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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他来偷盗,被我所觉,竟欲行凶,真是自来讨死!”
胡成心里立即明白过来,忙走到黑三身旁,举灯一照,既未见着伤痕,亦未见有血迹;又伸手去鼻孔下面一试,感到还有一丝气息。他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忙回身对玉娇龙说道:“春官人,这黑三在我店里落脚已非一年两年,他平时只是好赌成性,却未曾于过偷盗之事,没想到今夜他竟丧心病狂地干出这等事来。他今犯在春宫人手里,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只是眼看就快过年了,如他真的死了,总会引来许多麻烦,我这小小客店也多有不便。还望春官人高抬贵手,饶他一命,等天亮雪停,我赶他出店就是。”~、玉娇龙也不多说,走到黑三身旁,用脚往他腰际一点,只听黑三一声惨叫,随即又呻吟几声,便又慢慢坐了起来。
玉娇龙指着他冷冷地喝斥道:“姑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死!听着:赌乃万恶之渊蔽,务直痛改前非,若再犯在我手,决不定恕!”
黑三连连应声,挣扎着站起身来。胡成一面怨责着他,一面也帮着他向玉娇龙赔了许多不是,然后才领着他出房去了。
胡成把黑三送回房后,又着着实实地斥责了他一顿,黑三又羞又愧,抚腰呻吟,只不做声。胡成斥责之后忽又问道:“你平时也有一些气力,怎一下被那春官人治成这般模样?”
黑三摇摇头,丧魂落魄地说道:“我自己都懵了,他不知是怎么回事;连那春官人的身子都未触着,便被他打翻在地,不仅动弹不得,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胡成惊异地:“我看这春官人定是位能人,不然,他怎敢在这岁末年关单人独马行走在这凉州道上!”
黑三犹有余悸地说:“都怪我财迷心窍,碰在这春官人手里了。幸亏他手下留情,不然,我不死也准废了!我看这人一定有些来历。”
二人正谈着,忽听上房又传来那位春宫人的呼唤声。胡成赶忙提起灯笼丢到春官人房里,问唤他何事。
玉娇龙从帐里伸出头来;惨白着脸,一面不断呻吟着,一面问道:“这附近可有产婆?”
胡成惊诧万分地问道:“产婆?!”
玉娇龙点点头:“快去给我请个产婆来。我就快分娩了。”
胡成虽仍惊异万分,心里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她却是个女的!便忙说道:“这附近哪有产婆!有,也在十多里外去了。雪封了路,又是深夜,请也是请不来的。”
玉娇龙脸上浸满了汗珠,她一咬唇,又绝望地将头缩回帐里去了。
胡成站在房中,只听到帐子里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呻吟声。
那声音虽小,但听来却令人心谏神摇,肌肤战栗。胡成思量片刻,忽然想起西屋方二太太身边的那位秦妈来了,便忙对着帐内说道:“西屋方二太太身边有位秦妈,十分俐落精干,月初方二太太临盆,也多亏她照料,才保得母女平安。想她兴许有些见识,我去把她请来试试如何?”
玉娇龙在帐里应道:“就烦劳店家了。”
胡成急忙去到方二大太窗前,叫醒秦妈,隔窗将东屋新来女客即将生产,疼唤得急,央她前去看看之意相告。秦妈听说,急忙披衣起床,点燃灯,正欲开门,方二太太却不高兴地说道:“一个单身女客,却到客店里来坐月,谁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且休去管她。”
秦妈说道:“管她是个什么人,既然住到一个店里来了,有了难处,哪能不管?”
方二大太:“产房污秽重,年头腊尾的,你去带些污血回来,多不吉利!”
秦妈:“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两命,哪能不救!我去看看就来,这功德你也有份。“方二大太又咕嗜了两句,就不再说什么了。秦妈开门出来,一面吩咐胡成去厨下烧水,一面忙向玉娇龙房里走去。到了床前,她燃亮灯,掀开帐子一看,见玉娇龙面色纸白,满头大汗,紧咬牙关,只从鼻里哼出一声声一阵阵的催生气,秦妈揭开被子一看,却是一胎横产,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忙抖擞精神,凭她多年所见所闻,使出浑身解数,竭力帮助和照顾着正在拼命挣扎的产妇。好多番眼见玉娇龙已经昏厥过去,秦妈亦已绝望地停下手来,眼里噙满了悲悯的眼泪,忽又见她在一阵抽搐中醒了过来,又开始了摧肝裂肺般的挣扎。最后,婴儿终于生下来了,玉娇龙却又昏厥过去。秦妈将婴儿洗净包好,把他轻轻放在玉娇龙身边,然后又伸手在她鼻孔下面一试,感到她尚有一丝儿微微的气息。秦妈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说道:”恭喜你生了一个小子,长得虎头虎脑,将来定是大富大贵。“秦妈说完这话,这才感到一阵难忍的困倦。等她回到西屋,远远正传来鸡声,天已经快亮了。
方二太太被秦妈的开门声惊醒过来,她睡意朦胧地问道:“生的是儿还是女?”
秦妈:“是个小子,壮极了。”
方二太太猛然一动,顿觉睡意全消,心头涌起千般滋味,是怨是艾,是羡是嫉,连她也分辨不出。她不禁想道:“自己为何这般不争气,偏偏生个女儿。要是也能生个小子,今后不仅大太太和五位小姐处处得让我三分,就连老爷都得一切听我的了。”她想着想着,忽又问秦妈道:“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妈虽然十分困倦,却毫无睡意,便坐到方二太大床边来,兴冲冲地说道:“看样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不知怎的会单身一人跑到这儿生孩子来了!还是头胎,偏偏又遇上难产,没料她竟有那么一股子忍耐劲,终于死里逃生,把小子生下来了。这样的女人真是少见!”
方二大太也觉得惊奇,不禁又问道:“那女人此刻怎么样了?”
秦妈:“晕过去了。但不要紧,鼻里还有丝儿气。我看这女人不止七条命,她会苏醒过来的。今晚也真够她挣扎的了,所以我才没唤醒她,就让她这样养养神。”
方二太太盯着秦妈出了会神,忽然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秦妈,你去把那孩子给我换来。”
秦妈吓得睁大了眼、忙移开身子,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哪能做这种昧心事情!”
方二大大又跟着俯过身来,拉着秦妈:“我方家乃是官宦之家,把她那孩子换来,也算造化了那孩子,怎算昧心!”
秦妈:“常言道,狗不厌家贫,儿不嫌母丑。谁图这‘造化’来。拆散别人亲生骨肉,是不得好报的。再说,你又怎能忍心抛掉自己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
方二太太一不做二不休,赖死赖活地扭着秦妈,又是哀求,又是强逼;时而动之以情,时而诱之以利;流了许多眼泪,说了许多苦处,秦妈被她纠缠不过,说道:“要换,你自己换去,我实实下不得手。”
方二太太见秦妈已让了一步,又忙进一步说道:“秦妈,你已在我身边多年,平时我也不曾亏待过你。我知道,你是个无儿无女的孤人;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无父无母,从今天起,我就拜你为干娘,只要你成全了我这事,我愿一辈子把你当做亲娘一般来奉养。”说完,她就一头拜了下去。
秦妈慌了手脚,忙去拉她,她却赖跪地上,一定要秦妈答应了她才肯起来。
秦妈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说:“做这……这损阴事是要遭报应的……”
方二太太说道:“于娘,我当着过往神灵把话说明,这事是我叫你做的,要损就损我的阴;要报就报我的身,一切与干娘无关。”
秦妈见方二太太这样对空一表,就再也别无话说,只好默然应允了。
方二太太这才立起身来,忙从床上抱起女儿,埋下头去望着女儿轻声说道:“女儿呀女儿,你休怪娘狠心,你娘也有你娘的难处。娘不这样做,就永无出头之日,你也休想扬眉。离开娘后,愿你无灾无难、长命百岁!”她说着,不禁也流下了几行眼泪。方二大太说完后,将心一横,双手将孩子递给秦妈,便背过身去掩泣起来。
秦妈颤抖着接过孩子,趁方二太太背过身去,顺手从桌上拿过一只小小的银瓶,悄悄塞进孩子的怀里。随即,便抱着孩子出房向东屋走去。
秦妈蹑脚走到玉娇龙床前,轻轻掀开帐子一看,见玉娇龙仍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俯下身去,轻轻叫了声“小娘子”,见毫无动静,又伸手去摸了摸玉娇龙的额头,感到湿漉鹿的仍在冒着微汗。秦妈不由感到一阵欣慰,暗暗从心里念了一声:“她已平安无事了。”忙将手里的孩子放到玉娇龙身边,又把紧靠在她身边那个刚生下的孩子抱了起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秦妈只感到一颗心扑腾得直响,甚至好像远远传来的雷鸣,不知不觉间,她也是满头的大汗。她正想抽身离去,刚转过身子,忽又停立下来,心想:“我也得留个表记,让他母子将来得以相认才是。”于是,她又放下孩子,拿起剪刀,在玉娇龙的贴身棉袄上,剪下一、方桃红色的里绸来,将它悄悄地揣藏在自己的怀里。这下,她才抱着孩子匆匆离房回到方二太太屋里。
方二大太见孩子已掉换到手,当然满心欢喜。一面千恩万谢地感慰秦妈,一面又忧心忡忡地对秦妈说:“趁那女人昏睡未醒,我们必须赶紧离店才是。不然,一旦被她发觉,闹了起来,岂不误事!”
这时,天色已亮。方二太太便把胡成叫来,对他说道:“我感到身子已经复元,不耐在这里久住,烦你去给我雇辆车来,我要立刻起程到肃州去。”
胡成感到诧异而为难地说道:“这么大的风雪,且明天就过年了,那儿雇车去?!”
方二太太固执而带怒地说道:“这里也是肃州府所管的地方,派着谁,谁还敢说不去!何况我是雇车,风雪大,多出银两就是,我是定要走的。”
胡成见方二太太立意要走,碍着她是现任府官的宝眷,不便违拗,只得冒着风雪出门给她雇车去了。
方二太太忙命秦妈收拾好行李等候。
一会儿,胡成已将车雇来。方二太太便抱着孩子,由秦妈搀扶着上了马车。车夫挥响长鞭,发出一声嘶哑的吆喝,便滚动车轮向西驶去。
胡成站在门外相送。一会儿,马车便隐没在一片迷茫的风雪中去了,雪地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胡成不解地摇摇头,心里只嘀咕着自己是否做出什么得罪了这位官大大的事情。
再说玉娇龙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直至中午方才渐渐苏醒过来。当她刚刚恢复知觉的那一瞬间,首先闪起的念头便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他可平安无恙?他的模样像谁?虽然她仍感四肢无力,甚至困乏得眼睛都不愿睁开,但一想到孩子,便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她,使她很快地在恢复着元气,使她又在渐渐地增长着精神。她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翻过身来,注视着甜睡在身旁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她生平从未有过的、发乎天性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地移过脸去轻轻地偎着孩子,一瞬间,满心的酸辛竟酿成了一怀蜜水,装不下了,却从眼里漫溢出来。她感到全身都浸透了欣幸。这种欣幸,她只有幼年时在母亲怀里、以后又在罗小虎胸前曾经体味过。她感到一种无可比拟的满足,一切因此而所受的磨难、痛苦和挣扎,只在这一瞬间都已得到报偿,她甚至为自己曾偶然闪起的悔恨而感到羞惭。
玉娇龙偎依了孩子一会,又才抬起脸来仔细打量孩子的模样:一副红红的小脸蛋,秀长的眉毛,端正的鼻子下长着一张湿润的小嘴,闭睡的眼睛虽看不出眼神,但从那细长的眼帘上,已能使人感到它的秀慧来。孩子是十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