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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灯-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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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的地方望啊!”

    “哼!”杜妩媚大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你相信风水吗,陈宏因?”王眉贞问他。

    “不怎么相信,但是,大家都那么说得有声有色的。蜜斯凌,你相信风水吗?”

    “我只相信我的一双手,我想,主宰人的一生最真切的莫过人的一双手。”我微笑着说。

    “可不是!”杜妩媚把湿淋淋的手擦在蓝布长裤上,“如果有风水,撒颗种子在石块上,也会开花结果哩!”

    “但是,”陈宏因歪着头思索着说,“难道我们中国人历史悠久的风水说,就半点道理也没有吗?”

    “道理不是全没有的,”我说,“但却不是一般人相信的那样。我以为最主要的是给人‘信心’,信心是克服困难走向成功的最大的因素,你们说是不是?”

    我们到了惠山麓,看见广场上挤满了人,真觉得刚才那石板巷里静悄悄地,原来人们都来这里。队伍混入了人群中,全都不见了。陈宏因在我们几个人前面引路,来到这迂回曲折的木桥上。桥畔坐着好几个乞丐,我们看见一个假装的瞎子,正偷偷地张开一只眼睛,察看一个小脚老太婆给他的钱币,不觉都笑了。陈宏因告诉我们这儿的乞丐总是受到特别优待的,只有伸出手来,没有人不立刻施舍;所以乞丐特别多,也都十分吃得开。一回有个老乞丐死在破庙里,乡人发现他所积蓄的钱够盖一座房子。

    “相传有一个故事,”他继续说,“大约是一百多年前的时候吧,八仙中的吕洞宾化身成一个叫化子来到这广场上。一个自私的大腹贾不但不给钱,反踢了那个叫化子一脚;但是他的脚立刻麻木不动了,一时呼叫连天晕倒在地上。那叫化子现出吕洞宾的真身,劝导世人应该乐善好施济贫救苦后,手中的尘尾只一拂,冉冉地腾天去了。”

    “哼,这只是因为那大腹贾既激动,又加上,中风了啊!”杜妩媚说。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故事,使人们知道应该帮助贫苦的人。”王眉贞说。

    “是呀,然后‘叫化子’也列为一门职业了,有眼睛的人也可以假装瞎子,不用做工,死后剩下来的钱够盖一所房子,陈宏因也不必研究什么化学了。”这又是杜妩媚。

    “我吗?我倒不想——做——叫——化——子。”陈宏因慢吞吞地说,“蜜斯凌,你以为怎样呢?你相信这故事是真的吗?”

    我笑了笑,说:“我们不必计较或者研究这一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因为,说这个故事的人的目的是在教导人向善,虽然所利用的方法不免近于肤浅,却很能迎合世上一班人的思想。就像小孩子不知道睡眠对自己的好处,做母亲的只好骗说门口有只大野狼一样,我们听起来觉得好笑,但那小孩子就能乖乖地睡了。这种做母亲的苦心,真是不可厚非的。如果因此引得一些健康的人来假装残疾,那是他们自己的损失,我们只有在心里为他们惋惜。事实上,最使我心中感到惋惜的是:善行本身便是一种酬报,恶行本身也就是一项惩罚。为什么世人不明了这道理,却要等到善恶因果的故事出现和,才想到应该行善,真是多么愚蠢啊!”

    “你说的话有道理,凌净华,”杜妩媚说,“但是我觉得,相信这类故事然后行善的人也就算不错了。最糟的是有种人听了这类故事后只知道嗤之以鼻,就像那些刁顽的孩子知道大野狼的故事只是母亲虚构出来的,那才是不可雕的朽木哩!”

    我们挤在一只大木桶旁看着桶里的许多拇指大的小乌龟,一转眼,陈宏因和杜妩媚俩都不见了。迎面一阵香喷朋的鸭子的气味,王眉贞转过脸来对我一咂嘴,我们都笑了。

    “我饿了。”她说。

    “我也饿了。”我说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们得吃了,回头才有气力爬山。”

    “到哪里去吃呢?就是这鸭子煮什么的,好吗?”

    “来!”她拖着我就跑。

    鸭面的担子黑得像涂墨一样看起来不顺眼,但铁锅里又热又香的面实在够劲,我们眼睛四下张望着看没有人注意这才接过两碗面,躲躲闪闪地来到一块大石碑后面。王眉贞告诉我安心地吃,就是他们先登山,我们也会找着路跟上去的。

    这边空地上又彩色泥人地摊子,一只只本地名产地泥人立在地上,吸引游客用藤圈子扔着套上来赌输赢。一个大肚皮地中年男人把藤圈一个又一个的扔,总没有一次套得中。这次看它摸摸肚皮,擦擦汗珠,扔出了第十八个地藤圈;卖泥人的女人笑了,我和王眉贞笑得差些泼出碗里的面汤了。

    这时广场上、桥上、泥人地摊前都不见同学们的踪影,王眉贞说几分钟前好像听到吹哨子的声音,记起来谁也没带哨子,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不觉胆子又壮了些。干脆再吃两碗芝麻糊,买了两根竹杖,到喷水泉旁洗了一会手,把蓝布长裤脚管挽上两三寸,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准备登山了。

    踏上崎岖不平的山路,爬了好一阵,还不见同学们的踪迹。王眉贞算定他们已到了三茅峰,吩咐我回头如果有人问我们为什么没跟上队伍,只说在“天下第二泉”喝了茶。我以为吃鸭面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她坚持,只好答应了。太阳光虽然不烈,但运动使我们出了一身汗;脱下毛线衣,搭在挂在肩膀上的手提包上。手里的竹杖大有用,省了好些气力,王眉贞却用来到处乱敲,树干上敲几下,说讨厌那“某月某日某人到此一游”地字样;树根上敲几下,说听听看底下有没有藏金。我问她怎样从声音分别出树下有没有藏金,她的竹杖敲到我的头上来了。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地,倒十分自由自在。王眉贞的兴趣好像只在说话和野花,口里边说手里边采地集了一大束,说要为我编一顶花冠。但是好半天编不成,气得全把它撒了。碧绿不波的太湖水在脚底下,几艘帆船像恬静的天鹅。太阳变成红的了,把什么都渲染上红的。王眉贞发了呆,卷曲地发蓬松地飞扬着,成了一个非常美丽而又突出地剪影,衬在人间画工调抹不出的色彩里。

    毛线衣穿上了,回头一望天地那边已成紫褐色。一阵风吹过,树林里发出连续不断的呼啸声,王眉贞双手抱住身子,仰望着周围参天的古木。

    “我们该下山了。”她焦灼地说。

    但是,哪儿是下山的路呢?我们在树林中兜转了好一会儿儿,天愈暗,路途愈难分辨,群木的呼啸声愈长愈响,我们的恐惧愈来愈深了。

    “哟,花豹来了呀!”王眉贞惊叫起来。

    那只是风吹动一棵矮树。她抓住我的手臂上的手不停地抖,这时口吃地说,她本来不怕豹,小时候在动物园里便见惯的,如果不是那见鬼地陈宏因……她的泪滴下来了。

    现在我们能做的事只有盲目地循着直线向前走,两根竹杖在前探路,路并不难走,大约为了森林的缘故,但就是这森林使我们心慌,觉得我们的勇气有限,这遥长的黑林无限。

    脚底和脚趾都疼了,王眉贞开始埋怨我,说我不像她是个糊涂人,该事先有一番明了,不致现在毫无希望的困在迷魂阵里。我也开始埋怨她,登山时那么有把握,测得出同学们已到三茅峰,好像整个惠山的地形都在她的肚子里。早说出她也闹不清惠山一共有几“茅”,也不致发生像这样倒楣地事。她气忿的一跺脚,哇地一声哭出来,双手蒙面坐在一团奇怪形状的石块上,这石头动起来了。

    “救命呀!”王眉贞狂呼着跌在地上。

    我想这是豹了!但是“豹”立了起来,是个乡间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这是我们一生中所见的最可爱地人类了,王眉贞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他怪叫一声,比遇着豹还要吃惊。他手中有把利斧,多谢这把遗落的斧头,他才回树林中来寻找的。但也没有太多的可谢,因为我们已经十分接近平地了。

    男孩子引我们走了一段路,远远的见到灯光。王眉贞地鼻子又吸缩一下,流出另一种情绪的泪。三辆黄包车停在公路的转角上,听我们说出陈宏因老家的地址,拉车地都大摇其头不愿去,说是路途太远了。王眉贞说我们愿出双倍的车资;我说我们是来此旅行的远地学生,如果不回住宿的地方,晚上无处去。王眉贞在背后一径地用肘触我,我知道她的意思,怕坦白以后,会遭歹人的暗算。但我想世上全黑心肠的人并不多,像全好心肠的人也少有一样。如果不幸遇上歹人,两个孤独的女子在寂静的夜路上,便够使人生坏心;如果不,诚恳向人多半会引出别人的同情的。拉黄包车的果然表示愿意帮我们的忙,工资只收公道的。我得意的看王眉贞一眼,踏上前面的一辆车,她回我一个白眼,踌躇地踏上后面一辆车。我心里好笑,她大约情愿自己步行回去哩。

    星星愈现愈多,荒野一片死寂。王眉贞不停地唠叨,告诉拉车的她完全认得路,而他们所走的完全错误了。

    “我们来的时候看见这儿有一座小土地庙哩!怎么这会儿不见了?”她又在应用她的“说谎术”了。

    “你小姐去的时候走的是哪一条路啊!现在这是什么方向呢?惠山的前向,后向,左向,右向呢?”

    王眉贞回答不出话来了。

    一个多钟头的时间过去以后,车子上了一条坡路,两旁断石碎土,而且泥土的颜色分外的鲜明。拉车的数这路过后再有几十丈,便是陈家宅了。我想起陈宏因说的牛颈上的路,便问拉车的是不是这一条,他笑说没听人说过,这条山路不过是前年才开凿成功的。

    陈家宅前面广场上站着七八个女同学,见了我们齐声叫喊起来。知道我们迷路后,告诉说全体男同学两三个钟头前出发寻找我们去了。我和王眉贞面面相觑,不安、惭愧、感激,百感交集。现在不能回楼去休息,虽然十分疲倦,只好一屁股的坐在门前石板地上。女同学们围拢来,有人递给我半袋牛肉干。王眉贞问大家吃过晚饭没有,杜妩媚说女同学们都吃过了,男同学们可并不曾。

    “他们男的不要我们跟着去找你们,说去了只有碍他们的手脚,说不定再丢两三个。”一个女同学说。

    “哼!”这是杜妩媚。“他们男的就是爱装作英雄的模样,好像英雄是他们专利似的。其实他们到底英雄到什么程度,我真是再清楚也没有。如果让我们一道去找,保证只有更周到、更细心、更……”

    杜妩媚话没说完,一个女同学笑着接下去说:“可是不像男同学那般热心。不看刚才发觉眉贞和净华俩失踪了,男同学们都显得着急;女同学们有的说肚子饿,有的用冷语对那些男同学,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在楼上睡着了。”

    “嗯。”杜妩媚点点头,“这也没话说,只是——只是物理作用: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谁在楼上睡?”有人问。

    “没有睡吧!有人的男朋友还没回来,躺下去也是谁不着的哩!”

    “所以这——”

    “又是物理作用!”有人接杜妩媚的腔。

    大家的笑声像吹哨般的放出去了。

    夜愈深,空气愈冷。女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手按在张开的嘴巴上打呵欠,回屋里去了。剩下杜妩媚、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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