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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将头偏到了薛岳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记住我的忠告,为了大局,谁都是能牺牲的,别忘了那句老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知道了,一定贯彻委员长的指令。”剧烈的心理挣扎过后,薛岳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笑的极为勉强。
“好了,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吧!”曾养甫说道:“我今天来这里,总共有两件事儿,眼下,大事已经有着落了,还有件小事劳烦薛军长帮衬,多一句嘴,这也是我义父的特别指示。”
“哦?”薛岳此刻也被曾养甫挑起了好奇心,不禁追问道:“那么这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但凡薛某能做的,绝不说二话。”
对于薛岳的配合,曾养甫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说难不难,说不难吧,却还要费那么点功夫。我需要您给我一支战斗力优秀的部队,而且忠诚问题需要保证。”
“要多少人?”薛岳眉头一耸,他搞不明白,这个独来独去的军统副手,为什么会管自己要一支部队,难道是护卫用的不成?
“这个,具体我也不知道。”曾养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主要是想让您派一支部队协助我的手下找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谁?”
“教导总队,杨开!”曾养甫斩钉截铁。
“杨开?他不是刘子淑的手下吗?找他干什么。”薛岳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可理解,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会让自己去战场大浪淘沙般的淘出这样一颗微不足道的弃子。
不过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曾养甫那张清秀的面孔此刻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雨衣人,业已将手按在了腰间。
“不要问我为什么,薛军长,您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军统的秘密,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说罢,他斜了斜眼,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无论如何,诸君,请不要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万……万分抱歉,是我多嘴了。”听到对方那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薛岳陡然想起了某些恐怖的往事,内心浑然一惊,片刻之间,额头上就渗出了一粒粒黄豆大小的汗珠,鼻腔里更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奔袭而来。
站在他背后的那几位将领,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面色惨白,不自觉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了墙上,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众人之所以会反应如此强烈,并非畏惧曾养甫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而是对他背后的强大势力心有余悸。而这股强大的实力,正是军统。
所谓军统,又名“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是蒋介石效仿墨索里尼的“黑衫党”所组织的一个以军人为主体的神秘组织,军统的外编人员扑朔迷离,行踪难辨,分布到国民党的军队、警察、行政机关乃至驻外使领馆,专门以监视、绑架、逮捕和暗杀等手段进行活动。而其头目戴笠更是出了名的政治魔鬼,以至于,在这些军官的潜意识里,宁愿挨上几枪,也不愿意和这样一个恐怖机构扯上任何边边角角。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曾养甫挥了挥手,雨衣人后退一步,重新将手缩回了衣服里。曾养甫那对狭长的双眸,又重新投向了桌面的地图上。
看他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参谋,教导总队的最后一道战报是你接手的?”
“对……”参谋此刻整个人还沉浸在深深的恐惧之中,并没有听见曾养甫的喊话,直到一旁的薛岳怒斥一声,这才醒转,慌不迭的点头哈腰。不过,他大概是被先前的薛岳两次惊吓吓出了后遗症,这会儿说话,便如蚊子哼哼一般,浑没了底气。
“嗯!”曾养甫眉头一松,头也不转的问道:“那你是否知道,当时杨开等人,具体退守到了哪个方位?”
“这……让我想想”参谋刚要阿谀几句好话,却没料到曾养甫会忽然间问出这个问题,当下犯了难,只得抓耳挠腮的琢磨起来。
“没关系,慢慢想,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不经大脑考虑,蹦出嘴边的敷衍之词。”曾养甫的声音像泡在温水里,不冷不热。
参谋的食指不断地敲击的脑袋,半晌,眼睛终于亮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余家宅,对,就是余家宅!”
“确定?”
“完全确定!”参谋肯定的说道:“我接到的战报传送地点,就在河滨北岸,他们想要逃出生天,只能继续往北撤,插到余家宅内的平民区打游击。而其他的路线,无论是往东,往西,还是往南,都会有大股日军合围,结果必定是被包了饺子。”
“嗯!这个回答,我非常满意。”曾养甫鼓起掌来,然后笑眯眯的将目光投向了薛岳,似乎在等他的下一步动作。
薛岳也不是愚人,这可是自己向军统示好的最佳时期,不把握好,可就栽大跟头了。当下从枪袋里掏出自己的配枪,看也不看的就丢给了自己的秘书。
“把这个交给我的警卫连,叫他们整备……不!火速协助军统的兄弟,给我开往余家宅周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以杨开为首的友军,并负责掩护他们撤退到……”说到这,薛岳的命令卡了一卡,他既然不知道曾养甫背后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找杨开,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找杨开到底要做些什么,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到现在为止,仍旧是一个不可触摸的谜团。
“直接带到我义父那吧!中美合作社,我的手下认识路,嗯,事不宜迟,我也该回去了。”曾养甫打了个哈欠。
“好,中美合作社,顺便给我带句话,如果找不到杨开部队或者在护送途中出现意外,就提头来见吧!”薛岳厉声说道。
“是!”秘书将枪揣进兜里,急匆匆的便出了门。
外面风很大,场子空荡荡的,只余下刚刚走出门的曾养甫,扫了眼紧急集合的警卫连,又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意味深长地翘起了嘴角。
“杨开,杨开……”
“呵呵,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十章 军统,雨衣人(3)
余家宅外围,平民区。
作为第一支攻入上海的奇兵,此刻的恒冈君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土坡上,端详着整个沪淞战场。
看着自己的部队正在修葺清理着中国军队遗留下来的防线,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连日的登陆战,让恒冈的心脏如同陷入了汪洋大海一般,随着起伏的波浪,摇摆不定。
支那军人的抵抗不可谓不强烈,战斗意志也不可谓不勇猛。虽然这次登陆占据了天时地利,甚至比预期的还要顺利。但却仍旧让自己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看着滴答转动的怀表,恒岗缓缓闭上了眼睛,是的,三天,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有至少两万名士兵失去生命。
而一直以来在自己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的中国人温文尔雅的形象,也在此时此刻被彻底颠覆,尤其当看到在屡次火力覆盖下,仍然不断扣动扳机阻挡进攻的中国伤员,恒冈就有一种无法宣泄的挫败感在心中滋生。
“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却为什么还要抵抗?”摘下手套,恒冈奇怪的看着前面那片在激烈争夺下终于易手的阵地,扪心自问。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问题的答案,就如同他和他背后的日升帝国,穷其一辈子的精力,也无法征服这个以龙为图腾的民族一样。
“巴嘎,巴嘎!”不远处,一阵悉索的嘈杂声迎风而来,打破了他那亢长的神思。恒冈皱了皱眉头,抬眼望去,发现一群士兵正围拢在数个平民打扮的中国人身边,激烈的争吵着。凝视了良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
“怎么了?”看了看用枪阻止着平民的士兵,恒冈奇怪的询问道,情报上不是说整个上海的中国人,都跟着军队撤离了吗?怎么还会有活口,这够让人感到奇怪的。
“大佐,这几只支那猪是在地窖里被发现的,我们要填埋地窖,他们不同意。”士兵看了眼恒冈肩膀上的军衔,面色一变,立马收起了狰狞的表情,原地打了个立正,大声汇报道。
“好了,这里是战场,你们要撤下去,你们的部队已经退出这里了。”恒冈看了看这几个中国人,对方样子很普通,黑脸黄牙,显然已经在地窖里躲藏很久了。而攻克上海的喜悦,则让他平生第一次大方的下了张特赦令。
“我们的孩子还在地窖里,他受伤了,不能动。长官,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一名妇女情不自禁的拽住恒冈的军大衣,连声解释道,不过双方不通的语言却让她此刻如同对牛弹琴。
“这些支那人在说什么?翻译在什么地方?”恒冈厌恶的将妇女甩到一边,随后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众人皆是面面相窥,一脸的茫然。
半晌,才有一个年龄较大的士兵插话道:“翻译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伤了,已经后送。”
“好啦,我知道了,把他们赶走。”恒冈不耐烦一群长的如此不出奇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用讨厌的无法听懂的语言向自己表达什么,他更不耐烦去理解这些内容。
听到恒冈的命令,众人连忙挥动手中的武器恐吓着对方,可是对面那名妇女却忽然冲过几个人的包围,一把扑上来,抱住恒冈的大腿凄厉的哀求起来。
坦白的说,恒冈似乎明白了一点对方的意思,如果换做是一个打扮华丽时尚的女子抱着自己的腿,恒冈可能会回心转意,但是眼前这个样子丑陋,声音粗鄙的妇女显然颠覆了他心中那点美丽的形象,想到这里,恒冈厌恶的推了妇女一把,结果对方却抱的更紧了。
四周,士兵们露出一丝丝嘲谑的微笑,这让恒冈心中的不满再次膨胀起来,他厌恶的看着对方,忽然抽出手枪,对准对方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子弹顺着对方的额头钻了进去,然后仿佛慢镜头一般在所有人眼前重复上演了一遍——爆裂的头骨,红白相间的脑浆,以及终于松脱,无力摔倒在地的尸体。
扬起嘴角,恒冈在那个享受的瞬间,终于找回了在下属面前失去的尊严。
哀号声四起,就在恒冈满意的看向众人时,其他几名中国平民纷纷嚎叫着扑向尸体,场景让所有人心中腾起一丝悲哀。
“统统,死啦死啦地!”恒冈大声命令道,听到命令,士兵们迟疑了一下,抓起这些平民,拽到之前发现他们的地窖,随后,一阵枪声响起,寂静终于重新笼罩在这片哀伤的土地。
“大佐,刚刚发现地窖里有一名重伤的中国儿童,腹部受伤,不能移动。”良久,一名士兵跑过来向恒冈报告道。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之前不想离开呢!”恒冈点点头,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样吧,亲人团聚是件好事,也是支那人的传统美德,不是吗?”看了看面前这位可爱的下属,他微笑着解下了别在腰间的战术手雷,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后者看到手雷,立刻会意,大笑着扔进了地窖。旁边围观的日本人,也仿佛看到了马戏团表演般的手舞足蹈,兴奋地,连眼泪都挤出来了。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响起,地窖口缓缓的塌陷了下去,除了滚滚而起的黑烟,其余地方都变得和四周毫无二致的平坦了。
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