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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魁刚点点头,船身已一阵摇晃,显然登船的人数不少。
一阵杂杳的脚步声走动,随听赵升故意大声说话,好让舱房内的玉芙蓉听见,他说:“各位大爷,你们昨夜不是登船搜查过了吗?”
“哼!”
这是东郭雄的声音:“这艘画舫已经在这里停泊了好几天,很可疑,咱们要再查!”
赵升急欲阻止:“小姐正在……”
“啪”地一声脆响,赵升大概挨了一耳光。
接着听东郭雄怒斥:“他妈的—滚开一边去,老子要查谁还敢不让我查,管她什么小姐大姐的!”
赵升果然不敢再吭气了。
沉重的脚步声刚到舱房外,玉芙蓉已开了门,当面而立:
“你们是存心扰民?”
东郭雄一双贼眼,盯着她顶起薄衫的挺实双峰,盛气凌人地说:“咱们是奉命搜捕逃犯,怎说是扰民?不服气就去衙门告我好了!”
玉芙蓉冷哼一声,状至不屑:“你们还不值得我小题大作!”
东郭雄一探头,正好看到躺在床上的彭小魁:
“那是什么人?”
“我丈夫!”
玉芙蓉毫不迟疑地回答。
“丈夫?”
东郭雄顿起疑心:“昨夜咱们来搜查时,你说船上只有你和那老家人,别无其他人,怎么今天突然冒出了个丈夫来?”
玉芙蓉理直气壮:“昨晚他去杭州城风流快乐了,当时船上只有我和赵升主仆二人,没有错呀!谁知他在城里酒醉闹事,被人打伤了,难道不能回船来?”
东郭雄一把推开玉芙蓉,故以用手触及她胸部,昂然闯进了舱房。
玉芙蓉被他趁机占了便宜,心中大怒,要不是为了掩护彭小魁,不得不投鼠忌器,否则她早已出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只好强自忍了口气。
东郭雄直趋床前,打量着彭小魁:“你真是她的丈夫?”
彭小魁力持镇定:“这还能假?”
东郭雄哼了一声,又问:“叫什么名字?”
“董文彬。”
他照玉芙蓉的交代回答。
东郭雄再追:“干什么的?”
彭小魁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玉芙蓉已跟了过来:“有我干爹供养,啥也不必干,一辈子吃喝玩乐就花用不尽了,还要干什么!”
“哦?”
东郭雄一怔:“你干爹是谁?”
玉芙蓉反问他:“请问,除了当今皇上,朝中谁的权势最大?”
东郭雄一脸惊讶:“难道是……”
“没错!”
玉芙蓉昂然说:“我干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内总管魏公公!”
东郭雄暗自一惊,却有些怀疑:
“魏大总管真是你爹爹?”
玉芙蓉眼皮朝他一翻,神色自若说:“我的游兴未尽,反正暂时还不打算走。你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快马入京,去问问他有没有我这个干女儿呀!”
东郭雄不过是个刚投靠东厂的亡命之徒,连在顶头上司李实面前都矮半截,那还敢当真派人入京查问。
况且,魏忠贤权极一时,在京中作威作福,收的干儿女不知其数,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眼前这气度轩昂的少女,究竟是不是魏忠贤的干女儿,东郭雄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稍有差错,他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打扰了!”
他双手一抱拳,不敢再盘查下去,出了舱房,带着守在舱外的一批手下匆匆离船。
等杂沓的脚步声一消失,彭小魁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有一套,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魏大奸的……唉哟!”
不料这一笑,笑岔了气,顿觉脊椎引起一阵剧痛。
“怎么啦?”玉芙蓉趋前惊问。
彭小魁一脸痛楚:
“我的背脊……好痛……这叫乐极生悲……”
玉芙蓉忙助他翻转身,毫不避嫌,就侧坐床边,双手齐动,在他赤裸的背部推拿起来。
日口 口口 口口
彭小魁复元的很快,在玉芙蓉的悉心照顾,每天以参熬鸡为他进补,并且按时推拿活动血脉,三天后终于能下床了。
玉芙蓉心知东郭雄也不是简单人物,当时虽被她冒充魏忠贤的干女儿唬住,但必然心存疑念,若非她的易容术高明,连这老江湖都看不出破绽,否则彭小魁很难不被认出。
东郭雄虽不敢当真派人入京查明,但他既起疑心,就一定会派人日夜暗中监视这艘画舫。
是以玉芙蓉不得不防,只好假戏真做,每夜与彭小魁同床共枕,一则随护在侧,以防万一,一则也是恐怕对方登船查采。
但他们坦诚相对,绝无邪念。
彭小魁既能行动自如,就迫不及待地说:“反正我这张脸,连自己都认不出了,我们可以登岸走走啦。”
玉芙蓉心知他是急于寻找失落的墨蛟筋鞭:“不用急,养两天,我就陪你上岸去找寻。”
彭小魁不忍违拂她的一片心意,只好忍耐了两天。
受重创落水逃生获救后的第五天,彭小魁已完全复元。但连日运功调息,自觉功力耗去了不少。
墨蛟筋鞭已失,危机四伏,不能没有防身兵刃。好在船上有现成的粗麻绳,他割了一条八尺长的随身带走,必要时可以绳代鞭。
千面飞狐不但随时改装易容,且经常女扮男装,以各种不同身分出现,所以船上的密舱内,备有各式各样的男女服装及饰物。
可惜所有男装,均没有一套适合彭小魁体型。
玉芙蓉花了一整天时间,才亲手为他缝制出一身华服,穿上身俨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王芙蓉也打扮得花枝招展,随身暗藏一把短匕,偕同彭小魁登岸,两人倒真像一对新婚夫妇,更似一对热恋中的恩爱情侣。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登岸漫步走未多远,就已发觉有人暗中跟踪。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从彭小魁那日风雨中,身负重创飞跃入水逃生的灵隐溪开始,顺着经过的路径一路仔细寻找。
记亿中,他负伤被东郭雄等五人追杀时,他是在风雨交加中朝远处山林中的玉泉寺方向奔逃。
一阵狂奔,他离开了道路,逃入山林深革密茂的地方,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浊水滚滚,他不假思索地飞跃入水。
是以,如果墨蛟筋鞭是在入水前失落,就必定是掉在这段奔逃的船上,除非是被追杀他的五人发现了拾去,否则应该能寻找到的。
结果一路寻找到行春桥,灵隐寺已在望,却仍然毫无发现,不禁令他大失所望。
因为那日遭百变神君暗算,骤下毒手,使他身受重创后,情急出鞭还击时,是在桥的那一端。
他记的很清楚,被五人堵住桥头时,他曾想出鞭奋力一搏,但当时已力不从心,可见鞭仍在手。
奔逃时长鞭是怎样失落的,他就记忆不起来了。
“我们到灵隐寺看看吧!”玉芙蓉提议。
彭小魁微微一点头:“好!”
两人以游客姿态,悠哉游哉地走向灵隐寺。
西湖附近的名刹古寺甚多,灵隐是其中之一。
平时游客及善男信女,途经寺庙,必入内参拜,添些香油钱,抽个签,或许个愿,甚至还有远道而来,专诚为烧香以表虔诚的。
不料今日灵隐寺正在做法事,场面庄肃浩大,却谢绝游客信徒入寺。
彭小魁上前向两位守在大门外拒客的僧人讯问,始知是为数日前圆寂的智圆大师超度。
一算日期,正是他来西湖的那日。
显然,他负伤逃走后,这位住持就遭到了杀人灭口的不幸命运。
彭小魁顿觉悔恨与悲愤交集,如果不是因他要来西湖,智圆大师纵然久病难愈,至少也能多活些时日,不致骤遭毒手。
他不禁想到:这无异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玉芙蓉看出他的激愤,忙扯扯他衣袖,故意娇声说:“相公,这里既然在做法事,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就去别处逛逛吧!”
彭小魁会意地微微点了下头,相偕离去。
两人刚走近行春桥,迎面走来位英姿撩人,劲装佩剑的少女,不由地使彭小魁大大一怔。
因这少女正是开封中州镖局,张老镖主的爱女淑宜姑娘。
张淑宜并未认出易容改装的彭小魁,正是她遍寻各地均未找到的意中人,见他盯住自己出神,只当是个好色之徒,身边已有美女相伴,居然还心猿意马,毫无顾忌地对她目不转睛
她走过彭小魁面前,不屑地轻哼一声,连正眼都没有看他。
等张淑宜走远了,玉芙蓉始笑问:
“你认识她?”
彭小魁这才回过神来,尚未及回答,又见桥上匆匆跟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似在跟踪张淑宜。
他忙轻声说:“这两个家伙不怀好意,我们跟去看看,他们打什么歪主意。”
玉芙蓉却站着不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彭小魁只好告诉她:“刚才走近的那位姑娘,就是我对你说过,无影刀张老镖主的爱女。”
“哦?”
玉芙蓉神秘地一笑:
“她怎么只身来西湖,大概是在找你吧!”
彭小魁心知肚明,这少女已对他心有所属,只得微微点头说:“很有可能……”
玉芙蓉一脸自负:“你瞧,连她都认不出你了,可见我的易容术相当高明吧?”
彭小魁却答非所问:“那两个家伙一定是在跟踪她,我们跟去看看。”
玉芙蓉没有异议。
其实淑宜姑娘早已察觉,一路被人跟踪,且可确认出,并非从绍兴到台州,紧紧尾随,最后被她打跑的那两个人。
走了几年镖,凭经验阅历,对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也见识了不少。
心知跟踪术之一,就是经常更换人,决不可一人始终跟到底,那样最易让被跟踪之人发觉。
不消说,跟踪她的这两个家伙,必然也是想从她身上找出彭政宗的下落。
而淑宜姑娘之所以来此,却是风闻彭政宗数日前曾在西湖现身,遭到突袭负创逃走,东厂出动了大批人手严密搜捕,至今尚未抓到人。
她已来了两天,从所有通路仍被封锁,搜索行动继续在执行看来,彭政宗必然仍藏在西湖附近一带。
这对淑宜姑娘来说,无疑是值得欣慰和庆幸的。
她已走近灵隐寺的头山门,不动声色在石坊下坐了下来,抬眼望着松关上悬的匾额。
“九里松”三个漆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特别耀眼醒目。
跟踪的两个家伙不敢太接近,在数丈外停住了,掩身在苍松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淑宜姑娘。
由于灵隐寺在做法事,为圆寂的智圆大师超度,已接连数日谢绝游客及善男善女。
法事要连做七日,所以这条直通寺前的九里长苍松夹道上,除了折返的彭小魁和玉芙蓉之外,淑宜姑娘一路未遇见任何游客。
这松关附近,更不见半个人影。
照理说,她这身装束,又带着佩剑,极易引人注意。
奇怪的是,其他的游客无论男女,只要稍有可疑,均被东厂鹰犬拦下盘问,她反而通行无阻,实在有悖常情。
只有一个解释,即是她已被人认出。
而东厂鹰犬不想惊动她,显然是要利用这少女,找出彭政宗的处身之处。
大概她被视为是赶来接应彭政宗的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距离那两个跟踪的家伙身后数丈外,彭小魁和玉芙蓉,也在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两天中,淑宜姑娘已绕了西湖一大圈,仍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彭小魁是死是活,她都决不放弃寻找。
她已足足在石坊下坐了一炷香时间,霍地起身,迅速奔入夹道旁的松林。
跟踪的两人那敢怠慢,立即急起直追。
那知进入松林,眨眼之间,已不见淑宜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