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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余!”昨晚跟老余争辩的那个人皱着眉头走过来,道:“你没有看到,那些浮尸都不动吗?”
“它们不动,我们就拉,任何在前进道路上阻挡我们的,都是敌人。”老余不理对方,一挥手,道:“同志们,现在就开始动手,把这些浮尸都拖到岸上,医务队的,给同志们分发橡胶手套,除了无法行动的伤员,其余所有人都过来!”
老余在队伍里有绝对的权威,可能行政级别也比别的人高,尤其是拿着任务这两个字出来压人,谁都不敢争辩,只要谁有不同意见,等回去跟上级一汇报,那就是思想上的问题,很严重。所以老余发话之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从医务队那边领到手套,开始试探着下水,竟然还有人撒网,把浮尸成片的朝岸上拖。我心说这真是没吃过亏的,那么多浮尸,只要有几个铁爪浮尸,就够他们受的。
“好了,先不要看了,我们走。”
“你疯了!他们都有枪,还是大白天!”我很排斥弥勒这种不顾一切的冒险主义。
“心不狠不能日刺猬。”弥勒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见机行事。”
我硬被拖着朝山崖下走,心里想着,这段河道里是什么?难道又是莲花木像?木像至今仍在黄河里漂流,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我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莲花木像,这个险,还非冒不可。
尽管是在白天,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河里的浮尸吸引了,干的热火朝天。我和弥勒下了山崖,被迫绕了好远的路,来躲避身形,到了接近一排停放的车辆时,弥勒就在观察。那种解放牌的卡车用来装物资机器还有人,估计资料不在上面。
“那辆吉普,应该是当官的坐的。”弥勒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在车队里唯一一辆北京吉普上,那种吉普车,我要没记错的话,俗称212,在当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需要相应的级别:“昨晚那个姓余的不是交代了,让另外一个今天好好看看资料,资料估计就在车里。”
“别去,里面有人。”我仔细看了看,那辆吉普车的司机没有到河滩去,估计是老余的规矩比较严苛,他不敢随意离开工作岗位。
弥勒不出声,在默默的想,想了一会儿,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这货看着蔫不叽叽的很厚道,其实是那种胆子都闷在肚子里的人,我们俩从车队最后面绕过去,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弥勒跑到吉普车的旁边,那司机正伸着头朝河滩看,冷不防就被突然出现的弥勒吓了一跳。
“你们……”司机就觉得我们脸生,当时就愣住了:“你们是谁?”
“来拿点东西。”弥勒憨厚的一笑,但是反手捏着一块藏着的石头砸过去,司机粹不及防,一下就被砸翻了,扒着车门歪倒在地,但是临倒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手无意触动了一下车喇叭。就那么滴滴一响,把我吓了一大跳。
“别慌张!东西肯定在这儿!”弥勒示意我冷静。
我很佩服弥勒,判断力相当准,我们透着车窗一看,后座上摆着一只用来装子弹的铁皮箱,那种箱子结实而且防潮防水。弥勒一把抓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放了几十页写满字的纸。
“就是这个了,撤!”弥勒钻进去抓着箱子,左右看了一眼,除了躺在车厢里的伤员,剩下的都被叫到河滩上,本来应该是没事的,然而我们刚抓到箱子,后面的卡车车厢里,歪歪斜斜站起来两个人,头上缠着绷带。
“干什么的!”
对方一声质问,我的腿肚子就转筋了,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拔脚就跑。那两个肯定是留在车队的伤员,腿上受了伤,看见我们跑,当时就挣扎着翻下车厢,拐着腿追过来。我和弥勒跑的和兔子一样,对方肯定是追不上,然而他们两个在后面叽里呱啦的一阵喊之后,抬手就开了一枪。
“他们有枪!”我回头一看,两个伤员手里端着一支枪,正在朝这边瞄准。
“都这个时候了,别说是枪!就算他们架着一门炮,也得跑!”弥勒提着箱子,身上的肥膘来回打晃。
我们不要命的跑,几颗子弹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差点就吓的尿裤子。这一下,两个人完全成了惊弓之鸟,抱着箱子玩命一般的狂奔,一口气跑出去很远才停下。而且还不敢过多停留,来回绕了很远,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最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我两眼一黑,累的几乎虚脱,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口气足有十分钟才喘过来,一身都是汗水,我嘘了口气,转眼看看弥勒,要是干脆没任何线索,我也就不想了,但这些资料到手,就有点急不可耐。
“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我催促弥勒赶紧打开箱子拿出来看看那些写着字的纸。
“你可以自己看啊,黑纸白字。”弥勒擦着脸上的汗,把箱子递给我。
“我他娘的不认识字,我拿甚么看?说话别总捡着别人的痛处戳。”我道:“你念给我听就好了。”
箱子里的纸足有七八十张,全是钢笔抄写在上面的,弥勒翻了翻,道:“估计,这资料很重要,原件不允许人带走,这可能是那个老余凭着记忆默写下来的。”
弥勒一边看,一边念,我没有文化,有些词就听不懂,需要他解释。我依稀记得,那些资料的全称,应该是:黄河郑东弯李营河段数据分析以及调研综合报告。
那个老余是典型的文革官僚余孽,凡事都上纲上线,而且死板的要命,不过这种死板也可以认为是严谨,起码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不会在纸上乱写。所以,这份资料虽然是他手写出来的,但估计跟原件也不差多少。
资料开始就是一大段一大段专业性的数据,弥勒看的头晕,我也听的头晕,把这一段略了过去。不过,从这些数据取样的后缀时间来看,这段河道被调查的时间不止一天两天,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了。参与调查的部门很多,也很复杂,有医院,有地质局,有文物局,还有水利部门。
“你念这些屁话有什么用?你快看啊,他们到底在捞什么东西。”
“别急,别急……”弥勒继续翻看着,注意力好像猛然被什么内容给吸引了,他来回看了几遍,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那依然是一段很专业的数据以及表述,连弥勒也不能完全看懂,他只给我讲述了大概的意思。那些数据,是用地质和水利部门内部一种高端的探测设备搞来的,我们这种乡下土包子,肯定不明白这些设备的原理。简单讲,那种探测设备可以朝水下或者地表下发射一种探测波,然后探测波放射到一定范围之后,会反馈回一些线条状的数据。这种数据就算摆在面前,一般人也看不懂,但是经过专业的影像还原,就能形成黑白图像。地下和水下,很多角落都是人无法触及的领域,不能亲眼目睹,就只能用这种经过转化的黑白图像进行研究,掌握大概的情况。
所有的书写资料里,就夹着一张经过扩印的照片,那是这些数据转化的黑白图像的扩印照片。那种图像肯定不可能跟真正的照片一样直观,拿起来一看,灰白色的背景里,有一块长条般的黑印。
“这个,就是河底的东西了!”弥勒丢下手里的纸,双手捧着那张照片,道:“他们就是在捞这个东西!”
第七十一章 河面浮船
照片上的那个黑印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中间宽,两头尖,像是个梭子,猛然看上去的话,一下子还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按照这个比例尺来看,河底的东西应该不小。”弥勒依然摸着下巴,边想边道:“我估摸着,车队只是一个先遣队,等到初步情况搞定之后,还会有大队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我拿着照片看了很久,左右颠倒着看,等到来回倒了几次,我突然觉得,这好像是一条船?
“你看看,这是不是一条船?嵌在河底的船?”我问弥勒,但心里又不确定,根据正常情况和我的经验,这种体积的船在河底是呆不住的,因为旱季的时候水位降低,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船,早就被人发现了。
“我也说不清楚。”弥勒的目光有点迷离,低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就抬头道:“你走吧。”
“你说什么?”我顿时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搞懵了。
“这事有点危险,我不想拖你一块下水。”弥勒从兜里掏出一些钱,塞给我道:“我还得回去看看,你就不要跟着了,这是你的工钱,拿着。”
我觉得很奇怪,捏着手里的钱望向弥勒,他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赶我走了?不过事情是明摆着的,我怀疑,弥勒看到这些资料,尤其是那张照片的时候,可能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些。我肯定不甘心,钱虽然被我装进口袋,但还是不走,跟弥勒磨蹭。
就在我们两个人磨磨唧唧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很轻但是又很奇怪的声音,叮叮当当,像是一串铃铛在随风作响。那声音很渺茫,显然是从非常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听到这个,弥勒也顾不上跟我磨嘴皮了,抽脚就跑。
我就跟着他一起跑,跑出一段路之后,我看出来弥勒还是朝着河滩那个方向去的。我们一边跑,还能听到那种像是铃铛般的声音。当时偷到资料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我们俩逃出去很远,现在想跑回河滩,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到的。但是那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像是一道催命符,弥勒晃着一身肥膘,跑的很快。
“那是什么声音!你这么着急干嘛啊!”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河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弥勒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拼了命的跑。本来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我们俩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跑了回去,连着两次折腾,我疲惫不堪,双腿灌了铅一样的沉。当快要跑回河滩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呆住了。那支车队不管是不是先遣队,但人数绝对不少,然而此时此刻,河滩竟然是空的,一个人都不见了。
“那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目光一转,立即又呆住了,空荡荡的河滩没有一个人,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浮尸也不见了,只有一片像是被烧开锅的水花,泉眼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停在不远处的十几辆卡车,驾驶位是空的,然而却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拖着,歪歪斜斜的朝河里跑。卡车一字排开,已经有几辆开进了河里,我和弥勒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六七辆车,尽管驾驶室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但车子的喇叭却嘀嘀的响成一片,歪歪斜斜的继续滑向大河。
“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还说不清楚,但是你看见没,河里的东西,已经露头了!”弥勒指了指。
果然,他这么一提醒,我真的就看到那些泉眼一般咕嘟乱冒的水花里,好像浮出了上翘的船头。船头上有一根七尺来高的杆子,杆子上仿佛挂着一串铃铛。
“真的是条船!”
船头出现之后,整个船身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和弥勒偷到资料离开的这段时间得有三四个小时,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余那帮人怎么就把这条船从水里给弄上来了?
嘭……
这时候,水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水花飞溅,强大的水波把浮出水面一半的大船震的左右摇晃,随着这声响,大船上浮的速度更快。河滩上黑鲤子还有沙扑的尸体也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