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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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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陆远航援引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之言论称,别看袁扉不声不响,出手却是稳、准、狠,当年也曾惊起一滩鸥鹭的她,于万花丛中准确地相中未来的“绩优股”,为后半生的幸福生活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其东床快婿原本也是学界科班出身,二人在当年的研会校际联谊中结识,也算得才子佳人、鸳鸯蝴蝶,当然,想让姑娘点头还得慢慢奋斗。那会儿,正处在改革初期的原始资本积累阶段,到街上卖点什么都能比院长阔绰,于是乎,那位脑筋活络的师兄便弃文经商,凭着心理学出身的那点儿人情世故,不出几年便打下一片工农武装割据,进而事业、爱情双丰收,人家不屑于弄点儿培训、搞搞文化产业,更懒得靠变卖知识产权来换个没多大区别的活法儿,而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玩儿就玩儿大的。总而言之,时至今日,已成一路诸侯,多了不敢说,到南极洲或者北冰洋投资移民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一句话,举袂成幕、挥汗成雨的北京城是容不下他了。

故事在流传过程中难免会遭遇到善意的加工或者恶意的篡改,从《荷马史诗》、《格萨尔王传》到《三国演义》、《西游记》,都是历代民间文艺工作者大力支持下的心血结晶。从信息论角度讲,噪音必然导致失真,随着故事那扣人心弦的艺术性逐渐加强,距离原始真实也就难免渐行渐远,有得必有失嘛,若非如此,后世那些有考据癖的“钩沉学家”们大概就要没饭吃了。

正如神探李昌钰博士所说:“有百分之四十的人证会出存在重大问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发现事情的反面,通过一个线索,去怀疑,并找出真相。”其实,任何传言都要先画个问号,尤其是当它与散布者本人构成千丝万缕联系的时候。落实到关于袁老师的种种,从远航那里得知的点点滴滴显然就很值得存疑,她当初能平趟研院招生部门,就是通过魏一诚抄的人家这条后路。不仅如此,陆姑娘甚至怀疑袁、魏二人曾经有过超出普通朋友的亲密,可却又拿不出任何有像样说服力的论据,推理的逻辑线条不过是那些可以有无数种解释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远航之所以会热衷于自爆猛料,当然与她一贯的想象力以及发散思维有难解之缘,但这也是女孩子们中司空见惯的常用伎俩。的确,在此问题上,两性差异又是分道扬镳,男人们对另一半的罗曼史往往讳莫如深,稍作打听便有小肚鸡肠之嫌,但女性朋友却正相反,她们更喜欢半嗔半喜地宣传自己的“他”如何倾倒众生、见血封喉。这也难怪,和做生意的道理一样:商家们总是吆喝“进来随便看看”,即使买卖不成,也乐得有个人气;然而,掏钱的主顾恐怕绝不希望自己拿回家的衣服被别人试过,无论后来洗得多么干净。

有鉴于此,尽管袁扉身上笼罩着一层宫怨词般的迷离,但徐枕流对关于她的流言却总是敬而远之。当然,信不信由你,传闻很可能被杜撰过,但也多少会存有些许真理的种子。

连旁观者都是雾里看花,当局的陆远航自然就更难分清南北东西了,原本甘居人后的她,待袁老师在掌声中谢幕不久,便找个台阶、自告奋勇,一首每次唱K必点的《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

“情人的眼中,祈求望不见清晨;你不想,我偏要,是一个名份。难留低你身,能留下也成负心;你不要,但却问,我会不会等。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你说有缘没有份;天下弱者不是只得我,到处也是寂寞情人……”

歌词是粤语的,可却难不倒真正的“业内人士”。

十三、恩怨

 据说,一位曾长期主持策反工作的中央情报局退休高官曾经总结过,叛逃者的动机可以粗略归结为三类:为钱,为信仰,为女人。

其实,不仅仅是遗臭万年的投敌卖国,所有的思变举动中都能找到以上三者的痕迹。比如,2000年进行的第五次普查数据表明,深圳逾700万常驻人口中,拥有本地“户口”的仅占约六分之一,如此高的外来比例,大概在全世界也很难找出第二份儿。之所以有那么多背井离乡的“闯世界”,其目的恐怕也无非是财产、体面或者爱情。

古都北京作为党中央所在地,当然不能落下个排外的骂名,在这里拿到一纸户口要远比虽然寸土寸金但依然风景如画的珠江三角洲容易很多,比如考进语研院的大大小小便可自动生成个崭新的身份证明,虽然户籍还只是暂时先算作集体的。于是,49年进城时的仅仅200万父老,发展到今天,好家伙,怕是加个零都挡不住。当然,其代价也显而易见,否则也不会为了避免让外国运动员不如咱们皮实的上呼吸道不至于反复感染、乃至弄出大事而在奥运期间把无数白白消耗着成千上万财富的工程临时叫停;不过,等洋大人抹抹嘴儿开路之后,京城老少爷们儿还得接着消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遭此厄运的也不光咱金山上的北京,传统体制下,任何政治中心都难免被反复洗牌,最终演变成一种割舍不断的性格。统治这里的往往都是外来者,正像老蒋跑到台湾搞土改一样,慷他人之慨,比崽卖爷田更甚,反正也不是他们家的,怎么糟蹋都不心疼。还是人家马克斯&;#8226;韦伯在万里之外分析得对,北京属于那种标准的“官僚城市”,除了少数世代靠卖苦力为生的商贩走卒,别人(旧时主要为官吏及家属)都只把此处当成人生中的一站而已,连皇帝老子都算上,任何人真正的家也不在这儿。所以呀,地头蛇与过江龙之争可以休矣,尤其在谁也说不清未来会怎样的今天,也好让枕流这样的“土著”身上少背些指桑骂槐。

谎言重复一千次就变成真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正如带着蒙古包逐水草而居的草原民族那样,中国人的观念中,一窝小猪盘踞在哪里,哪里就成了“家”(汉字“家”,上面的“宀”象征屋舍,下面的“豕”即为猪)。如今的伟大首都饲料充足,人丁也就随之兴旺起来,但就像那些一旦被啃光便要人去楼空的草场一样,真到团圆和美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京城反倒变得萧条冷清起来,比如那周而复始的寒暑假,以及其中最让国人念兹在兹的新春佳节。如同当年叶落归根的达官显贵,研究生院里的老老少少也会在故土乡亲的召唤下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尽管是短暂的,但当徐枕流站在似乎终于属于自己的空荡校园里时,却油然出一种被始乱终弃般的忿恨。

佛学让智慧之光普照人间,但释迦牟尼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世上最大的力量还是无常。它之所以可怖,不仅体现在那些人命如纸的地震、海啸以及自作孽不可活的战火纷争,更骇人的,反倒是那些劫后重生、凤凰涅槃,当本已推倒的一切居然可以重新来过时,曾经的分分合合才会真正显出其虚幻与荒唐。

就像为社会稳定贡献完所有廉耻的老妓一样,早就忘了最初的逼良为娼,真等颜色故、车马稀的时候,倒像少了点儿什么,无数次见证过新人笑、旧人哭的北京已经习惯于小心地陪着笑脸、被陌生人推来搡去,到了可以喘口气儿的团圆佳节,反而连马路都没人打理。当然,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白璧微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归去来兮的淘金者把那些尚未褪去火药清香的烟花红屑、连同只属于京城老小的一晌贪欢,通通扫进记忆深处,换成全国流通的百元大钞。于是,研究生院那两幢小楼也被粗鲁地从旧日梦转中唤醒。

枕流是那种喜欢制造事端、但却不愿意凑热闹的另类,当所有人正生龙活虎地为同一件事情奔波忙碌时,他往往会在一边冷眼旁观,而不去锦上添花。寒假期间,赶上值班警卫懒得捱在冰冷的值班室、守护终日无人进出的小院而躺到宿舍里暖暖和和地数加班费时,小胖子宁愿在路人诧异的注视下笨拙地爬过被锁紧了事的栅栏门,也要隔三差五到教室坐坐,似乎怕忘记那久违的尘土气息;但真等到一张张相熟的面孔重新鼎沸起来时,他反而连几步路都不舍得走,甚至连课程表都是托同学代为领取的。

今天已经是第二学期注册的最后期限了,枕流老大不情愿地来到教务处,却发现这里的光景远比想象中要“活泼”许多。

“她…她…她说…说她…她们…不…不管…”一个小分头正在面红耳赤地练习着绕口令。

徐枕流曾经领教过这位仁兄,刚开学那会儿,他曾担任过艾枚的入党介绍人,结果不出半个月就把这位“妄想”向组织靠拢的“积极分子”给吓跑了;果然是“店大欺客”,艾姑娘那口贵州普通话本就不大利索,“邯郸学步”一番后,至今都时常“拌蒜”。

“这是院里的规定,介绍信都是所里开,我们只负责盖章,”教务处那位戴着“江青式”大眼镜的老主任倒是见怪不怪。

听了半天,枕流才弄明白,原来是这位老兄在某大学谋得了个代课的差事,需要院里出示一份证明材料,内容无外乎品学兼优、色艺双馨云云。

“等…等所里开…开完…我再…再…再…”

“再…再来这儿盖章,”老主任也快出师了。

“那…谢…谢…谢…谢谢…”真是理多人不怪。

“你去XX大讲哪门课?”旁边一位年纪小些的老师大概也想分杯庚。

“发…发…发音学!”

枕流从办公楼里懒洋洋地踱出,躲闪着下午打趣的斜阳,早知有如此多人都没有在学生证上加盖那似乎可有可无的印章,他也乐得不跑到外面喝趟西北风。细想想也是,反正这里的研究生都是公费培养,用不着一遍遍清点人数。看来,还是共产主义好,到了那会儿,不分你我,大概就没有如今这么多让老外晕头转向的中国特色繁琐手续了。

“魏丹——”好像很辽远的声音。

枕流吓得一溜烟重新钻进楼里,手中玩耍着的学生证险些被扔进门边的废电池回收箱里。稳住阵脚后,徐枕流注意到,宿舍楼下一个晃动的袖带飘飘正是那位冤家路窄,用纯白粗毛线编织的长款外套俏皮地盖住浅蓝色校服、显得浑然一体,书包随意地拎在手中,半扎的披肩长发大概是刚刚加工过,如今大陆的中学似乎还没有宽松到这个地步,尤其在语研院这块保守主义阵地上。看起来,她大约是刚刚下课的样子,据吴雨说,假期时,魏妈妈还把女儿接到外地去住过一阵。

顺着小姑娘飞扬的手臂望去,三楼的一个窗口探出个小分头,大概就是刚才那声呼唤的出处。虽然看不分明,但从略带大河气息的中原官话和毫不扭捏的举止中看来,女孩儿的眼光大概还算不错。原来那位传说中似乎遥不可及的博士哥哥就潜伏在眼皮底下,可惜这个重大发现着实没什么市场价值,要真把同样官司缠身的魏家老爸喊来捉奸成双或者胁迫她跟远航签署个互不干涉内政协议,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似乎并不避人的魏丹笑吟吟地颠上楼去,长吁口气的枕流才眼观六路地猫出来,回头看时,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刚才一直躲在开学大扫除时被擦得洁净如新的玻璃门后,非但起不到任何隐蔽效果,滑稽的仪态恐怕还会格外吸引眼球。自作聪明的人们常常就会这样,自以为天机不可泄漏,其实早被有心人看了个无处藏身,就像动物园里每每背过身去吃花生的猴子。正如蒲松龄点评的那样:“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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