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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惊呆了,连忙一边往外推我,一边说:“别!别!别!豆豆,听我说,别这样……”
可我仍然紧紧地搂着他。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想告诉他,三个月来,我时刻在心里想他,在心底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甚至在梦中也会喊出他来……但我什么也没说。
他就势在我的前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随即使劲地推开了我。
我恨死他了!不就是个教书匠吗?有什么了不起,向我献殷勤的人多着呢,光二中就至少有一个加强连!好多人能正眼看我都不敢的,只悄悄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瞅瞅我。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胆的家伙,每天就在我周围拼命地放电;另有多少贪婪的目光,像是要将一条条缰绳送到我的手上自甘为奴,这些无一不是被我装糊涂扮傻全都放生了,我是严格遵守野生动物保护法的!
可他怎么能这样?
我明白,可可是把我一直当成小娃娃的哟!
可我都过了十六了!还小吗?
唉!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傻瓜白痴的男人!你那一下轻描淡写的吻完全是对我的怜悯,是对我的同情和轻蔑。
谁要你可怜了!难道我就这么贱……
我蒙了被子大哭了一下午。
迂腐!迂腐迂腐迂腐!
我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大声喊着,寻找着最恶毒的话咒骂着。
什么狗屁老师,孔夫子!猪八戒!牛屎蛋!屎壳螂!臭虫!虱子……
我决心从此再不理他!
后来。
后来,是妈妈!
妈妈从地区开会回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她为我找到了一位最好最好的老师,虽说他目前的工作不是从事的这个专业,但他的小提琴拉得实在棒极了,艺术造诣恐怕远远超过了我们地区任何一位专业演奏员,教我这种才发蒙的学生是绰绰有余的!
妈妈领着我去见他时,我们都相视而笑,暗暗地笑,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原来这位最好的老师,就是可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是老熟人了,可妈妈真笨,根本没有觉察出来!我以前只知道他是美术老师,是一位很有成就的专业画家,业余会拉一点琴而已。哪里知道,音乐才是可可真正的主攻方向,他的最高学历,竟是名牌音乐学院作曲理论系结业的硕士研修生,他的小提曾参加过全国大赛,获过中南地区少年组优秀奖。
就那样,我终于做了可可的小提琴学生。成了他的音乐入室弟子!
可可对我的学习,别提有多严了,从不让我偷懒!更不让我有丝毫机会涉及我的私情——我始终认为我早已长大了,应该有处理自己感情的权力了!
为此,我经常和他使点小性子,久不久几天不理他!当然,每一次都是可可主动找我——其实对于我的这种小心眼,可可心里清楚得很的,但他就是装糊涂,一点不给我机会,天知道我是怎么会每次都又乖乖地跟了他去。后来,他在一次喝了酒后有些兴奋,才跟我透露了一些他的秘密,他说他其实也非常喜欢我的,很深很深,深藏在一个任何人也别想窥探的地方。他说自从第一天走进教室,他就知道我和他之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他说那是一种缘份。他说后来的学琴,果然就证实了这种缘份!
可是,当我第二天跟他重提这事时,他根本就不承认,说他从没有说他爱我!说即使酒后说了什么,那也不能算数,谁会跟一个醉鬼计较啊。后来,他委婉地说有些事可能是让我受委屈了,他向我道歉,他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至少在目前。
至在少在目前!我的爱不是时候。
听了这话我开心极了,我说:“既然这样,还道什么歉?瞧你那傻样!”
我明白我们都在期待着最终有一天的到来。有点像小时候盼过年,因为那是一定会有的,是属于我们每一个自己本就应该得到的。
从此,可可对我似乎不像以前那样道貌岸然了,高兴了也和我说一些他的往事。他对我说他以前受过的很多挫折,说他失过恋,深深的伤痕印在心坎上;他说现实太无情,还有许多人们无法预料的东西,有可怕的封建卫道者们,全在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的。他让我以后一定要小心些,因为我们之间那一道师生鸿沟,随时可能会成为我们二人的坟墓!而且我的确还太小,因而他请我以后无事千万不能总去找他。双方要将这种神圣的情感藏在心底最深处,要冷静地对待生活中的一切。他也要从此专心专意搞他的创作。
“当然,”他最后说,“人类之爱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是,人是有理性的动物,所以才更应该懂得珍惜。此时此刻深藏自己的感情就是一种珍惜。”
可是,我认为既然二人忠心地相爱,应当可以冲破任何阻力,可以逾越任何鸿沟。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怕谁呢!
可可在等待着我长大!我们都在等待。
第二十章(4)
我接受了他的约法三章,我们就这样相爱了!
不!应该是说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因为我们从此基本上不再单独来往了。直至以后许久,我才明白我和他之间,那哪里是爱呀,我为自己的幼稚而可笑!我在可可的心目中,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小女孩。充其量,我是他的入室弟子。
但是,可可仍是我的偶像,永远的偶像!
我曾长期忍受着一个人那漫漫长夜的相思的煎熬。无情的岁月就这样默默地打发掉了!今年,我已上了高二。都快三年了,可可还是那样对我!我想,这样不行,我一定要找个机会真正征服他才行!我才不怕那些什么校规校纪的条条框框,我不相信学校能把我怎么样。因而我也不大把他的约法三章当成很了不起的一回事了。
我长大了!
我还在拉琴,可可还在教我!教得越来越严,越来越认真!好象我真是一块小提大师的材料似的。
他始终还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不是行为上,是心的距离!
我认为他只不过是在维护他的师道尊严。那压根儿就是虚伪的一种幌子。师道尊严又如何?师道尊严就不要恋爱、结婚,师道尊严就不生孩子?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我离开晚自习教室,又悄悄地敲开了可可的房门。惊异之余,看得出来他当然也很高兴。那一次……那一次,我大着胆子上前抱住他,死也不放手!可可终于屈服了,他吻了我!
虽然,或者我仍是一株小草,生长在世界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我的心智已经成熟起来,我的心怀已经博大起来,我飞过高山平原,跨过沙漠雪峰,越过艰难险阻,勇敢地去追寻属于我的那一滴爱情的甘露!
这甘露终于就降临了,热啊,像六月天的沙浴,令我浑身的热血沸腾起来。
我好幸福啊,小小斗室,四周全是温馨!
我终于长大了!
我们这一次的吻太长久了,长久得使我们嘴唇都发了麻,相互彼此都快喘不出气了!
平生第一次亲亲切切地,我闻到了我最喜爱男人的气味儿!那是我多么朝思暮想的气味啊,我是很饥渴,努力将他那气味整个地全吞入我的肚腹之中!
冷静下来,他说我太任性了,太幼稚了,还不懂得人世间的险恶,不懂得社会生活的残酷。他指出:尤其像我们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人们的脑子可能还是光绪、宣统时代的。我们不能不有所提防。
但我们毕竟相爱了!我和他说决心要为他抚平心灵的创伤,让他恢复青春的活力。可可的周身有一股火山般的潜力,我要让那熔岩的炽热岩浆喷发出来,开出一朵人类艺术的奇葩!
我发觉他的确在变,衣服也整齐些了,头发不再蓬乱;最为明显的,是他的眼神从此没有了那种冷漠,常常跳动着激情的火花;他更常常与同学们一块参加课外活动,几乎分不出师生的界限了。他谈笑风生,风趣幽默,机敏睿智。甚至我觉得他比一般同学更年轻,更充满朝气和活力。我不明白他用的什么法术常常会赢得同学们的喜欢和尊重,在学校,在同学们中间,在一些正直的老师中间,他的威信最高。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格的尊贵,真正的绅士风度是骨子里的,谁也学不来!
可他成了我无话不说最为贴心的大哥哥,只要一想到此,我浑身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像二月的春阳般暖盈盈的。
只有他站在我的谱架旁时,他才又是我的老师。
只有他站在我的身后专注地看我拉琴时,我才心里感到踏实!
我的琴进步奇快!
那一次“七一”,县里组织文艺汇演。我们学校出五个节目,除了可可的笛子和二胡独奏,其余最主打的是一组合唱和一组歌舞。《黄水谣》中,他弹拨着小提琴深情地唱:“张老三,我问你……”我当时穿了一身长袖飘飘的舞蹈服,出神地只顾盯着他看!
他那眼神也正对了我,仿佛每一句都是在问我:你的家乡在哪里……我心里甜蜜极了。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情境……如今回味起来,却令人如此地伤感和心酸!
我再也离不开可可,一天不见他,就心里憋得难受发慌。他让我一定少去找他。可我就是要去。让人家说去吧,让他们眼红去吧,我不怕!
可我毕竟也不是英雄,每次一进他门,我就要赶紧关起门来,生怕被人发现。学校领导不是天天在强调中学生不准谈恋爱吗?可是,他却每次反而都要将门打开,像是有意将我展览出去一样。当然我知道他是尽量不给别人以造谣的机会,要让人明白我们是正常的来往。
我拉琴的时间少了!为此,可可发了好大脾气!说如果不好好学琴,他不会再理我的!
真是一个大怪人!不就是为了和你相爱,才耽误的嘛!
练琴时间一般是他来找我的,可我没听他的话,经常去找他,一去就坐着不走!
去的次数多了,且又常常关起门来讲话。这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他们怀疑我们关起门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被人无形中监视起来了。最让人讨厌的是校长。校长找我谈话,让我要多注意,人家都说可可那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谁不是个好东西?他自己才不是个好东西呢!
校长是想让我当他的儿媳妇。真是笑死人,他那衙内整个一大活宝,真怕要人见人爱呢!可他自己一点觉不出自己又傻又丑,一个夏天成日就见他穿一件花格衬衫在街上蹦,到处找姑娘们献殷勤,活像一条发情的花野驴!
那一段,学校谣言四起,说我如何如何做了校长的儿媳妇等等等等!真是气死我也!我告诉了爸爸听!自从爸爸找他谈过后,谣言虽不见了,校长也像是不再打那种主意了。可我又老觉得他那老眼里另有一种让人害怕的东西冒出了,眼光像刀子一样阴邪!
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的老伴正在医院里躺着,他的傻儿子一个人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玩电子游戏。他的女儿一直在单位不回来的。他在浴室里冲凉,竟有意将那门对了我敞开了一条好大的缝!还喊给他送衣服去……
我时刻提防着,我害怕单独同那老鬼呆在一块儿。没事我尽量不去他的家里了!
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也是周末。我非让可可和我一块去看一场电影,电影的名称是《生死恋》。正片之前,加映了好几个“新闻纪录片”,回来时晚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我们寝室竟然闹翻了天!门也被砸烂了。我进到屋内时,大家都没睡,可谁也不理我。住在隔壁的XWC悄悄跑来对我说:“你去了哪里呀?你完了!满学校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糟了,房门钥匙在我的口袋里!我心里“格噔”一下,顿时像一只摔破了的罐儿,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