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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老人道:“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绿相老人道:“这次该轮到我了。’厉青锋大笑,道:“很好,实在好极了,三十年前的那笔帐,你我正好就此结清。”
这三个人虽然都已有一大把年纪,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
三十年前的一点点仇恨,他们竟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厉青锋已霍然长身而起,绿袍老人也已转过了身。
沈璧君一直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前辈们若想在这里杀人,就该将这里的主人先杀了才是。”
她的声音还是和昔日同样温柔优雅,可是她说的话里却已藏着锋锐。
这两年多来的流浪生活,毕竟已使得她学会了很多事。
绿袍老人看了厉青锋一眼,冷冷道:“你我既然都还没有死,又何必急在一时?”
厉青锋冷笑着,终于也慢慢地坐了下去。
风四娘又笑了。
她走出来,拉住了沈璧君的手,嫣然道:“我想不到你会来,你一定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的。”
沈璧君微笑着,点了点头。
风四娘笑道:“幸好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旧债要算。”
沈璧君嫣然道:“你还是没有变。”
风四娘道:“但你却似已有些变了。”
沈璧君眸子里的忧郁更加浓了,凄然垂首,默默无语。
凤四娘又笑道:“但我却还是个吓死人的新娘子,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都是新娘子。”
沈璧君也觉得很惊奇,但却并没有问她怎么会又做了新娘子”这个出身世家、教养良好的典型淑女,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
风四娘眨着眼,看着她,道,“你一定走了很久的路,才到这里的。”
沈璧君道:“嗯。”
风四娘道:“那么你一定已经……”
她忽然附在沈璧君耳旁,低低说了两句话。
沈璧君的脸红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风四娘却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带你去。”
她真的拉起沈璧君的手,走向旁边的小门。
沈璧君的脸更红,却也只有垂着头,跟着她走。
老人对望了一眼,眼睛里却不禁露出笑意,他们当然知道风四娘是带沈璧君干什么去的。
他们都觉得风四娘实在是个很妙的女人,都觉得这实在是件很妙的事,别人请来的客人刚进了门,她居然就拉着人家方使去。
这种事除了风四娘外,还有谁能做得出呢7也只有风四娘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别人才会觉得有趣,不觉得诧异。
第三十章 会走路的屋子
门外果然有间小木屋。
木屋外有个小小的梯子,风四娘拉着沈璧君走上梯子,走进了一间很窄的门。
屋子很小却很干净。
风四娘又拉上了门,才长长吐出口气.她忽然发觉这实在是个女人们说悄悄话的好地方,就算胆子再大,脸皮再厚的男人,也绝不敢闯进来的。
她拴起了门,忍不住笑道:“现在我们随便在这里说什么,都不怕被人听见了。”
沈璧君道:“你……你有话跟我说?”
风四娘笑道:“是有点悄悄话要跟你说,可是你若真的急了,我可以先等你——。”
房子里有个小小的木架,上面还盖着漆着金漆花边的盖。
沈璧君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只是看着这个很好看的盖子发怔。
风四娘道:“快点呀,这地方虽然不臭,总是有点闷气。”
沈璧君终于鼓起勇气,嗫嚅着道:“可是你—…你……”风四娘又笑了,她终于明白:“你是不是要我出去?”
沈璧君红着脸,点了点头。
风四娘笑道:“我也是个女人?你怕什么?难道我转过脸去还不行?”
沈璧君咬着嘴唇又鼓足勇气道:“不行。”
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要她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
风四娘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忍不住就要大笑出来。
幸好她总算忍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我就出去下子,可是你最好也快一点,我还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她拔开门栓伸手推门。
她怔住。
这扇门竟已推不开了。
难道有人在外面锁上了门,要把她们关在这里?
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太不像话了。
风四娘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忽然发现这屋子竟在动。
往前面动,而且动得很快。
这屋子竟好像自己会走路。
门还是推不开无论用多大力气都推不开。
风四娘的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她已发现这件事并不像是开玩笑了。
除了这扇门外屋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女人方便的地方本就应该很严密的。
风四娘咬了咬牙用力去撞门,木头做的门,被她用力一撞,本该立刻被撞得四分五裂。
谁知这扇门竟不是完全用木头做的,木头之间还夹着层钢板。
她用力一撞,门没有被撞开,她自己反而几乎被撞倒。
沈璧君的脸色已经开始发自,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四娘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上了别人的当了。”
沈经君道:“上了谁的当?”
风四娘摄恨道:“当然是上了个女人的当,能要我上当的男人现在只怕还没有生出来。”
沈璧君道:“这女人是谁?”
风四娘道:“花如玉。”
沈璧君道:“花如玉又是什么人?”
风四娠道“是我老公。”
沈璧君怔住。
她一向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吃惊的表情来,但现在她看风四娘时.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看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样。
风四娘道:“我上了我老公的当,我老公却是个女人…。:“她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看你一定以为我疯了。”
沈璧君并没有否认。
风四娘道:“她要我把你约到这里来,要我告诉你那两个老头子不是好人。”
沈璧君道:“他们不是好人?”
风四娘道:“因为他们要用你做鱼饵,去钓萧十一郎那条大鱼。”
她苦笑着,又道:“我现在才知道,我才是条比猪还笨的大鲢鱼,居然上她的钩。”
沈璧君轻轻叹了口气,通“那两位前辈绝不是坏人,这两年来若不是他们照顾我,我……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风四娘道:“可是他们对萧十一郎…。”
沈璧君道:“他们对萧十一郎也没有恶意,在那玩偶山庄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暗中帮着他,因为他们也同样被逍遥侯伤害过。”
她虽然在尽力控制着自已,但说到“萧十一郎”这名字的时候,她美丽的眼睛里还是情不自禁露出种无法描叙的悲伤之意。”
那些又辛酸、又甜蜜的往事,她怎么能忘记?
这两年来,她又有哪一天能不想他?又有哪一刻能不想他?
她想得心都碎了,片片地碎了,碎成了千千万万片…”’他的血,他的汗,他的侠义和柔情他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萧十一郎,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她闭起眼睛,晶莹的泪珠已珍殊般滚了下来。
风四娘痴痴地看着她,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心里也正在想着同一个人。
“难道你也没看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这句话她想问,却没问出来。
她实在不想问了,实在不忍再伤沈璧君的心。
“那天我虽然跟着他定了,却一直没有找到他。”
这句话沈璧君也没有说出来。
她的声音已嘶哑,喉头已哽咽。
萧十一郎,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两个痴情的女人,想你想得心都碎成千万片了。
—萧十一郎。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屋子还在动,动得更快。
风四娘忽然笑了,道:“别人是到这里来方便的,我们却到这里来流眼泪,你说滑稽不滑稽。”
她笑得声音很大,就好像一辈子从来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这笑声里,藏着多少辛酸?多少服泪?
一个人在真正悲伤时本就该想个法子笑一笑的,只可惜世上能有这种勇气的人并不多。
沈璧君忍不住抬起头.凝视着她。
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已不像是在看着个疯子,她已知道她现在看着的,是个多么可爱、多么可敬的女人。
风四娘也在看着她忽然通“这么好笑的事你为什么不陪我笑一笑?”
沈璧君垂下头道:“我……我也想笑的,可是我笑不出。”
她的可爱,正因为她笑不出。
风四娘的可爱,也正因为风四娘能笑得出。
她们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可是她们的情感却同样真挚,同样伟大。
一个女人若能为了爱情而不惜牺牲一切,她就已是个伟大的女人。
风四娘心里在叹息。
她若是萧十一郎她也会为这个美丽而痴情的女人死的。
她以不住伸出手,轻摸着沈璧君的柔发,柔声通“你用不着难受,我们一定很快就会看见他的。”
沈璧君又不禁抬起头“真的?”
风四娘道:“花如玉一定是想利用我们去挟持萧十一郎,所以她一定会让萧十一郎知道我们已在她的手里。”
沈璧君道:“你想他会不会来找我们?”
风四娟道:“他一定会来的。”
沈经君道:“可是那个花如玉…。.”风四娘笑了笑,道:“你用不着担心她,她又能对我们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她脸上在笑,心却在往下沉。
因为她知道女人对女人,有时比男人更可怕。
她实在想不出花如玉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们,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就在这时,这个会走路的屋子忽然停了下来。
屋子终于不动了。
但外面却还是没有声音。
屋子里更闷,本来嵌在墙壁上的一盏灯,也突然熄灭。
四下忽然变得一片黑暗,连对面的人都看不见。
风四娘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到了一个不通风的坟墓里,闷得几乎已连气都透不过来。
她反而希望这屋子能再动一动了。
可是这要命的屋子,不该动的时候偏偏要动,该动的时侯反而一动也不动。
风四娘忽然又笑了,别人连哭都哭不出的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得出。
她笑着道:“现在我已看不见你了,你总可以松口气了吧。”
沈璧君不出声。
风四娘道:“你若是再这样憋下去,说不定会憋出病来的。”
沈璧君还是不出声。
风四娘叹了口气.突听一个人吃吃地笑道:“这真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人家不急你急伸么?”
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风也吹了进来。
屋顶上居然开了个小窗子,窗子外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心心”心心还在吃吃地笑个不停。
风四娘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挖出她这双眼珠子。
心心笑道:“这上面的风好大,你们在下面一定暖和得很。”
风四娘咬了咬牙道:“你是不是也愿下来暖和暖和?”
心心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下不去。”
风四娘道:“你不会开门么?”
心心道:“钥匙在公子那里,除了他之外谁也开不了门。”
风四娘忍住气,道:“他的人呢?”
心心道:“人还没有回来。”
风四娘道:“为什么还不回来?”
心心道:“因为他还要陪着别人找你们,他总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他要你们走的。”
风四娘道:“他究竟想对我们怎么样?”
心心道:“他要我先送你们回家去。”
风四娘道:“回家?回谁的家?”
心心道:“当然是我们的家。”
风四娘道:“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