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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名山寂静,在一处向阳的山岭上,重拂的山藤间,却突地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少大的声音轻轻道:“这世界有时看来那么辽阔,有时看来却又那么窄小,有时看来是那么喧闹的拥挤,但此刻……天地间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一双纤纤玉手,缓缓自山藤间穿出,山风乘势吹开了重拂的山藤,膝胧的星光便笔直地映入了山藤后的洞窟,映在一张冷艳而清丽的面庞上。
她身上的衣衫,被星光一洗,更见苍翠,微颦的双眉,似愁似喜,她明亮的秋波,半带羞涩,终于轻轻转到她身后的少年身上……南官平斜倚着潮湿的山壁,不知在想什么,他和叶曼青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近,又似乎颇为遥远。
他已感受到叶曼青的娇羞与喜悦,因之他十分不愿说话。
叶曼青星眸微阖,轻轻又道:“你看,这山藤就像是珠帘一样,这山岭也像一座小楼,小楼珠帘半卷,确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
南宫平轻轻苦笑一声,仍然默无一语。
叶曼青道:“你倦了,我们真该好好歇息一下……”一阵长久的静寂,突听南宫平腹中“咕噜”一声,叶曼青轻笑道:“呀,你又饿了。”
她伸手一掏,竟又从怀中掏出一角烙饼,道:“给你。”
南宫平只觉一阵感激堵住喉咙,讷讷道:“你…你没有……”
叶曼青道:“这两天我吃得大多了。”垂首一笑,接道:“我知道你不肯一个人吃的。”边说边将烙饼分成两半。
南宫平接了过来,缓缓咀嚼,只觉这烙饼的滋味既是辛酸,又是甜蜜,若非多情人,又怎能尝得到这其中的滋味。
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此刻咽下肚里的,究竟是烙饼,抑或是感激与叹息。
叶曼青一笑道:“难怪那秃顶老人会变成财迷钱痴,原来金钱真的重要得很……”语声一顿,皱眉道:“你看那劫案,会不会就是他干的?”
南官平道:“以他一人之力,怎能在片刻间杀死那些红旗镖局的镖师?”
叶曼青道:“那么,他为什么会偷偷跑掉呢?”
南宫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叶曼青长长叹息道:“无论多么聪明的人,也无法猜到别人的心事,那秃顶老人所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忽觉南官平一把拉住她手腕,道:“噤声!”
只听一阵大笑之声,自上传来,自远而近,一人边笑边道:“我若没有重大的事,怎敢随意阻拦四位道长的大驾?”
叶曼青面色一变,轻轻道:“你听这口音像是谁的?”
南宫平毫不思索,道:“钱痴!”这口音满带山西土腔,入耳难忘。
叶曼青道:“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南宫平道:“嘘……”
听见另一严肃沉重的口音道:“贫道有要事急待回山,施主若有什么话,就请快些说出。”
钱痴道:“我一路跟在道长后面,已有两日,为的就是要寻一个隐秘的说话之地。”
对方那人似乎愕了一愕,方自道:“上面那片山岭如何?”
钱痴道:“好极好极,就是上面那片山岭好了。”
南宫平、叶曼青心头一懔,屏住声息,只听嗖然几道清风声,掠上山岭。
两人不由自主地自垂拂的山藤间向外望去,只见四个青袍白袜、乌簪高髻、腰下佩着长剑、背后斜背着一双黄布包袱的道人,这霎那之间,已立在他们洞窟外的一片岩上。
那“钱痴”腋下仍然紧紧挟着那只麻袋,带着满面得意的诡笑,站在道人们对面,要知外明里暗,加以山藤颇密,南宫平与叶曼青虽可望见他们,他们却看不到南宫平。
四个青袍道人,年龄俱在五旬开外,神情更都十分严肃沉静,显见俱都大有来历,其中一人紫面修须,神情尤见威猛,此刻浓眉微皱,道:“施主的话,此刻已可说出了吧?”“”钱痴“举手一让,笑道:“坐,请坐。”自己先已盘膝坐了下来。
紫面道人道:“贫道们平生不喜与人玩笑。”
“钱痴”笑容一敛,道:“时间便是金钱,我也没有与人玩笑的工夫。”
四个青袍道人对望一眼,盘膝坐了下去,一个面色阴沉的道人手掌一翻,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冷冷道:“施主究竟有何见教?”
“钱痴”目光一扫,道:“此刻仿佛已近三更,是么?”
紫面道人“哼”了一声,“钱痴”已接口道:“前夜三更……”
他方自说出四字,四个青袍道人已自面色大变,齐声叱道:“你说什么?”四双手掌,齐地握住了腰畔的剑柄。
南宫平心头骇然一动,只听“钱痴”哈哈笑道:“前夜三更,四位道长大展身手之际,只怕再也不会想到,还有人正在作壁上观吧!”
他语声微顿,不等别人答话,又道:“但我事先亦是再也不会想到,施辣手、劫镖银的蒙面客,竟会是名闻天下,领袖武林,堂堂正正的‘武当派’门下,更不会想到居然是真武顶‘玄真观’的护院真人,‘武当四木’!”
叶曼青听到这里,一颗心几乎跳出腔来,只觉南宫平握住白己的手掌,也起了一阵颤抖。武当真人,居然作贼,这当真是骇人听闻之事。
“钱痴”话声方了,只听一声轻叱,几声龙吟,人影闪动,剑光缭绕,霎眼间这四个青袍道人“武当四木”已将“钱痴”围在中间,四柄精光耀目的长剑,距离“钱痴”的咽喉、脊椎不及半尺,但这奇异的秃顶老人“钱痴”却仍然盘膝端坐在地上,动也不动,神色间安洋已极,缓缓道:“各位还是坐下的好,这岂是刀剑可以解决的事!”
紫面道人厉声道:“胡言乱语,含血喷人,难道你不信‘武当四木’,真有降魔伏凶的威力?顿时便能教你血溅当地!”
“钱痴”冷冷一笑,道:“胡言乱语,含血喷人……嘿嘿,请间四位背后的黄包袱里,包的是什么东西?”
四柄长剑,剑尖齐地一颤,夜色中只见这“武当四木”的面容,更是大变。
“钱痴”道:“四位道长俱是大智大慧之人,试想我孤身一人,若非早已准备后着,怎敢面对以剑术武功名闻天下的‘武当四木’说出此事,四位今夜若是伤了在下,不出五日,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便都知道一向号称名门正宗的武当派四弟子,嘿嘿,不过也是强盗!”
紫面道人道:“你纵然说出,却也不会有人相信。”
“钱痴”仰天笑道:“空穴怎会来风?事出必定有因,武林中人是否有人相信有,多少人相信,道长们也想必清楚得很!”
他目光环扫一眼,冷冷道:“依我之见,道长们是放下长剑的好。”
四柄长剑,果真缓缓垂落了下来。
“钱痴”道:“坐,请坐,凡事俱有商量之处,我‘钱痴’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
“武当四木”一起缓缓坐了下来,四人面上,俱是一片惊愕之色,这四人虽有一身足以惊世骇俗的武功,却苦干江湖历练太少。
“钱痴”道:“我久闻江湖人道:‘阳春白雪,紫柏青松,云淡风清,独梧孤桐。’想见‘武当四木’必是风标清华的高士,若非亲见,我实也不敢相信竟会做出此事,想来四位必定也是初次出手,是以十分紧张,否则以四位的耳力目力,必定早已发现了我这壁上观客!“”武当四木“目光凝注,默不作答,但神色之间显已默认。”钱痴“微微一笑道:“四位既是初次出手,我也不愿毁了四位多年辛苦博来的名声,只要四位能答应我两件事情,我便永远不将此事说出。”
紫面道人正是“武当四木”之首“紫柏真人”,浓眉一皱,道:“什么事情?”
“钱痴”道:“此事说来并不十分困难,只要……”
“紫柏真人”突地冷冷截口道:“无论事情难易,只要贫道们力所能逮,均无不可,但施主却不知该如何教贫道们相信施主日后永远不说此事!”
“钱痴”微一沉吟,道:“这个么……”突地长身而起,左掌护胸,右掌前拳,拇、食两指环扣,其余三指斜斜伸出,微一吸气,身形竟斗然暴长半尺,缓缓道:“我说的话,四位总可相信了吧!”
南宫平、叶曼青心头一懔,几乎惊呼出声来,只见他神气轩昂,目射精光,当真威风凛凛,哪里还是方才的财迷钱痴!
“武当四木”面色更是大变,身躯各各一震,紫柏道人道:“前辈难道就是三十年前,在江湖中偶一现身,便已名震天下,盛极之时,却又突然退隐的‘风尘三友’其中之一人么?”
“钱痴”微微一笑,霎眼间便又恢复了方才狠琐的神态,缓缓坐了下去。
“紫柏道人”长叹一声,道:“前辈既是昔年力荡群魔、连创六恶的‘风尘三友’,贫道还有什么话说,无论前辈有何吩咐,贫道无不从命!”
声名赫赫,不可一世,几乎将与“武当派”当代掌门人“空竹道长”齐名的“武当四木”,竟会对三十年前,在武林中仅如昙花一现的“风尘三友”如此尊敬畏惧,想当年“风尘三友”盛极之时,声名该是如何显赫!
南宫平、叶曼青交换了个惊诧的眼色,只听“钱痴”缓缓道:“第一件事,四位请先将背后的包袱解下给我。”
“武当四木”愕了一愕,面面相觑,紫柏道人终于长叹一声,插剑入鞘,解下包袱,青松、独梧、孤桐三位道长,自也遵命做了。
“钱痴”道:“包在一起。”
“武当四木”一起解开包袱,只见珠光宝气,耀人眼目,南宫平、叶曼青心中一惊,轻轻向后退了一些,片刻间四包便已归做一袋。
“钱痴”一手接过,一面说道:“这些珠宝,可是‘南宫世家’交托给‘红旗镖局’护送的?”
南宫平手掌一颤。只听“紫柏道人”颔首道:“不错。”
“钱痴”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一字一字地问道:“第二件事,我且问你,你四人究竟为了什么,居然不惜身败名裂,前来抢夺这批珍宝?”
“武当四木”神色又是一阵大变!
“钱痴”缓缓道:“此间除我之外,再无别人!”
紫柏道人目光缓缓四下扫动一遍,夜色凄清,凤吹林木。
南宫平紧紧握住叶曼青的手掌,两人掌心,俱是一片冰冷。
只听“紫柏道人”长长吐了口气,道:“群魔岛!前辈可曾听过‘群魔岛’这三个字么?”
“钱痴”霍然一震,道:“群魔岛!”声音中充满惊慑之意。
紫柏道人缓缓道:“不知若干年前,武林中便已有了‘群魔岛’的传说,也不知在若干年前,‘群魔岛’便已与……”
他语声十分缓慢,神情充满戒备,说到这里,突地大喝一声,手掌急扬,一道银光,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破空而出!
南宫平、叶曼青心头一懔,只见这道人高大的身躯,竟也随着这一道银光斜斜窜了起来。
银光没人树影,一双宿乌,轻唳飞起,却另有一双宿鸟,自木叶中跌落。
紫柏道人双臂一振,脚尖轻点,倒掠而回,青松、独梧、孤桐各各在暗中喘了口气,“武当四木”果然名下无虚,数丈外宿乌的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但他们却疏忽了近在飓尺间窃听的人。
“钱痴”忍不住道:“说下去。”
紫柏道人定了定神,接道:“也不知在若干年前,‘群魔岛’便已与武林中的七大门派订下秘约,‘群魔岛’中之人,绝不干涉七大门派中事,也绝不伤害七大门派的弟子,但这七大门派却都要答应为‘群魔岛’做一件事,无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