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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娥在公中大院三座石像之中摆下五座旗幡彩幢,分别是白、青、黑、红、黄五种正色,飘飘然立于西、东、北、南、中无处正位。
陈汉生在正中央的黄色旗幡之下摆放出了一座长案,长案当中是义山公的牌位,牌位之下是一尊香炉,香炉之中燃烧着八根黄香,炊烟袅袅,香气弥漫,侍立在一旁的曾子娥、陈弘德都是面色端庄,不但一声不吭,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我见了曾子娥几面,一向都是比较严肃的样子,陈弘德却一直是嘻嘻哈哈,放荡不羁,但是在这里却一改前容,令我暗暗称奇。
长案之下铺着一片玉米叶子拧成的蒲团,陈汉生穿着一身深蓝色麻衣,大背头梳理的一丝不苟,根根都矍铄地往后方而去!他的眼中放着精光,双手放在额上,先是朝着三尊石像团团作揖,然后又向着长案上供奉的牌位深深一躬,随即五体投地,行起大礼来。
我的爸爸、妈妈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惊住了,还是吓住了,我只是看的好奇,正觉得有趣,曾子娥突然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孩子,去坐到蒲团上去。”
我一愣,只见陈汉生已经从蒲团上起来,站在一边,目视着我,虚位以待,显然是要我过去。
我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陈汉生,等他的下一步吩咐。
陈汉生只是一笑,还没说话,曾子娥就说道:“孩子,不是这么个坐法,要闭目趺坐。”
“闭目”,我是知道的,就是闭着眼睛,但是“趺坐”是什么意思?
我呆呆地看着曾子娥,又看了看陈汉生,不知所措。
陈汉生冲曾子娥笑道:“他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趺坐?你还跟他说行家里话,直接告诉他怎么个坐法不就行了?”
“倒是我欠考虑了。”曾子娥也笑道:“来,好孩子,奶奶告诉你是怎么个坐法,你朝着这个长案,挺直了身子,把左脚放在右腿上,把右脚放在左腿上,两只手叠放着,这就是趺坐。懂了吧,会不会?”
“懂了,我会!”
把左脚放在右腿上,把右脚放在左腿上,这有什么不会的,我当即就这么坐好了,还颇有些得意地看了看众人。
“做好了别动,别说话。”曾子娥吩咐道。
我刚要说“好”,陈汉生却将手一晃,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道白色纸符,忽的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吓了一跳。
但是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因为曾子娥已经交代过了,而且陈汉生也用眼睛在看我,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不让我动弹,让我安安生生地坐着。
那符咒贴在我的脖子上,先是有点凉,紧接着就很凉,凉意从脖子蔓延至全身上下,就仿佛吃了冰块一样,在这还有些炎热的天气里,这感觉既让人舒服,却又让人害怕。因为那凉,是阴森森的凉,不是凉快的凉。
还没等我怎么体会这凉意,陈汉生一旋身,我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东西,沉甸甸的,还有些粗糙。
我没有敢低头去看,只是用余光去瞄,这一瞄,登时魂飞魄散!
因为我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土偶!
那个曾子娥带回来的土偶,用那个被烧死的孩子的骨灰和泥捏出来的土偶!
我快吓死了!
那双怨毒的眼睛瞬间就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陈汉生在一旁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别怕,有爷爷在。”
他的手很温暖,而且摸我的时候,那暖意从额头上直灌而下,瞬间遍布全身,不但将之前那道白色符咒的阴森凉意给冲淡了许多,也让我恐惧的心安宁了不少。
我这才不再颤抖。
手上的土偶是背对着我坐在我掌心中的,它的脖颈上也贴着一道白色的符咒,符咒上印着扭曲古怪的图案,让我看的眼晕,只是中间有八个字,我还勉强能认识,当然,有些字的读音是瞎猜的,这八个字是:“果斋寝炁八埃台戾”。
这两道白色的符咒,一大一小,应该就是陈汉生所说的从茅山一竹道长那里取来的。
茅山一竹,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人物,三山符箓集大成者,一代命术宗师,与陈家渊源极深。
“弘德,烧了牛头、马面!”
我正在看那些字,陈汉生一声大喝,又道:“吴用,闭上眼睛,不准睁开!否则有死无生!”
我浑身一抖,赶紧闭上眼睛,打死也不敢睁开了。
闭上眼睛的瞬间,就有一道风从地上卷起,我耳边尽是“呼呼”的乱响,还有“沙沙”之音,仿佛什么东西不断地打在我的脸上。
一股阴森至极的冷气慢慢接近,将我包裹起来!
第013章 讨亡大法,阴阳对决
我仿佛被这冷气拖着前行,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动,感觉异常奇妙,但是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所以究竟是走了还是没走,我并不清楚。
但是我的手掌忽然轻松了,似乎原本放在那里的土偶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手上忽然又是一紧,似乎另有一双手攥住了我,耳边也传来一道声音:“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声音一响,我魂飞魄散,差点就睁开眼睛了,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也太可怕了,就是那夜夜纠缠我不死不休的烧死鬼!
“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那声音阴毒道:“看你这次还要去哪里!我一定要你下来陪我!”
我浑身一阵瑟瑟发抖,脖子上的凉意更加浓烈,几乎是要冻僵了的感觉,还有种刀割进肉中的凛冽。
“睁开眼睛啊!”那声音道:“你闭着眼睛在这里干嘛?你看看我,来,看看我。”
这该死的东西还对我循循善诱。
但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因为这声音刚响起来,旁边就传来陈汉生威严而略带温和的强调:“刘伟!”
这是那个自焚幼童的名字。
是曾子娥查探得来的结果。
刘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谁在叫我?”
“我!”
“你?”
“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是你把我召唤到这里来的?”
陈汉生傲然道:“正是某人!”
“那你是谁?”
“麻衣道者陈汉生!”
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刘伟认不认识陈汉生。
片刻之后,刘伟道:“你把我弄来要干什么?”
“特意叫你来了结一段公案!”
“什么公案?”
“厉鬼索命的公案!”陈汉生道:“亡者有亡者道,生人有生人路,阴阳两界,各自相安,你小小年纪,刻薄心性,自焚而死,却降祸家人,致使父母双亡,此举已遭天忌!可笑你现在竟然还敢祸害无辜,就不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咹!”
“是他来招惹我的!”刘伟叫了起来,声音又细又尖。
“他就算冲撞了你,但无知者无罪,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吧?”
“我不管!我就要他死,我就要他陪着我!他自己去找我的!他活该!”
“依我看,你还是不要了吧。”陈汉生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说了,你是陈汉生。”
“你可知道我平素里是干什么的?”
“我又不认识你。”刘伟的声音道:“我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
“我能将你的魂魄召唤到这里来,跟你这般对话,我的道行高低,你应该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那又怎么样!”刘伟道:“我没有招惹你,你道行再高,也不能胡乱施法,更不能滥灭无辜!否则你也会遭天谴!”
“胡乱施法,滥灭无辜?”陈汉生冷笑两声,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不过,吴用的魂魄已被我以法术拘了起来,他的身体,你若想要,就去毁了他的魂魄,让他的躯体变成无主物吧。”
“你说真的?”刘伟惊奇地反问了一声。
这是要把我推向火坑的意思吗?我紧张地想要尿尿。
“当然是真的,不过……”陈汉生欲言又止。
“不过怎么啦?”刘伟急不可耐。
陈汉生道:“你就不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刘伟仿佛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来问这个问题,道:“你把我弄到的这地方是哪里?”
“这是我陈家村的公中大院。”陈汉生道:“你现在在五色旗幡之中的土黄旗下。”
“五色旗幡?”
陈汉生道:“你可知道五色旗幡是做什么的?”
“是做什么的?”
“五色旗幡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嘿嘿,那便是要做法!专以地火勾天雷,三昧真火灭邪祟的五雷正法!”陈汉生的声音陡然变厉,道:“我夫人曾子娥乃是冀北山术名门曾家的门人,精通五雷正法,世上凡有作奸犯科之邪祟鬼魅者,一经正法,皆成齑粉!无上尊者,超度亡灵,正为尔等所设!”
“你要害我!”刘伟又尖叫起来:“我跟你又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来害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跟吴用没亲没故,你如果贪恋钱财,帮他灭我,也是违背了天道,你要受到天谴的!”
“钱财?”陈汉生“嘿嘿”笑道:“我陈汉生岂是贪财好货之人?至于凭什么,实话对你说了吧,吴用是过继到我门下的孙子!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你说瞎话!”
“举头三尺有神明!吴用迟早是我孙男,我陈汉生若说谎,天打雷劈!”
“……”
许久的沉默。
半晌,刘伟的声音才又响起来:“我知道了!陈汉生,你是为了帮他,故意认的孙子对不对?”
陈汉生“哼”了一声,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吴用的魂魄你可以驱散了,但是在毁掉他魂魄的同时,五雷正法必定能将你打成齑粉,永世不可超生!届时,我再以法力将吴用散落的三魂七魄追讨回来,他仍旧能活,我只不过是费些道行罢了。”
刘伟不服气道:“如果吴用成不了你孙子呢!”
陈汉生道:“我说了,我甘受天打雷劈之过!以十五年为期,十五年内,吴用过继不到我陈家门下,我若活着,则遭天打肉身;我若已死,则遭雷劈棺木!”
这话听得我又感动又害怕,这时候我才隐隐有些明白,陈汉生先前要认我当孙子其实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冤有头,债有主,多管闲事必遭忌,陈汉生跟我无亲无故,若是贪恋钱财救我,必定要损阴德,但是如果我是他的亲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为亲人卖命,天经地义!
可是,我毕竟不是他的亲人,所以他才要我过继到陈家去。
在经历了这桩事情之后,我深知世上有太多难以预料的奇闻诡事,誓言更是不能随便就能发的,陈汉生居然为了我,发这样子的毒誓,我如果不做他的孙子,还说得过去吗?
可是真让我改姓陈,爸爸、妈妈那里又怎么过得去?他们对我也是操碎了心。
唉,真是左右为难,还是先过了活命这关再说吧。
刘伟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你真狠毒!”刘伟愤愤道:“我就不信!”
“那你试试。”陈汉生毫不惧怕道:“你既然已经成了祟物,就应该知晓这方圆数十里内,有没有你那些敢触我霉头的同类?我被人送雅号‘神相陈’,素来说一不二,麻衣陈家盛名在外,岂是虚妄?咹!”
“……”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刘伟的声音才道:“那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