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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壁闭上了嘴。
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不必回答。
凤四娘却还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白天到哪里去了?”周至刚忽然冷笑,道:“你几时变成了个问案的公差?”
风四娘冷冷道:“不是公差也可以问这件案子。”
周至刚道:“什么案子?”
风四娘道:“杀人的案子。”
周至刚道:“谁杀了人?杀了些什么人?”
风四娘道:“被杀的是鱼吃人,厉青峰,人上人,和轩辕兄弟。”
周至则也不禁动容,道:“能同时杀了这些人,倒也不容易。”
凤四娘道:“很不容易。”
周至刚道:“你难道怀疑我们是凶手?”
风四娘道:“难道不是?”
周至刚冷冷道:“我们若真是凶手,你现在也已死在这里。”
风四娘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灭口。
——他们既然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何妨再多杀一连城壁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若肯多想想,自己也会明白我们绝不是凶手的。”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连城壁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杀人当然要有动机和理由。
连城壁道:“我知道一直认为我想对付萧十一郎,一直认为我跟他有仇恨。”
凤四娘承认。
连城壁道:“据说他们也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我本该和他们同仇敌汽,联合起来对付萧十一郎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他们?”
风四娘更无活可说。
他们若真是联合了起来,今夜死在八仙船的,就应该是萧十一郎。
她忽然发觉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诡秘、复杂、离奇得多。
连城壁微笑道:“看来你也累了,好好地去睡一觉,等明天清醒时,也许你就会想通究竟谁才是真的凶手了。”
鱼吃人他们都是萧十一郎的时头,他们活着,对萧十一郎是件很不利的事。
所以唯一有理由杀他们的人,就是萧十一郎。
这道理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无论谁都会明白的。
只有风四娘不明白,所以她要想。
她越想越不明自,所以他睡不着。
天早已亮了。
桌上堆满了装酒的锡筒,大多数都已是空的。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更不是卖酒的时候,这酒铺肯开门让他们进来喝酒,只因风四娘一定要喝。
“你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风四娘显然并没有给这酒铺掌柜很多选择。
她一向不会给别人有很多选择,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现在她心情非但很不好,而且很疲倦。
可是她睡不着,所以霍英和杜吟也只有坐在这里陪着她。
喝酒本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惜他们现在却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
霍英已经在不停的打哈欠。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用不着打哈欠,你随时都可以走的,我并没有要你陪着我。”
霍英笑道,“我并没有说要走,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霍英道:“你要我说什么?”
风四娘道,“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霍英道:“我会,我敬你一杯,干杯。”
他果然仰着脖于喝了杯酒。
风四娘也不禁笑了,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两个年轻人对她实在不错。
她也干了一杯。
霍英道:“小杜,你为什么不说话,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杜吟迟疑着,终于也举杯道:“好,干杯就干杯。”
风四娘大笑,笑声如银铃:“幸亏遇见了你们,否则我说不定已被人气得一头撞死。”
“你在生谁的气?”
“很多人。”风四娘又干了一杯,“除了你们外,天下简直没有一个好人,”她在笑,可是心里却很乱。
所以她拼命喝酒,只想把这些事全都忘记,哪怕只忘记片刻也好。
她的眼睛还很亮,可是她已醉了。
霍英也醉了,一直不停地在笑,“你自己会不会说干杯?”
风四娘笑道:“你给我倒酒,我就干。”
霍英道:“行。·他伸子去拿酒壶,竟拿不稳,壶里的酒倒翻在风四娘身上。
“我衣服又不想喝酒,你也想灌醉它?”
她吃吃地笑着,站起来,想抖落身上的酒,霍英也来帮忙,嘴里还在喃喃他说着抱歉,一双手却已闪电般点了她三处穴位。
他的出手快而准。
风四娘想大叫,已叫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都已麻木僵硬。
霍英抬起头,眼睛里已无酒意,刀锋般瞪着那吃惊的酒铺掌柜,冷冷地道:“我们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你懂不懂?”
掌柜的点点头,脸上已无血色,颤声道,“今天早上,根本没有人来过,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英道:“所以你现在应该还在床上睡觉。”
掌柜的一句活都不再说,立到就走,回到屋里躺上床,还用棉被蒙住了头。
霍英这才看了凤四娘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只可惜你人喜欢多管闲事了。”
风四娘说不出话。
霍英显然不想再听他说话,将她控制声音的穴道也一起点住。
也许他生怕自己听了她的话后会改变主意。
酒铺的门还是关着的,这本是风四娘自己的主意,他喝酒时不愿别人来打扰。
霍英要杀人时,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
他已自靴筒里油出柄短刀,刀身很狭,薄而锋利。
这正是刺客们杀人时最喜欢用的一种刀。
杜吟一直在旁边发怔,忽然道:“我们现在就下手?”
霍英冷笑道:“现在若不下手,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杜吟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没有杀过人,这次你让给我好不好?”
翟英看着他,道:“你能下得了手?”
杜吟咬着牙点点头,也从靴筒里抽出了同样的一柄短刀。
风四娘目中不禁露出悲伤失望之色。
她一直认为杜吟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看错了。
杜吟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看部不敢看她。
霍英道:“你杀人时,一定要看着你要杀的人,你的出手才能准确,有些人你一定要一刀就杀死他,否则你很可能就会死在他手里。”
杜吟道:“下次我会记注。”
霍英道,“杀人也是种学问,你只要能记住我的活,以后一定也是把好手。”
想不到这热情的年轻人,居然是个杀人的专家。
他笑笑,又道:“这女人总算对我们不错,你最好给她个痛快,看准了她左面第五根肋骨间刺下去,那里是一刀致命的要害,她绝不会有痛苦。”
杜吟道:“我知道。”
他慢慢地走过来,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眼睛里却充满了红丝。
霍英微笑着,袖手旁观,在他看来,杀人竟仿佛是件很有趣的事。
杜吟咬了咬牙,突然一刀刺出。
他的出于也非常准,非常快,一刀就刺入了霍英左肋第四、第五根肋骨间。
他杀的竟不是风四娘,是霍英。
霍英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双睛立刻凸出,吃惊地看着他,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和怨毒。
杜吟竟被他看得机凛凛扛了个寒噤,手已软了,松开了刀柄。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霍英手里的刀,也已闪电般刺人了他的肋骨。
霍英狞笑道:“我教给你的本来是致命的一刀,只可惜你忘了把刀发出来,你杀人的本事还没有学到家。”
杜吟咬着牙,突又闪电般出手,拔出了他肋骨问的刀:“现在我已全学会了。”
鲜血箭一般蹿出来,霍英的脸一阵扭曲,像是还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已倒下。
这的确是致命的一刀。
杜吟看着他倒下去,突然弯下腰不停地咳嗽。
又冷又硬的刀锋,就在他肋骨间,他整个人却已冷得发抖。
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
因为刀锋还没有拔出来——霍英一刀出手,已无力再拔出刀锋。
——有些人你若不能一刀杀死他,就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只要刀锋还留在身子里,人就不会死。
杀人,本就是种很高深的学问。
杜吟还在不停地咳嗽,咳得很厉害。
霍英那一刀力量虽不够,虽然没有刺到他的心,却已伤了他的肺。
凤四娘看着他……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她并没有看错。
她虽然没有流血,眼泪却已流了下来。
杜吟终于勉强忍住咳嗽,喘息着走过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他自己却已倒在椅子上,他竟连最后的一分力气都已用尽。
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粒从他脸上流下来。
风四娘撕下了一片衣襟,用屋角水盆里的冷水打湿,敷在他额角上,柔声道:“幸好他这一刀既不够准,也不够重,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支持一下子,把这阵疼熬过去,我就带你去治伤,”她勉强笑了笑,道:“我认得个很好的大夫,他一定能洽好你的伤。”
杜吟也勉强笑了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了,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只有酒,才能让他支持下去,只要能支持到他说完想说的话,就已足够。
“给我喝杯酒,我身上有瓶药……”药是用很精致的木瓶装着的,显然很名贵,上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云南,点苍。”
点苍门用云南白药制成的伤药,驰名天下,一向被武林所看重。
只可惜无论多珍贵有效的伤药,也治不好真正致命的刀伤。
霍英出手时虽已力竭,但他的确是个杀人的专家。
风四娘恨恨地跺了跺脚:“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我?”
杜吟苦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到无垢山庄去杀你的。”
风四娘怔住。
她现在寸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她,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跟班。
我实在设想到你会自己找上我们,当时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是凤四娘。”
“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
“霍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杜吟道:“所以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喝了杯酒,将整整一瓶药吞了下去,他死灰的脸上,已渐渐露出红晕,“他十九岁时,就已是很有名的刺客,‘天宗’里面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杜吟苦笑道:”这次他们叫我跟他出来,就是为了要我学学他的本事。”“天宗。”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这两个字:”叫你们来杀我的,就是天宗?”
“是的。”
凤四娘道:“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天宗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是个很秘密、很可怕的组织。”杜吟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难道这“天宗”就是逍遥侯创立的?”
“天宗的祖师姓天。”
逍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花如玉,欧阳兄弟,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逍遥侯死了后,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
是不是连城壁?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但却又不能再给杜吟大大的压力。
她沉吟着,决定只能婉转地问:“你也是天宗的人?”
“我是的。”
“你入天宗已有多久?”
“不久,还不到十个月。”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这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