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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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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波话声方落,即有一声女子轻笑,传自头顶当空:“适才的‘奈何泣血’我已领教,不过尔尔,再说大话又能吓得了谁?我便不出,有劳二堡主你促驾便了。”话声虽响自当空,却又散之四野,简直无从捉摸。
“摘星拿月”韦一波冷笑一声,待将回话,轮椅上的九幽先生却自又哼了起来。
韦一波聆听之下,神色颇有所转,慨叹一声,朗声道:“在下对殿主方才言下失礼,尚请海涵,家师说殿主深精周易,慢说在下远非其敌,就是家师他老人家自己,也是有所不及,岂敢对阁下有失尊敬?家师之意,愿与阁下诗词酬对,一述情怀,殿主有知,也应感知,不再寂寞。”
这番话,颇似前倨后恭,旁观各人无不听得一头雾水,君无忌、沈瑶仙对看一眼,却是心里有数。此番动静,前所来闻,倒要看看这两个当世并立的奇人如何一番别开生面的较量了。
“摇光殿主”李无心聆听之下,微微发笑道:“久知贵堡主术参造化、‘神宝八法’已见大成,如此良夜,一聆高教,倒也清雅,我候教就是。”
她这里话声方顿,九幽先生已自再次发出哼声。高低顿抑颇有韵致,以鼻吟诗,旷古绝今。
倒也难为了韦一波这个居中传译之人,设非是长年师徒,素所深谂的情谊,万不若如此传神。
“‘静中得味何须道,稳处安身更莫疑,一洞烟霞人迹少,六行槐柳鸟声高。’请教,请教!”
暗中的李无心轻轻一叹,说:“堡主神算果然高明,只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其实:
‘绕屋四周都是水,隔林一片不多山’。”
盖九幽冷森森地发了一串笑声,随即又哼一曲。
韦一波大声道:“弄春草色偏宜远,绕竹溪流不觉长。”
李无心传声一笑:“远了,应是‘寒河细水通幽径,修竹高楠走翠险’。”
九幽先生颇不为意地在椅上摇了一下头,一双深邃眸子频频四下打量,冷冷哼出一曲。
韦一波竖耳倾听,立译为:“云间树色千花满,竹里泉声石逼飞。”
李无心道:“惟向旧山留月色,偶逢秋涧似琴声。”
“临池醉吸杯中酒,隔屋香传蕊上花。”
“池水云笼芳草色,天青露净月满楼。”
“‘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骊龙亦吐珠!’殿主请现金身吧!”盖九幽出此句后,频频以手击拍坐椅,大似呼之欲出,神色亦为之激动。
果然诗句方传,暗中的李无心慨叹一声:“猜不出来,我亦乏味了,这就是了!”话声微停,遂道:“春花、秋月,我们出来吧!”
池上水响一声,月色朦胧里,三个女人已自现身而出。宛若画中仙女,三人其时共踏波面,骤然自芦丛现身,无风自动,霎时间已飘移波心。月华似纱,明波如镜,映衬着这般形象的三个妙人,真有迫人眉睫之势。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摇光殿主”一行三人,分明近在咫尺,莫怪乎乍然现身之下,四周各人眼睛都看直了,几疑身在梦中。
薄薄一片浮物,却载着对方三人,其时李无心运施真力,使之缓缓前进,俟到池中波心,忽然停住,随即不再向前。
各人对“摇光殿主’李无心早已久仰,无不心存好奇。倒要乘此机会,好好向她打量一番,殊不知一望之下,颇是令人大失所望。
月色里,那个站立当前的宫妆妇人,想必就是她本人了,却是面悬轻纱,难以一窥她的庐山真面。一身锦绣,极其华丽,映着月光,璀璨出一片五彩斑斓,叠螺宫妆发堆上,缀满了明珠美玉,无异更具夺人之势。其人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婀娜刚健。
俏立她身后左右的一双妙龄少女,当是她随身爱婢“春花”、“秋月”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即使是一双婢女,身手亦大有可观。昂然俏立,水波不惊,一身轻功,端是了得。二婢羽衣仙姿,各有妙态,左面少女手上捧着一只形式古雅的六朝七弦“焦尾”,右面少女手上却托着一口青鲨皮鞘,垂有长穗的短剑。如此风华,真个神仙中人了。
“雪亭一别,应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足下依然逍遥,神姿不减当年,可喜可贺,今夜相会,当得上一个‘缘’字,正如足下方才所说:‘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骊龙亦吐珠’了!”
“摇光殿主”李无心这番话,说得不徐不疾,临风而哂,侃侃而谈宛若面对故人,简直看不出一些敌对神态,然而稍具阅历的人,却不难听出话声中暗涵的凌厉杀机。
话声方顿,已自同着二婢腾身而起,宛若飞云一片,极其轻飘地已落身岸上,却非池水对面,而是君无忌的这边。
这突然的举止,由不住使得君无忌怦然一惊。基本上,二人乃是处在敌对立场,前番坠水,险丧其手的恐惧,犹在心头,乍然看见李无心主婢忽然临近,焉得不为之大吃一惊?是以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沈瑶仙又何尝不然?只以为义母待向君无忌出手,本能的身形一横,拦在了无忌当前。
“娘娘!”用着惯常的亲呢称呼,唤了这么一声,声音够嗲也够娇,无如娘娘那边,人家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仿佛面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两个人。身子一经落定,随即把身子转向一池之隔的对面。倒是春花、秋月两个女婢,乍然面对沈瑶仙,不敢失了规矩,各自唤了一声“小姐”,双双上前请安问好。
李无心的冷漠,使得沈瑶仙忽然想到自己,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暇顾及别人?她与李无心久日相处,对其素日个性为人,自有深切了解,眼前李无心之冷漠神采,正是其大怒先声,只以眼前面临大敌,自以攘外当先,一待解决了九幽先生这一面,便是自己与君无忌的大难来临。这么一想,沈瑶仙真如同着了一盆冰露般的寒冷,顿时发起呆来。又一闪念,当着君无忌面,总不宜显出来自己的情怯,反更对君无忌略加安慰才是。于是,回过身来,看着君无忌微微一笑,“一片冰心在玉壶”,便是什么也无庸多说了。
君无忌自忖已无能取胜,却没有料到李无心忽然插手其间,局面顿时大为改观。由李无心嘴里,他才知道盖九幽方才所吹奏的笛音,名叫“奈何泣血”,与先时他所吹奏的“断肠泣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较之更要厉害,自己与沈瑶仙相继伤心落泪,实乃“泣血”的前兆先声,如非李无心所“彩凤新曲”鸣琴解救,此刻情形,实可想知,看来自己纯是沾了沈瑶仙的光,李无心爱女心切,连带着自己这个仇家也只好暂时放过。这个场面,使他大生尴尬,真个难以自处,正不知如何是好,耳边上却响起了沈瑶仙的传声:“还不快走?你想等死么?”
虽是由沈瑶仙含着微笑的嘴里道出,却能体会出她心里的焦急。这句话使得君无忌心里怦然一动,移目再看当前李无心,显然没有顾及自己这面,要走,正是时候,脚下方移,可就又改了主意。自出道以来,他每行一事,无不光明正大,前番遁水,逼于情势,算是惟一例外,今日情形却是大有不同,既承李无心施恩救助,焉有谢也不说一声,临场逃脱?更可能因此而嫁祸瑶仙,这等行径,焉是自己所能为?一念之兴,他便立刻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惟恐沈瑶仙再出言相逼,干脆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即行移步过去,与李无心并排而立。
这番动作看在沈瑶仙眼里,不由吓了一跳。李无心的性情,她是知道的,一个震怒,举手无情,君无忌又何所凭恃,胆敢与她分庭抗礼?只是眼前却已阻止不及,即使传音示警,亦有所不便,真不知他意欲何为?
所幸,这一霎,对面的韦一波已代师传话过来说:“敝堡主特向摇光殿主致意,有关与阁下之一切,可否稍后处理,眼前敝门之使命,只容拿下君无忌那个小辈再说。”
君无忌聆听之下,碍于形势,正待挺身作答,却不意身边的李无心已自冷冷笑道:“太迟了,我也正是为着这个小辈而来,贵堡主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
隔水的盖九幽连连怒哼出声,显然已为李无心所激怒。
韦一波立即代传道:“李殿主不要逼人太甚,家师之意,只要把姓君的小辈暂且留下,贵门沈姑娘可容殿主带回自行发落,贵我两门,虽有瓜葛,却不是眼前三言两语可以解决,时候一到,敝堡主当亲自上门造访,再图了结,不知李殿主意下如何?”
这番话想不到竟会出自九幽先生嘴里,以他素日目高于顶之狂妄个性,简直是不可思议,设非顾忌到李无心的绝世身手,难操必胜,才致如此示弱,诚是前所未见。偏偏李无心就是不买他这个账,谛听之下,从容说道:“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想要姓君的跟着你们走,先得胜过了我,那时候连小女也一并留下,听候贵堡主发落,你们就看着办吧!”话说到这里,已无丝毫周转余地。
轮椅上的盖九幽忽然发出了一阵冷笑,座下轮椅在其内力催施之下,缓缓向前移动,看看已濒池边,才行止住。
这一霎浮云尽去,月色皎洁,渲染得一池静波宛若铺了一地白银般的灿烂。
水池不大,约七丈见方,双方虽是隔水对话,彼此却都能将对方打量得十分清楚,以各人身手论,这个距离,纵身可至,更说不上形成什么障碍。
盖九幽奇异的哼声又自响起,韦一波立即代传道:“家师要亲自向李殿主请教,请贵殿主划上道儿来吧!”
早在二人对答之际,沿着水池四周,已自亮起了灯笼火把,随行而来的雷门堡弟子以及锦衣卫土,似乎全体出动,刀剑出鞘,部署成严密的封杀阵式,无形中助长了雷门堡一面的极大声势。自然这一切看在李无心、君无忌等几人眼睛里,却是不值一笑。
“好吧!”李无心不当回事地应着:“盖堡主你要怎么个比法呢!一切悉听尊便。”
盖九幽早已向韦一波传声指示。后者随即冷笑道:“为了各尽所长,家师要向殿主分别请教三阵,不知殿主意下如何?”
李无心缓缓说道:“这样很好,只是输赢如何,还请赐示!”
轮椅上的盖九幽随即发出一连串哼声。
韦一波大声道:“雷门堡输了,自此退隐江湖,遣散门户,永不复出。摇光殿也是一样,殿主以为可好?”
李无心微微一笑道:“很好,久仰盖堡主内功‘小乾天’真力,己是大成,是否将以此赐教头阵?”
韦一波登时呆了一呆,不觉向着轮椅上的盖氏看了一眼,后者那张清癯的脸上,亦不禁泛出了一丝惊异,实则,这是至今不为外人所知的一件隐秘,却不意,竟然亦为对方所探知。
盖九幽缓缓点了一下头,肯定了前番所说。
韦一波才点头道:“阁下未卜先知,足见高明,家师正有此意,要以‘小乾天’真力,请教阁下自经的‘无心’之术。”话声出口,他随即向一边自行退开。
霎时间,池面上像是起了一阵狂风,由于来势突然,平静的波面,陡然间兴起了粼粼波纹,像是为一片奇薄利刃,剥起了表面的一层,自此散落而下的小水珠儿,有似一天淫淫细雨。
这样突如其来的现象,使得在场各人,无不大感诧异,只是当他们目光转向轮椅上的盖九幽时,才自看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九幽先生瘦削的半截躯体,这一霎竟像是吹足了气的气球也似的,胀得又大又圆,一头长发,更似白鹤般地纷纷竖立起来。那一阵猝起的狂风,敢情是发自他的躯体,即所谓的“小乾天”真力。
李无心一声不吭地默默向他注视着,正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盖九幽所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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