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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轻携素手,贴着娇躯坐了下来,又低声道:“其实我方才回来,那是奉了周师叔之命,打算和你要商量一件事,却和往日不同咧。”
中凤忙道:“周师叔又有什么事吩咐,是又得着什么消息吗?”
羹尧把头一摇又笑道:“他老人家要替鱼师姐做媒咧,并且把这差事全交给了我,所以我才来和你商量、商量。”
中凤不由诧异道:“替鱼师姐做媒?他老人家打算教她嫁谁?这却不是容易事咧。”
接着又看着羹尧道:“周师叔对你如何说来?是着你和我说,教我去问她吗?这个却不太好开口咧。”
羹尧猛一抬头,忽见两人并肩而坐,正当一面红木边框穿衣大镜,那镜中俪影双双,中凤半侧着身子,倚肩小语,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不由心中一荡,含笑道:“你问这个吗?
天下事全要饮水思源,如今我们已经比翼双栖,得偿夙愿,你便忘了那位为了我们的事,奔驰数千里,身受重伤的人了吗?”
中凤娇笑道:“原来是他呀,你不是告诉我,他们本有极深世谊吗?鱼师姐又也曾在哑大师门下,哑大师和那位马爷的生母也有渊源,如果就各人的关系来说,这倒不难撮合,不过鱼师姐眼界极高,曾经和我相约非不世出的英雄,决不轻易嫁人,却宁可以总角丫头终老江湖,那位马爷年事已长,论人物至多不过豫让荆轲一流,却恐未必当意咧。”
羹尧握手笑道:“我倒不知道,原来您二位还有这等盟约,天雄为人诚如尊言,不过求之风尘之中,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之人,师妹既能屈尊下嫁愚兄,则他两位也未尝不可撮合咧。”
中凤玉颊飞红,一下夺过手去,低啐了一口道:“好好的谈别人的事,你为什么又扯到我们身上来?”
接着又道:“此事您问过那位马爷吗?如依我的看法,不但鱼师姐未必完全乐意,便马爷也未见一说便成咧。”
羹尧笑道:“周师叔便是差我探天雄口风,鱼师姐眼界容或极高,难以当意,那天雄的意思,您怎么知道咧?”
中凤嗔道:“亏你还以澄清宇内为己任,当真连这点小事也看不出来吗?须知那位马爷我虽极少见面,但也有个耳闻,第一他是个孝子,如果已经成家,固然一切便全说不上,即使尚未成家,在他父亲下落未明之前,他肯娶妻吗?第二,也正因为他们具有种种渊源,他自己知道决不足以与鱼师姐相配,怎么便肯率尔答应?你如不信,只将他请了进来背人一问便不难明白咧。”
接着抿嘴一笑道:“周师叔向来老谋深算,对这双方情形怎么没有能料到,便把这差事加到你头上来,如依我看法,你这把冰斧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不然却防有钉子碰咧。”
第十二章 冰人
羹尧沉吟半晌道:“你说的话虽然极是,但事出周师叔所嘱,明知不行,我也非向他一问不可。”说着,便唤来侍琴预备酒菜,又命孙三奶奶唤来周再兴,单邀天雄晚间便酌,接着又将周浔所言天山派与沙老回回的事说了。
中凤笑道:“我自到北京城里以来,因为身在雍王府无法随便出入,所以若干熟人全疏于往来,那位沙老前辈还有一位内侄女,又算是记名徒弟,昔年我也曾见过,既然近在咫尺,也须设法一见才好。”
羹尧道:“这个容易,等我明天去探望那闻天声时,向沙老前辈陈明,请她从这边门进来不就行了吗?”
中凤道:“你又糊涂咧,我既打算看望她,焉有着人家来之理。”
说着又道:“你只告诉沙老前辈一声,说我打算去看望小香姐便行咧,她如愿意见我,最好约定时间,还是由我去才是。”
羹尧连忙答应,两人又谈了一会,这天晚上,天雄果然应邀而来,二人在楼下对坐小饮,天雄首先笑道:“年中外放,行期不远,便南来诸前辈也决不肯久住,在这期间,正宜多加陪侍请益,商定大计才是,为什么独邀小弟对酌是何道理,如果有事,须用小弟,尽管明言,却无用如此咧。”
羹尧大笑道:“今日之事,并非为了小弟,却与足下有关,所以才邀来一叙。”
天雄不由诧异道:“小弟除对家父日夕思念而外,其余决无他事,难道令亲又有意提拔不成,这个我已言明在前,如果离开年兄,另以官禄相加却难怪方命咧。”
羹尧又笑道:“此点我也早已对他说过,目前量还不至如此。”
接着喝过一大杯来笑道:“马兄但请放宽心,老伯大人的事,小弟不日入川自必按临各县,足下不妨随行,自可多方打听,一经得有确汛,即便设法迎归侍奉,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马兄也曾有过计议吗?”
天雄闻言,连忙举杯一饮而尽道:“若得年兄如此成全,小弟没齿不忘,不过说到家室的事,自先慈见背,又迭遭大故,频年流落江湖,固然无意于此,即使为了延续宗嗣计,也必在得见老父之后才能心安,否则却实有不忍咧。”
接着又笑道:“年兄何以忽作此言,难道近日新婚燕尔便推己及人也想到小弟身上吗?
不过人生际遇不同,小弟却无此福份咧。”
羹尧也把酒饮干,一面又笑道:“马兄毕竟善于料事,小弟诚如尊言,真是推己及人,打算替你撮合一头上好姻事,目前老伯大人虽然尚无确讯,但足下已到中年,却不堪再行延误下去,即使一时不便完姻,何妨权且聘定,将来老伯大人一旦归来,不也欢喜吗?”
天雄略一沉吟道:“年兄既如此说,必有所指,且请先行见告如何?”
羹尧又把酒斟满,举杯道:“此女不但才貌出众,堪为马兄之匹,如论武技也许还出足下之上,否则小弟焉敢冒昧。”
说着把酒一饮,照杯笑道:“马兄还记得这次江南之行,渔舟小住了吗?”
天雄闻言忙道:“年兄说来说去,欲为小弟作伐的,竟是我鱼世妹吗?这简直无异取笑咧,固然小弟年事已长,与她相距十载以上,决无结为婚姻之理,便彼此性情也难相投,以小弟愚鲁守拙之性,岂足以与她那天马行空磊落不让须眉的为人相偶,何况彼此同舟数月,我一直以兄妹相视,如果一旦附为婚姻,岂不适足以贻人口实。”
接着又把手一拱笑道:“年兄盛意,小弟至感,如欲代谋家室,他日天幸老父归来赐一粗婢足矣,这头亲事,却请不必再提咧。”
羹尧一见果然碰了钉子,忙又笑道:“马兄不必如此,小弟此言却非出自本意,实系受人之托,你却不可有负人家一片盛意咧。”
天雄又笑道:“此意或者出诸我那世叔亦未可知,但婚姻大事,决不可以稍存勉强,不然便是误人误己,果真出诸他老人家的雅爱,还请代为婉谢,只说小弟因为老父下落未明,不便不告而娶便行咧。”
羹尧见他严辞拒绝不便再说什么,只有又把话岔到其他方面去,酒罢,天雄别去,羹尧回到楼上,中凤笑道:“如何,你这把冰斧抡折了罢,你们谈的话,我多半听见,不但全在我意料之中,而且他弦外余音,还对鱼师姐颇有微词,如果真让鱼师姐知道,不气个半死才怪,如今你总该相信咧。”
羹尧也笑道:“我对你说的话,焉有不信之理,适才所以非邀他来不可,只因周师叔所嘱,不得不遵命问一下而已,你却不可让鱼师姐知道咧。”
中凤嗔道:“你为什么竟说出这话来,我岂是这等人,平白搬弄是非那不该死吗?倒是你为什么不提周师叔所嘱,却反似乎是鱼老将军托你来的,这却未免使我那鱼师姐更难堪咧。”
羹尧连忙赔笑道:“这果然是我疏忽了,不过我因为他为人向来死心眼儿,不暗示是鱼老将军之意,也许更不行,其实这也无妨,鱼老将军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不过他老人家托的是周师叔,周师叔又托我而已,男女婚事两家央媒说合,成与不成也是常有的事,这也算不了什么呀!”
中凤微愠道:“这在你们男人自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家,如果听见这样的话,那就真受不了咧,那位马爷说的话虽觉过份,但早在我意料之中,本无足怪,你这一番说词,却未免稍嫌唐突咧。”
羹尧见她语带激愤,忽然想起从前自己拒婚,几生误会之事,忙又连赔不是,忽听窗外一声娇叱,接着又闻撮唇低啸和击掌之声,分明是血滴子报答暗号,忙又脸色一沉道:“外面是谁,有紧急信息吗?”
接着便听窗外报名道:“第十队提调兼领队张桂香,有要事面禀总领队。”
羹尧见是张桂香,转觉放心,忙道:“即有要事,不妨进来。”中凤却不由面泛红霞,脸上一阵热辣辣的,方瞪了羹尧一眼,张桂香已从檐际窜入栏杆,从走廊绕到房门外,又高声道:“贱妾叩见总领队和夫人。”
这才一掀门帘,叩头下去,中凤不由又臊得粉脸通红,连忙扶起道:“你有什么话,请说就是咧,为什么又行此大礼。”
张桂香仍就挣着拜了几拜,方才站起来一掠鬓角笑道:“总领队和夫人全是我的救命恩人,二位大喜,未能来贺,还请恕罪。”接着又道:“贱妾本不应该夤夜前来惊动,只因今日得着总领队传话,对于秦岭诸人下落,一有确讯必须随时见报,所以才设法赶来……”
羹尧忙道:“你已得着确讯么,这批人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咧?”
桂香道:“为了此事,不但贱妾夫妇用心打听,便那程师爷也多方派出人去,但始终未能打听出来,我直到天黑方才得知,他们一个也未回去,全藏在那长春宫附近。死的已经偷着埋入义冢,伤的正在医治,不过各人已将我那鱼恩姐恨得澈骨,非将她杀死,决不回去,并且已经暗中派出多人,相机下手,便对马爷和总领队也欲得而甘心。贱妾只因于公于私,却非前来报讯不可,正好那十四王爷因鱼恩姐一去不回,也颇不放心,又差我出来打探这才赶来,还望两位从速告诉各位,妥为防备才好,否则这些人是不顾一切的,如论功夫取胜自不怕他,但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就难说了。”
说着又道:“适才我由园后进来,便见一人伏在这楼后檐际,起初还疑惑是自己人,才打算招呼,但稍一近前他反从东侧窜了下去,只一闪身便自不见,那身法简直快得出奇,虽然秦岭诸人之中,决无这样出色能手,但如非南来诸侠,却大有可虑,还望赶快查一查才好。”
中凤不由失惊道:“当真吗,你看见那人身段面目没有?”
桂香忙道:“在总领队和夫人面前,我焉敢说谎,那人面目虽未看见,身段却颇形瘦小,好像也是一个女人。”
羹尧笑道:“这倒无妨,不管他是男的、是女的,只打算到我这里来闹鬼,那便算是他自投罗网死得快咧?”
接着又道:“关于秦岭诸人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桂香不由脸上一红道:“那是贱妾昔日一个江湖朋友,辗转托人荐入十四王府,充当更夫,意在打听鱼恩姐下落,被我觑破,暗中设法骗出实情,决无虚假之理。”
羹尧又笑道:“他也一定是秦岭门下弟子了,这事那程子云和十四王爷知道咧。”
桂香道:“我因还想在他身上,多得一点消息,所以对十四王爷和那程师爷还未说明。”
接着又道:“总领队和夫人知道,我那鱼恩姐是否还回十四王府吗?这事还须让贱妾对十四王爷有个交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