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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甲冷笑道:“好,很好。”
他挥了挥手,另外的两个人就退了下去。
叶开忽然发现他的手在星光下看来,也像是刀锋般冷厉。
他的手显然也是种杀人利器。
能杀人的,就是武器。
要命的武器。
他们身上都有绝对致命的武器,这种武器竟已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没有人能夺走他们的武器,他们的武器已经与生命结合。
你最多也不过能夺走他们的生命。
这就是他们最可怕之处。
生命的力量,岂非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叶开叹了口气。
他虽然知道这一战必将改变江湖中很多人的命运,对这一战的结局,他也同样关心。
可是他几乎已不忍看下去。
因为他也知道,要造成一件这种武器,也不知要流多少汗,多少血,多少泪。
他实在不忍看着它被毁灭。
毁灭之前,总是分外安静平和。
院子里更静,杀气岂非也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能感觉这种杀气的,他本身的感觉也一定比别人敏锐。
叶开忽然觉得很冷。
一缕刺骨的寒意,就像是刀锋般刺入了他的骨髓。
这就是杀气。
草帽已破裂,却还没有摘下来,叶开还是看不清墨九星的脸。
但是他可以看见多尔甲的眼睛。
多尔甲的瞳孔在收缩,忽然道:“现在已只剩一个人。”
另外的两个人,的确已退出禅院。
多尔甲道:“你们有两个人。”
叶开抢着道:“出手的却只有一人。”多尔甲道:“你虽不出手,也已威胁到我。”
叶开道:“为什么?”
多尔甲道:“因为你的刀。”
叶开道:“我的刀并不是用来暗算别人的。”
多尔甲道:“可是只要有刀在,就已威胁到我。”
叶开道:“你要我走?”
多尔甲道:“你也不能走。”
叶开道:“为什么?”
多尔甲冷冷道:“我们三个人既然都已来了,至少就得有两个人死在这里。”
叶开笑道:“你杀了他,还要杀我?”
多尔甲道:“所以你不能走。”
叶开笑道:“难道你要我先交出我的刀,然后坐在这里等死?”
多尔甲道:“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叶开道:“你说。”
多尔甲道:“你已说过,你们绝不会两人同时出手。”
叶开道:“不错。”
多尔甲道:“你说的话我相信,你并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叶开微笑道:“多谢。”
多尔甲道:“所以他活着时,你的刀就绝不能出手。”
叶开道:“他若死了呢?”
多尔甲道:“只要看见我一招得手,就可以发你的刀。”
叶开道:“怎么样才叫做一招得手?”
多尔甲道:“只要我的手已打在他身上,就叫做一招得手。”
叶开道:“只要你的手打在他身上,他就已必死无疑?”
多尔甲傲然道:“我的手本就是武器,能一招杀人的才能算做武器。”
叶开道:“现在我明白了。”
多尔甲道:“你答应?”
叶开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答应,因为我欠你的情。”
多尔甲盯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几时欠我的情?”
叶开笑了笑道:“那次的事我既然没有忘记,你当然也不会忘记。”
多尔甲道:“我欠不欠你的?”
叶开摇摇头道:“所以你这次若杀了我,我绝不怪你。”
多尔甲道:“很好,这句话我绝不会忘记。”
他忽然转身,盯着墨九星,冷冷道:“只不过第一个要死的还是你。”
墨九星冷笑道:“你好像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多尔甲道:“哦?”
墨九星道:“我若没有把握杀你,怎么会特地约你来?”
多尔甲道:“也许你本来的确有几分把握,只可惜你也忘记了一件事。”
墨九星道:“什么事?”
多尔甲道:“你不应该泄露了你的秘密。”
墨九星又问道:“什么秘密?”
多尔甲道:“杀人的秘密。”
墨九星在冷笑,却不由自主看了地上的死人一眼。
多尔甲道:“你不该用这种法于杀他的,你本该留着这一招来对付我。”
墨九星冷笑道:“我不用这法子,也可以杀你。”
多尔甲大笑。
无论谁在笑的时候,精神难免松弛,戒备都难免疏忽。
他一开始笑,叶开已发现他露出了空门。
“空门”的意思,就是死。
就在这一瞬间,墨九星已扑过去。
他的身法轻灵如烟雾,敏捷如燕子,他的出于却锐如鹰啄,猛烈如雷电。
他已看准了多尔甲的空门。
多尔甲还在笑。
可是等到墨九星扑过去时,他的空门已不见了。
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问,他的空门已奇迹般不见了。
他的手在那里。
别人的手,只不过是一只手,但他的手却是种致命的武器。
墨九星一招击出,忽然发现这一招打的不是空门,而是他的手。
——是多尔甲的手,只不过是一只手。
没有人能用一只手去硬拼一件致命的武器。
墨九星想收回这一招,已来不及了。
他的手接近多尔甲的手时,就可以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杀气。
就像是剑锋上发出的剑气一样。
多尔甲冷笑。
叶开却不禁叹息。
他知道无论谁的手打在多尔甲这只手上,都是悲剧。
他几乎已可想象到墨九星这只手粉碎的情况。
只听“啪”的一声,双手拍击。
墨九星的手没有碎。
他竞在这一刹那间,将手上的力量完全消泄了出去。他竟已能将自己全身的力量,收放自如。
这用力的一击,竟变成了轻轻一拍,轻得几乎就像是抚摸。
抚摸是绝不会伤人的,既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只要你用的力量够轻,就算去抚摸一柄利剑,也不会伤害了你。
多尔甲怔住。
这轻轻的一拍,竟似比重逾泰山的一击更令他吃惊。
他从来也没有接过这么轻的一招。
高手较技,往往只不过是一招之争。
这一招却是千变万化,无奇不有的。
墨九星这一招的奇妙,并不在他的变化快,出手重。他一招能制敌,只不过因为他的出手够轻。
叶开也不禁叹为观止。
直到现在才明白,武功中的变化奥妙,的确是不可思仪,永无止境的。
多尔甲一怔间,墨九星的手已沿着他的手背滑过去,扣注了他的脉门。
他又一惊,虽惊而不乱。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从下翻出,猛切墨九星的时。
可是他又忘了一件事。
一个人的脉门若是被扣住,纵然有千斤神力,也使不出来了。
叶开已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是墨九星的骨头,是多尔甲的。
多尔甲失声高呼:“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
“你!”
这就是他这一生中,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一颗寒星已打入了他的咽喉:一颗杀人的星!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
甚至连风都已静止。
多尔甲倒在血泊中,他一倒下去,他的人就似已在于瘪收缩。
他活着时无论是英雄也好,是魔王也好,现在却已只不过是个死人。
死人就是死人。
就算是世上最可怕的人,死了后看来也跟别的人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在夜空下闪着光,仿佛是在向墨九星示威。
“你虽然杀了我,毁灭了我这个人,却还是没有毁灭我这双手!”
“我这双手还是天下无双的武器!”
还没有燃灯。
墨九星站在星空下,动也不动地站着。
激战过后,纵然是胜利者,也难免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与寂寞。
他是不是也不例外?
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
叶开正走过来。
墨九星看着他,忽然道:“你不想揭开他的面具来看看?’叶开叹息道:“不必。”
墨九星道:“你已知道他是谁?”
叶开道:“我认得这双手。”
手还在发着光。
叶开看着这双手,又不禁叹道:“这的确是天下无双的武器。”
世上的确永远再找不出这一双手。
墨九星淡淡道:“只可惜无论多可怕的武器,本身都不能杀人的。”
叶开明白。
杀人的并不是武器,杀人的是人。
墨九星道:“一件武器是否可怕,主要得看它是在什么人手里。”
这道理叶开七然也明白。
墨九星道:“我那一招若是出于重了些,我的手很可能被他毁了。”
叶开点点头,道:“很可能。”
墨九星道:“可是我那一招出手够轻,这就是胜负的关键。”
叶开苦笑道:“那一招的确妙得很。”
墨九星道:“高手相斗,胜负的关键,往往就在这一招问。”
叶开沉默着,忽然俯下身,去揭“多尔甲”脸上的面具。
墨九星道:“你既然已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还想再看看他?”
叶开道:“嗯。”
墨九星道:“死人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叶开道:“但我却想看看,他临死前是不是也已明白这道理。”
第二十九章 魔教血书
青铜的面具,在星空下发着青光。
吕迪的脸色也是铁青的,却已扭曲,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信。
他至死也不能相信一件事。
一件什么事呢?
叶开叹道:“他好像至死也不相信你能杀了他。”
墨九星冷冷道:“就因为他不信,所以他才会死。”
叶开叹息着,徐徐道:“有些事的确是一个人至死也不会明白的……”
叶开也有件事还不明白。
“多尔甲”既然是吕迪,那么“布达拉”孤峰天王是谁呢?
死人已搬走,屋子里却还没有燃灯。
叶开道:“晚上你自己从不点灯?”
墨九星反问道:“为什么要点灯?”
这句话问得很妙,叶开竟被问得怔了怔,苦笑道:“每个人到了晚上都要点灯的,点起灯来,才可以看清很多事。”
墨九星道:“不点灯我也一样可以看得很清楚。”
叶开道:“我看不清楚。”
墨九星冷冷道:“你随时都可以走,我并没有留你。”
叶开又笑了,道:“可是你也没有赶我走。”
墨九星道:“我不必。”
叶开道:“不必?”
墨九星道:“该走的时候,你总是要走的。”
叶开道:“什么时候对”是该走的时候?”
墨九星道:“找到孤峰的时候。”
叶开眼睛亮了,立刻追问道:“你也知道孤峰是谁?”
墨九星没有回答,却又反问道:“你一定认为吕迪是孤峰?”
叶开不能否认,苦笑道:“因为他的确是孤高骄傲的人。”
墨九星道:“现在你已能确定他不是孤峰?”
叶开道:“孤峰已受了伤,吕迪却没有。”
他已仔细看过,吕迪身上唯一的伤痕,就是墨九星留下的。
墨九星道:“你能确定孤峰已受伤?”
叶开道:“有人亲眼看见的。”
墨九星道:“是什么人亲眼看见的?”
叶开道:“一个我绝对信任的人。”
墨九星冷笑,道:“你信任的人也好像不少。”
叶开叹道“我也知道这是我的大毛病,只可惜我总是改不了。”
墨九星不再说话。
草帽虽然已破了,却还是恰好能遮住他的脸,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也许他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
叶开忍不住又道:“你为什么还是戴着这草帽?”
墨九星道:“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