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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女人本就是多变的,她只不过变得比任何人都快而已。
也许她根本没有变,变的只不过是她的伪装。
叶开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小仙道:“没有了。”
叶开道:“但我却还有一点不能不说。”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我的确连一点证据都没有,这些事你本不必承认的。”
上官小仙道:“我也不必否认。”
叶开道:“为什么?”
上官小仙冷冷道:“因为我不但是金钱帮的帮主,还是魔教的教主,我不但掌握了天下最可怕的两大帮派,还掌握了丁灵琳的性命,我无论是承认也好,是否认也好,你都只有听着。”
叶开征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法子对付她,连一点法子都没有。
上官小仙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开的确已无话可说。
上官小仙道:“那么我说的话,你就要听着,每个字都仔细听着。”
叶开没有听。
因为他忽然听见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她说的话,你连一个字都不必听,因为,她根本就是在放屁。”
声音是从床下发出来的。
床下面明明只有一个人,一个死人,死人怎么能说话?
上官小仙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叶开也是的,但却连他们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一件事若连他们都想不通,这世上还有谁能想得通呢?
床下面明明只有一个死人,他们刚才还抬起这张床来看过。
现在这张床又被抬了起来,——被人从下面往上抬。
上官小仙的心却在往下沉。
——刚才说话的人,竟是了灵琳,她听得出丁灵琳的声音。
可是丁灵琳怎么会在床下的?死了的韩贞怎么会变成活的丁灵琳?
上官小仙就想不通了。
叶开也想不通。
——一件事若连他们也想不通,世上还有谁能想得通?
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丁灵琳自己。
丁灵琳并没有真疯。
这世上会装痴的并不止上官小仙一个人,丁灵琳也会。
你会的事,我都会。
她从床下走出来,看着上官小仙,眼睛里发着光:“你会骗人,我也会,你会杀人,我也会,而且绝不比你差。”
“你要韩贞来杀我,再想法子让小叶以为我是发疯而死的。”
“你一定想不到我反而杀了他。”
“你会在我的炖鸡面里下迷药,我也会在他喝的茶里下迷药。”
“他当然不会提防一个已发了疯的女人,就好像我们以前没有提防你一样,这法子本是我从你那里学来的。”
——死了的韩贞还在床下,这次他无疑是真的死了。
“我将他的尸体送到床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床下面有个地窖,是藏酒的地方。原来冷香园的酒都是藏在这种地窖里的,所以那天我们在外面连一瓶酒都找不到。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所以我就藏入地窖里,却将尸体摆在外面。我算准你看到韩贞死了后,一定会大吃一惊,绝不会再注意到下面还有个地窖。”
“我还想听听你们在上面说些什么,看他是不是会被你骗走。”
她看着叶开,眼睛里充满了幸福的光辉,柔声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这次绝不会再上她当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她说得很简单。
无论多曲折离奇的事,一说穿了,你就会发现它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复杂。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上官小仙一直在听着,苍白美丽的脸上,居然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到丁灵琳说完了,她才慢慢地抬起手,放在桌上。
她那双纤柔秀气的手,竟忽然变得金属般坚硬。
灯也在桌上。
她的手在灯下发着光——并不是她的手在发光,是一双金属般锐利、却又像冰一般透明的手套。
那天晚上,在鸿宾客栈的后墙外,丁灵琳看见的就是这双手。
崔玉真在短墙头远远看见的也是这双手。
上官小仙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大搜神手。”
叶开道:“哦?”
上官小仙道:“这手本是准备用来对付吕迪和郭定的。”
叶开道:“我看得出。”
上官小仙道:“可惜他们却让我捻了。”
他们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让她用出这种武器。
她摊开手,掌心有一枚比绣花针还细的针:“这是我的上天入地,大搜魂针。”
叶开道:“哦?”
上官小仙道:“杨天他们四个人,就是死在我这种针卞的。”
叶开道:“我也看得出。”
上官小仙道:“昔年梅花盗的梅花针,已今天下武林中人丧胆。”
叶开道:“我听说过。”
上官小仙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这种针远比梅花针更可怕。”
叶开叹了口气,道:“你这种针想必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
上官小仙承认。
盯着叶开,忽又问道:“你的刀呢?”
叶开道:“刀在。”
上官小仙道:“在哪里?”
叶开没有回答。
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刀是怎么发出来的。
刀未出手前,谁也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刀一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上官小仙慢慢道:“我也知道你的刀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
叶开并没有谦虚。
因为刀虽然是他的,虽然在他身上,可是这种刀的神髓,却还是别人。
一个伟大的人。
天上地下,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他。
若不能了解他那种伟大的精神,就绝不能发出那种可以惊天动地的刀。
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
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
上官小仙的瞳孔已在收缩,道:“你的刀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我的针也一样。”
叶开道:“哦?”
上官小仙道:“你也永远无法想象,我的针会从什么地方发出来,更无法想象它是怎么发出来的。”
叶开道:“我不会去想,也不必想。”
上官小仙冷笑,道:“你若认为你能封住我的出手,你就错了。”
叶开沉默,上官小仙道:“我的计如恒河沙数,你的刀却有限。”
叶开道:“我的刀只要一柄就已足够。”
上官小仙连眼角都在收缩,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也许这就是命运。”
叶开道:“命运?”
上官小仙道:“也许我命中注定,迟早总要和你一决胜负的。”
她眼中又露出一抹悲伤:“正如昔年的上官帮主,是命中注定了要和小李探花一决胜负一样。”
叶开也不禁叹息,道:“昔年的上官帮主,的确不愧为一世之雄,只可惜现在……。”
上官小仙没有让他说下去,冷冷道:“昔年的上官帮主虽已不在,今日的上官帮主却还在。”
叶开道:“飞刀也在。”
上官小仙道:“昔年他们那一战,虽足以惊天地,位鬼神,却没有人能亲眼看到。”
丁灵琳忍不住道:“今日你们这一战,却一定会有人亲眼看到。”
上官小仙道:“没有。”
丁灵琳道:“有。”
上官小仙霍然转头,盯着她,冷冷道:“你想看?”
丁灵琳道,“我一定能看得到。”
上官小仙冷笑道:“你若在这里,我的飞针出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他若为你分心他就只有死。”
丁灵琳怔住。
上官小仙既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她却只有走出去。
她走出去时,全身都冰冷。
门关起,把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全都关在门外。
门里剩下的只有死?
死的是谁?丁灵琳的腰弯下,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
她又有了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这种感觉才真的能让她发疯。
可是发疯也没有用。
昔年那一战,她虽然没有见到,却听说过。
就连小李探花自己也承认,上官金虹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他,甚至还可以令他无法还手。
上官金虹故意将那些机会全都错过了,只因为他始终想赌一赌。
——赌他是不是能躲得过小李探花那“从不虚发”的出手一刀。
这次上官小仙自然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丁灵琳嘴里在流着苦水。
叶开也许正在这扇门里,受着死的折磨,她却只有在门外等着。
就像孙小红和阿飞在等李寻欢时一样。
可是他们还有两个人。
在上官金虹的密室外,那扇门是铁铸的,无论谁也撞不开。
现在她面前的这扇门,她随时都可以闯进去,却偏偏不敢闯进去。
她绝不能让叶开分心。
她实在希望面前的这扇门,也是扇撞不开的铁门,那样她至少不必再忍受这种“控制自己”的痛苦。
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这种痛苦有多么可怕。
她简直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双脚用钉子钉起来。
夜已深了。
丁灵琳还在等,整个人都已因“等待”而崩溃,悲哀的是,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
她等的也许只不过是叶开的死。
想到上官小仙的机智和武功,她实在不知道叶开能有几分机会活着走出去。
所以这扇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连心跳都已停止。
直到她又看到叶开。
叶开看来很疲倦,但却是活着的。
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丁灵琳看着他,眼泪终于慢漫地流了下来——当然是欢喜的泪。
欢喜时也和悲哀时一样,除了流泪外,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事都不能做,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上官小仙呢?”
过了很久,她才能问出这句话。
回答只有三个字:“她败了。”
她败了。
这是多么简单的三个字。
决定胜负,也只不过是一刹那问的事。
但是又有谁能想象,这一刹那问的紧张和刺激。
这一刹那对江湖的影响,又是何等深巨。
一刹那!
一刀!
那一闪的刀光,又是何等惊心,何等壮丽!
你甚至不必亲眼去看,只要去想一想,你的呼吸都不禁要停顿。
可是了灵琳并没有想。
所有的一切事,对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开还活着。
只要叶开还活着,她就已心满意足了。
门里还有哭泣声,死人是不会哭的。
难道上官小仙还没有死?
叶开的刀,本不是杀人的刀。
他让她活下去,是不是因为他知道她以后已不会再是和以前同样的一个上官小仙了!
——宽恕远比报复更伟大。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句话对叶开是不适用的。
他用的是小李飞刀。
这种刀的力量是爱,不是恨。
上官小仙是不是也能懂得这道理?
丁灵琳也没有再问,因为现在她心里只有爱,没有恨,她正在看着叶开的眼睛……
生命如此美好,爱情如此奇炒,一个人若还不能忘记仇恨,岂非愚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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