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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和仇不可等过了两百多招,消耗真气不少,再加上两名劲敌,确实使他穷于应付,熊倜自出世以来,这算是他第一次把全身气力都快用尽了,而敌人攻势越来越紧,他念及尚未明好友遇难,更是愤不欲生。
夏芸此时更显得疲乏不堪,喘气吁吁。
熊倜有知恋战下去,他和夏芸难免作同命鸳鸯,但是目前形势,逃走却也不易。只是他俩往外面一纵,四周的弩弓手,必会给他俩一个箭如雨下。何况仇不可等四人,没有放过一丝机会,总是恶狠狠地向着他身上招呼。
熊倜考虑了一阵,总是找不着机会突围。
奇迹又发生了,站在远处的四周莽汉,突然阵形大乱,叮呀啊呀的怪嚎声,夹着扑通扑通身躯倒地之声,竟有一排儿莽汉,纷纷倒地,而且由于自己所持的火把,引着了衣服,更烧得狼嚎鬼叫,在地上翻来滚去。
从这一排人的缺口里,已闪闪飞纵进来两位绮年玉貌,神度不凡的人来,正是甜甜谷的点苍双侠常漫天夫妇。
天阴教这数十名毒弩手,正是被散花仙子田敏敏的散花手法,打得纷纷受伤倒地,这些哪里能躲得开她的奇妙的钢丸呢。
夏芸远远望见了散花仙子,喜极而呼:“田姐姐!快帮助我们,天阴教人真是蛮不讲理的!”
夏芸高兴极了,可是心神不免为之一懈,本来她已精疲力尽,不过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支持着她的身体。
人在惊喜之下,精神也会轻松涣散下来。
而更可恶的,那个戴面具的人,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偷偷向夏芸背上拍下一掌,这是他认清了夏芸的本领不高,容易下手,而只要劫夺了夏芸。仍可要挟熊倜,所以这人的用心是非常阴险了。
散花仙子以极快的身法,向夏芸身边驰援,并且以笑声回答夏芸说:“不要慌,姐姐来帮你了!”
散花仙子如同彩霞缤纷,自空中翩翩而降,她身在高处,早已发现戴面具的人猛下毒手,只是隔得远些,无法抢上去拔救,她一望高呼:“芸妹妹快躲!背后有人暗算你!”同时她那奇妙无比的钢丸,又大把飞射而下。
夏芸正在欣喜忘形之际,身后的突袭原不会留心察觉,但是田敏敏那么大声提醒,她才会本能地娇躯向前闪躲。
可是已经迟了,她幸好算是躲开了那人的手掌,但是掌上寒风,依旧使她泛骨生凉,膨的一声,背上痛得皮肉欲裂,而且浑身起粟,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向前爬跌下去。
散花仙子钢丸,则已如漫天花雨,同时打中了劳山双鹤和那戴面具的人,三人都齐声怪呼,向一旁闪避。
散花仙子飘飘而降,一把抱起夏芸。
但夏芸已昏迷得不省人事,而满口牙齿还吱吱打着寒颤。
玉面神剑也同时落地,熊倜已一剑逼退叶清清,他慌得跳至三人身旁,只叫了一声:“常大哥,田姐姐。”
他就俯下头去,察看夏芸的伤势。
铁面黄衫客仇不可,一看见是点苍派玉面神剑夫妇来到,他面上神色一变,对方又来了这么两位骇人听闻的高手,今夜是很难讨着便宜了。
仇不可和黑衣摩勒等站在一边,他又撮口长啸,大袖挥动处,三面毒弩,如同漫天的花雨,唆嗖而至。
熊倜忙和常漫天相背而立,把剑光舞起“八方风雨”的妙招,把散花仙子夏芸二人一齐掩护住,散花仙子气得变了颜色,她可也顾不得多伤人,又施展散花仙子无数钢丸,向四周那些毒弩手纷纷打去。
一刹那问,星光飞泻,夹杂着黑衣人的呻吟之声,那些天阴教的毒弩手,也不是不怕死的,一阵纷扰之后,没有受伤的所余无几,也都撒腿跑得远远的。
仇不可见他们的人负伤累累,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连劳山双鹤日月头陀洞庭双蚊以及戴面具的人都受了伤,真是天阴教空前未有的惨败,仇不可以极沉痛的语调,向熊倜常漫天拱拱手说:“点苍双杰、熊小侠,你们请吧!常漫天夫妇竟来架起这个梁子,老夫决报禀本教主教,改日惩罚你们这些肆无忌惮之徒!明春清明节,把以往所有的过节,都在君山下作个最后了断!老夫决心那时奉陪你们三百招!”
散花仙子田敏敏娇笑说道:“黄衫客,你话说的很硬,那又何不目前就较量一下呢?”常漫天立阻她,向仇不可拱手还礼说:“贵教这么多的弓弩,恕常某夫妇不能不多伤几个人了!仇不可既划出道儿,常某焉能失约!只是熊老弟还有个朋友铁胆尚未明,请贵教以礼送回,免得再伤和气!”
仇不可神态仍然做岸如故,狂笑一声道:“点苍双侠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和武林朋友,仇某又向何人要回公道?尚当家的也是绿林有名的瓢把子,只要他肯真心投入本教,绝不伤他一毫一发,否则本教还有纵虎归山,自贻伊戚之理!”
他又道了一声“再会”,就和司礼双童,去救治那些受伤的人去了。
熊倜和常漫天夫妇,由散花仙子背着夏芸,一同消失在黑暗里。这片广场上,一切又归于寂静,只许多人呻吟哀呼声,与秋虫卿卿之声,遥相呼应,熊倜这才第二次亲身经历了天阴教的恶毒阴险。
他三人以极快的身法,奔回荆州城内,天光已快大亮,遂找了个客店歇了下来,为夏芸医治所受的伤。
熊倜的心情,为着夏芸一刻不能平静,他焦急之色溢于眉字,其实田敏敏也非常着急呢。
夏芸伤在背上,有巴掌大一团紫黑色肿块,常漫天久历江湖,他呀了一声说:“这是恶毒的阴煞掌伤呵:“熊倜惊问:“怎么?这种掌伤该怎么医治呢?会不会伤及内腑?常大哥身旁带有的医伤的药么?”
常漫天恐熊倜心碎,勉强笑了笑,令田敏敏在伤势四周缓缓捋按穴道,皱皱眉说:“这自然不是普通伤药所能疗治的,受了这种毒掌袭击,寒阴之气侵入骨髓,若没有上好的益气清血之药……”
熊倜道:“需要什么珍贵的药?”
常漫天道:“我视察过她的脉势,她受伤并不重,只要一个月内找到千年首乌、成形老参、天山雪莲等其中一样,就可使她完好如初。”
散花仙子道:“我看你最好把她送回落日马场休养。”
熊倜道:“尚大哥怎么办?”
常漫天说道:“你留在这里,先以真气压制住她的伤势,我一个人先探听一下,回来再研究对策。”
熊倜看看夏芸苍白的脸色,只得点头,和散花仙子留下照料夏芸。
常漫天再到白凤总堂的大宅第时,发现主人已换,天阴教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于是,常漫天便要熊倜送夏芸回落日马场,自己和散花仙子追查天阴教踪迹,伺机救回尚未明。
四人黯然惜别,约定九月下旬在武当山相会。
马蹄轻扬,车轮辘辘,落日马场已经逐渐接近了。
愈接近马场,夏芸的心情愈得愉快。
但是熊倜却快乐不起来,他并不是不快乐,只是,他心中忽然兴起一般莫名的预感,觉得愈近落日马场,悲剧也愈来愈接近发生的边缘。
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心情,完全跟天色一样,阴暗异常。
远处已出现成群的骏马,天色更阴暗,暴雨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一阵强劲的风忽然卷起,沙尘飞扬,马嘶不已。
忽然,一匹全身雪白的马向着熊倜的马车急驰而来。
“爹!”夏芸一看到那马,就高兴得大叫起来。
熊倜看到自马上的人时,脸色忽然大变。
“他是你爹?”
“是呀!”
“你为什么不姓萨?”
“你怎么知道我爹姓萨?”夏芸诧异地问。
“你说,你为什么姓夏,不姓萨?”熊倜的声音非常焦急。
“萨跟夏声音很近,所以我一入江湖,就改名叫夏芸。”
熊倜脸色大变,心中思潮起伏,骑在白马上的人,就是他的仇人,宝马神鞭萨天骥,而夏芸偏偏就是他的儿女。
“你怎么了?”夏芸惊问。
这个时候,宝马神鞭的马已经立在马车前面了。
萨天骥看到女儿,脸上的兴奋神色远没有维持多久,忽然看到熊倜恶狠狠的盯着他看,脸色马上大变。
狂风刮得更急,沙石纷飞。
轰隆隆,天上忽然响起了雷声,一道闪电在乌云中划过,仿佛天忽然张开眼睛似的大亮了一下,然后,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你们……一”夏芸看到他们的神色,心中忽然兴一阵恐惧。
熊倜忽然抽出贯日剑,一翻身,人在空中猛然向萨天骇刺去。
“倜哥哥——”夏芸以极高昂极可怕的声音大叫。
“苍穹神剑?!”萨天骥站在地上,惊魂稍定的问。
熊倜什么话也没有说,一挥手中剑,又向萨天骥刺去。熊倜不说话的原因,是怕一说了话,夏芸一定会使他丧失复仇的决心。
他只有猛攻。
他只能让心中的恨,化成点点剑花,射向不共戴天的仇人萨天骥。
萨天骥抽他的神鞭,可是没有两三下,贯日剑就已经把神鞭削成数段。
雨更急更大,风更狂更暴。
熊倜的怒火更炽。
夏芸吓得呆住了。
忽然,夏芸看到熊倜正猛力一剑刺向萨天骥的胸口。
萨天骥瞪瞪退后数步,才避过杀着,这时,萨天骥的后背,已经贴在马车边沿上,熊倜举起剑——
“倜哥哥——”夏芸凄厉的高喊。
萨天骥闭起双眼。
熊倜的剑火速刺去。
夏芸忽然一个翻身,抱住萨天骥。
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熊倜的剑已经刺穿了夏芸的胸口,直入萨天骥的心脏。
“芸妹——”熊倜愣住,手松开,剑依旧插在二人身上。
轰隆隆,又是雷响,一道闪电又划破了黑暗。
萨天骥的口角有血渗出,凄然地露出一个悲惨的笑容,向着熊倜说道:“她……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熊倜的心中响起无数个霹雳,他惊骇得全身发抖。
“芸妹!”
无论多凄厉的叫声,也叫不醒夏芸那一缕芳魂了。
当雨点逐渐细小下来时,熊倜已经挖好两座新坟。
他将夏芸的尸体放入右边的坟坑内,注视着她的容貌,良久,才用手把泥土慢慢合上。
然后,他砍下一段粗大的树干,用剑削成一块木板,在上面慢慢刻上字。
他把刻好的木板,放在两个坟坑的中间。
他开始想:大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未了的事?
倚天剑和贯日剑的秘密,他根本就无意去知道。
尚大哥的生死下落呢?
常漫天夫妇一定可以救出尚大哥的。
天阴教呢?
以常漫天夫妇的功力,加上重入江湖的号召,迟早总会消灭天阴教的,毕竟邪恶绝对战胜不了正义。
还有什么事?江湖上的恩怨,对他说来,已经了无意义。
夏芸已经死了,江湖还有何欢乐?
他凄然一笑,抬头望天,天色忽然转晴,露出一抹蓝色,大地又复苏了,然而,对他来说,并不代表任何意义。
于是一一一
他纵身一跳,跳入夏芸左边的坟坑内。
他拿起贯日剑,向自己脖子上一抹一在雨后新霁湛蓝大空下,两个新坟默默堆在大地上,新坟中间,刻着两行字:
亡妻芸
亡夫倜之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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