边重复着一句话。
——是吗,腿打坏了。
石嘉信发觉出不对劲时,她手上的动作快的简直可怕,刷刷刷的不断抽纸巾,胳膊震动的频率很大,嘴里也是机械地不断重复,整个人像是一台突然失控的机器,石嘉信吓的赶紧稳住她的身体:“小夏?小夏?”
不知道是叫到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的时候,她突然浑身一震,喉咙里溢出倒气似的□,但是眼睛里是渐渐回光了,石嘉信紧张地汗都出来了,问她:“小夏,喝水吗?”
季棠棠摇头,她好像也被自己刚刚的反应吓住了,顿了顿说:“你不要跟我讲岳峰了,不要跟我讲他了,我不能听。”
石嘉信起身去给她倒水,水递来了,她又不接,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