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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仿佛只会唤我了，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是啊，他能够解释些什么？我又会再相信他些什么？如今我一切都知道了，却还是逃不开性命相连的束缚。可恨就连与他摊牌撇清关系，我都无法鼓起勇气。
卫微，你真没用。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轻轻咬住了下嘴唇，将脖子上的云佩摘了下来，扔给了他。
“她是我高太奶奶，她不会伤害我，你可以放心。谢谢你这次又救了我，我不会背弃之前的承诺。在你魂魄合一之前，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天色亮了，你回去吧，我想在村子里多待会儿。”我最大程度的让自己冷静，条理清晰地告诉他。
话音刚落，男鬼低声说：“我就在这里等，等你心情好点了，我们一起回家。”
“不必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狠心道；“看见你，我不会有好心情。”
男鬼的身体一怔，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先和小北回家等你。”
高太奶奶看我们墨迹，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别和他废话，高太奶奶陪你去散心。”
我当下哪里还有心情散心，只是不愿意呆在这儿，就跟着她一路回到了古宅。
进了院内，高太奶奶拉着我坐在石凳上，指着四周的屋子说：“这是我们严家的宅子，从前可气派了。那儿原来是膳房，那儿是正堂，那儿就是我的卧室了。”
我听不进去，也没空搭理她，只能附和着点头。
高太奶奶叹了口气，又说：“想当初，那间屋子也是我与你高太爷爷的新婚洞房。”
“哦。”我冷淡地应了一声，满脑子还是男鬼的脸。
“哼，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你有必要为他失魂落魄吗？”高太奶奶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后岔开了话题：“想当初，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嫁入严家又成了主母，那可是无限风光。哎，和你说这些，你肯定无法想象，我带你看看吧。”
高太奶奶一挥手，一阵疾风扑向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居然一时间难以再睁开。
黑暗消褪，一幕幕画面闪现。
还是在严家的古宅中，不过时间却不是现在。
那时的严家张灯结彩，门前高挂着红灯笼，屋内贴满了喜字。一顶花轿在大门前停下，盖着红喜帕的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
我当即认了出来，那就是高太奶奶，这是她大婚当日。
我的视线随着他的绣花鞋进入了正堂，看见堂内面色不悦的新郎官。他的那张脸似曾相识，我想了许久，浑身一个激灵。
我第一次下阴去地府时，曾遇见过一个叫小环的痴情灯笼。我见过她记忆中的画面，此刻堂内的新郎，正是她的情郎严生。
严生……他姓严，原来他就是我的高太爷爷。
我是严生的后人，难怪小环先前见到我，会觉得我很亲切！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严生和女人拜堂成了亲。进入洞房之前，我听见他偷跑去问他的母亲：“娘亲，我遵从您的安排，和她成亲了。请您信守诺言，放了小环。”
“不用了，她已经死了。”严生的母亲笑道，见儿子反应激动，她命人给他灌下了一杯催情酒，将其送去了新房。
我正要追上去看，结果又是一阵凉风袭来。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当下我有些震惊，之前通过小环的记忆，我一直以为严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渣男。没想到那条殉情的约定，竟是他的母亲编造出来，设计让人传给小环的。
“怎么样？我的大婚场景，是不是很风光？”高太奶奶突然问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伤感，看来她和高太爷爷感情不好。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说出“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徒”一类的话。
天色越来越明亮，高太奶奶飘到了一棵古树下遮阴。
我抬头看向她，和她提起这个问题：“高太奶奶，高太爷爷他……后来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吗？”
“哈哈！对不起？他在临终之前，曾亲口告诉过我，他这辈子恨透了我。要说对不起，他今生今世只对不起一个女人。”她眯起眼睛。
我接下她的话，低声道：“那个叫小环的丫鬟……”
“你怎么会知道？”高太奶奶一愣，激动地问我。
我反问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后来还发生了些什么？高太爷爷他既然对不起小环，为什么还要和你……”
我想起小环记忆中的画面，她死后还没去到地府之前，鬼魂曾目睹严生过得很幸福，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高太奶奶幽幽道：“那杯催情酒起了副作用，第二天醒来后的他，失去了部分记忆。他与我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周围的亲朋好友都羡慕我。如果不是几年后他记忆恢复，我甚至都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第152章 悲情
几年之后，严生突然想起了小环，想起了失去的这部分痛苦记忆。他郁郁寡欢，生了一场大病，在临终前对高太奶奶说出了那番绝情的话。
他恨她，尽管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可是他却埋怨她间接害死了小环，他甚至否定了她这些年所有的付出。在临死之前，他安排了自己的后事，要与小环的遗物合葬在一起。
高太奶奶说这话时显得云淡风轻，我心中却很唏嘘。严生否定掉的不止是她对家庭的付出，还有她对他这些年的爱。
高太奶奶没有做错什么，那个年代的女子，又有几个人能对婚姻大事进行掌控？她嫁给他，一心一意地爱他，他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的全部。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和男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啪啪地掉了下来。
我用袖子擦了擦泪，又不想承认自己是在为男鬼哭，欲盖弥彰道：“高太奶奶，没想到你生前那么坎坷……”
“哭什么，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丫鬟的？她长什么模样？可有我生得漂亮大气？”高太奶奶飘在树下，翘起了二郎腿，好奇地问我。
“没，她没你漂亮大气，不过她看上去很单纯可爱。而且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我将地府痴情灯笼的事讲给了她听。
高太奶奶陷入了沉思，时而蹙眉，时而别过头去，也不知是不是在擦眼泪。不过再度转过头来时，她的脸上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一个是小丫鬟，一个是贵公子，他们俩本来就不般配，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痴情灯笼……这么说，他死后也没能再见到她。如此，甚合我意。”高太奶奶笑了笑，颇有古装剧里正宫得势的模样。
我无比唏嘘，根本无法评论他们三人间的爱恨情仇。
说句更加直白一点的话，我连自个儿的稀饭都没吹冷，哪里还管得着别人家的闲事。
我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问高太奶奶：“高太奶奶，一百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地府投胎转世？”
如果人死后变成鬼魂太久，错过了轮回的好时机，便会一直成为世间最孤独的游魂野鬼。
也不知道高太奶奶现在还来得及投胎不？
她一乐，翘起了兰花指：“去地府干什么？和那个傻丫鬟一样，变成凄惨的痴情灯笼？”
我一个激灵。
高太奶奶打了个哈欠，“严家的后人，我累了，不和你闲扯了。记住，世间的男人和男鬼，都是薄情寡义之徒。你要是还有点骨气，就别回去找那只男鬼，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高太奶奶！”我喊了她一声，她的鬼魂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刚才提到痴情灯笼，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怎么回事儿。高太奶奶享年多少，后来又是怎么过世的？
我想到些什么，一口气跑去了后院的坟地。那座豪华的单人墓碑还在，我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仔细辨别模糊不清的名字。
那上面写着——“严生之妻上官倩。”
在墓碑旁边，有一块很不显眼的合葬墓，墓碑上的名字是严生和小环的。
严生与上官倩的过世时间，不过相差一月。
这块格格不入的单人墓碑，果然是高太奶奶的。她谨遵严生的遗愿，将他和小环的遗物葬在了一起。
她放下了骄傲与自尊，却放不下“严生之妻”的身份。
不用再去追问，我也猜到了高太奶奶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在严生带着对小环的愧疚死去后不久，她打点好了严家的一切，为严生殉了情。
可是为情自杀的人无法投胎转世，她们的皮会化为痴情灯笼，骨沦为燃不尽的油灯。他们没有记忆，只会记得生前最刻骨铭心的那一句话。
但凡痴情灯笼想要跨过通向黄泉道的石桥，血肉便会被皮骨燃尽。
也只有在这个瞬间，他们才能想起生前的记忆。
这一百年间，小环不知道燃烧过多少次。
幸得上官倩没有去地府，否则她应当也会和小环一样下场。
“高祖奶奶，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我跪在她的坟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了严家古宅。
回到奶奶家之后，男鬼已经开车离开了。
我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也打算去镇上坐车回家。高祖奶奶的经历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在与男鬼的感情中没有过错。无论他设计与否，我都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
如今真相大白，就算要分手，我也应该勇敢的和他说清楚。而不是选择逃避，一直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在镇上买了去雾城的大巴车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爸爸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叫了声：“爸，什么事？”
“卫小姐，好久不见啊。”欧阳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头皮一麻，握住电话紧张道：“欧阳伍，你在我家里干什么？！你对我爸妈……”
“嘘，卫小姐小声一些。你放心，你爸妈他们目前还活着。给你两个小时，回来见见他们吧。”欧阳伍猥琐地笑着。
“欧阳伍，你这个王八蛋……”
“嘟嘟嘟……”电话被他挂断，我看着手机屏幕，心中一阵恶寒。
我连忙叫了个车，去往镇上的父母家。
中途我给欧阳霆打了几个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居然关机。我没有办法，又给男鬼打去，可是他同样没在服务区。
出租车司机见我神情紧张，问我怎么了？要不要帮我报警？
不行，警察根本奈何不了欧阳伍。
我将头埋在膝间，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急忙拿起来看，来电显示人居然是“雍遇安”。
怔了怔，我接通了电话，他清冷的嗓音率先说道：“卫微，我收集到了离片的下落……”
我听见他的声音，忍不住哭了出来，病急乱投医道：“雍遇安，你救救我爸妈，救救他们好不好？我……我没别的办法了……”
我喘了口气，刚想认真把欧阳伍的事告诉他。
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雍遇安沉声回道：“好，你现在在哪里？”
第153章 眼睛
他没有问我经历了些什么，也没有问我个中细节。在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地址后，雍遇安在电话中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到，在我来之前，你先不要回家。”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好”，心中充满了对爸妈的担忧。
欧阳霆提醒过我，欧阳伍他不会放过我。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地拿我爸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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