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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翊没再说什么,抬手叫来了伙计,点了菜饭,也点了几斤酒,吃饱了,喝足了,伙计带着他们进了二进后院一间最大的北上房。
灯点上了,茶水也送来了,几个人躺的躺,坐的坐,—边喝茶一边聊上了。
胡三道:“不知道老六跟海棠那边儿怎么样了,那帮鹰爪探、狗腿子动了没有?”
李海一道:“你以为他们会客气?”
赵振翊皱着眉,没说话。
胡三看了赵振翊一眼,道:“大哥,烦什么?”
赵振翊道:“不是烦,是揪心,老六跟海棠……”
胡三道:“用不着揪心,咱们这几个里,数老六最机灵,他会应付的,再说还有个当地上生土长的马飞在,上马飞家一待,鹰爪探、狗腿子上哪儿找去?”
赵振翊眉锋展开了些,道:“嗯,我倒把马飞忘了。”
潘刚道:“大哥,这终究是个麻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来一回,咱们躲—回,躲到什么时候为止,往后咱们还要走江湖呢,那么一个班子更招摇,怎么办?”
赵振翊道:“这个我想过了,不但班子他们仍然放不过咱们,干脆就这么明明白白闯,要碰就让他们来碰吧,血滴子在官场神气,在民间可是过街的耗子,他们在江湖上大举的动人,不能不有点儿顾忌。”
李海—点头道:“大哥算是说着了,他们也惹不起整个的江湖道,一向招人恨,在江湖上还敢大模大样的?”
忽听院子里响起一个低沉话声道:“河东五义找好朋友,请出来一个答话。”
吴起抬手就要去熄灯。
“用不着。”潘刚伸手拦住了他,站起来往外就走。
胡三、李海一双双站起跟了出去。赵振翊坐着没动,也拿眼色止住了吴起。
潘刚,李海一,胡三出了屋。
三个人并肩往廊檐下一站,潘刚冲着站在院子里的一个黑衣中年汉子发了话道:“潘刚在此,有什么见教?”
来人并不是刚才那刀疤汉子,个头儿比刀疤汉子还要壮,他森冷目光一扫三人,道:“既是正主儿出面,那我就好说话了,朋友跟河东五义间是笔老帐,谅必用不着我多费唇舌,河东五义在镇东口外—片树林子前恭候大驾,还请朋友即时前往一会。”
胡三道:“你请先走一步吧,我们兄弟随后就到。”
那汉子道:“好,咱们不见不散。”
一抱拳,转身行去。
望着那汉子出了院门,潘刚等三人转身往回走,赵振翊已提着长剑,带着吴起出来了,道:“别让人家久等,咱们走吧。”
潘刚没说话,转身往外先走了。
口口口
镇东口外,是有片柏树林子,赵振翊等老远就看见了,同时,他们也看见了,树林前站着七八十来条人影。
胡三道:“喝,敢情还有助拳的。”
潘刚道:“不是的,是他们弟兄手下的人。”
李海一道:“这么说,刚才那个也是他兄弟的手下了?”
潘刚道:“不错。”
说着话,一行四人已近那片柏树林子了,借着头顶上那一弯钩月洒下来的昏暗月光,这当儿也能把那七八十来条人影看个七八成了。
前头一字站着四个,刀疤汉子是右边第一个,从左边算那另外三个,都是个头儿挺壮的中年汉子,最左边那个最吓人,虎背熊腰,环目阔口外加一圈络腮胡,他要是上戏台唱戏,根本不用勾脸化装,简直就是活张飞。
另七个壮汉子,人人手提鬼头刀,站在那四个身后。
不用说,那四个是河东五义剩下的四义,后头那七八个,则是他兄弟的手下,他们兄弟很会选地方,柏树林子密密的,林前一片平地,没有—根草,确是个好斗场。
潘刚等到了林前,隔一丈停步,潘刚一抱拳,扬声道:“齐老大,潘某到了。”
活张飞似的大个子炯炯目光一扫,道:“姓潘的,你交了不少卖命的朋友啊。”
潘刚道:“这几位是潘某磕头拜把的弟兄,跟你们兄弟四个一样!”
第二个壮汉是个塌鼻子,他哼地一笑道:“姓潘的什么时候也跟人磕头拜把子。”
刀疤汉子冷冷道:“是该找几个磕磕头,拜拜把子,免得老落单。”
潘刚道:“别耍嘴皮子了,说耍嘴皮子没意思,有什么帐,不管是谁欠谁,咱们算一算吧。”
刀疤汉子冷然点头道:“说得是,几位兄长办正经的吧,人家姓潘的比咱们还急呢。”
活张飞似的大汉道:“办就办吧,迟早总是要办的,咱们找姓潘的不少日子了,好不容易碰上了,是该赶快把正事儿办了。”
目光一凝,望着潘刚道:“姓潘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的老疙瘩毁在你手里,别的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还条命来,我先问一句,你的事,你这几个把弟兄管不管?”
潘刚道:“要是把兄弟不管把兄弟的事,咱们之间也不会有今儿晚上这场缘会了,是不是?”
“好话,”像张飞似的大汉道:“那么,你们是自己动手呢,还是等我们兄弟动手?”
潘刚道:“齐老大,你看我们像是自己动手的人么?”
活张飞似的齐老大一点头,狞笑道:“好,既然你们不愿意自己动手,那我们兄弟就只有代劳了!”
手往后一伸,一名壮汉递过一把宽背鬼头刀,与此同时,刀疤汉子探腰掣出了一把链子枪,中间的两个,河东五义的老二、老三也自腰中取出了—对判官笔,一对吴公镢。
除了齐老大,用的都是奇形兵刃,而且能用这种奇形兵刃的人,他的武功就一定有独到之处,否则就用不了这种兵刃。
怪不得赵振翊明白,李海一在乍听河东五义之际,神情却为之一震。
只听齐老大道:“亮你们的兵刃吧。”
赵振翊低低道:“二弟、三弟、四弟,你们听着,我对齐老大,四弟对他的老三,二弟对老二,三弟对老四,明白我的用意么?”
潘刚几个都是老江湖了,自然是一点就透,赵振翊所以自挑齐老大,是因为齐老大的兵刃是刀,他自己用的是剑,剑对刀,好应付。
让李海一对付吴公镢的老三,是因为李海一有一身铁布衫功夫,不怕吴公镢,让胡三对使链子枪的老四,是因为对付链子枪,将远不如欺近。
欺近形身,链子枪也就施展不开,发挥不了功效。
而胡三的铁头功,则是必得近形身才能施展的,胡三既练有这门头功,他就一定知道该怎么去近身。
让潘刚去对付使判官笔的老二,则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道理,人都挑剩下了,这一个只有交给潘刚了。
赵振翊说完话,铮然一声,长剑出了鞘。
潘刚号称霸拳,是从来不用兵刃的。
胡三虽练铁头功,但用兵刃,他的兵刃是把匕首,又是种近身施展的利器。
李海一用的是刀,刀就提在他手里,没出鞘。
亮出了兵刃,双方缓步接近,敌我八个人,无不暗凝全身功力。
两方距离本是很近,这一走动,很快的就接近了。
齐老大突然一声暴喝道:“潘刚,还我们老疙瘩的命来。”
抡刀扑向了潘刚。潘刚没动。赵振翊把剑迎上,振腕硬架齐老大一刀,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并射,双方各退一步。
赵振翊道:“齐老大,你是老大,我也是长兄,我陪你逛两趟吧。”
齐老大满腔是惊异之色,道:“别让你污了齐某的钢刀,报个名来听听。”
赵振翊道:“在下赵振翊,不知还会不会污你的钢刀?”
齐老大的兄弟都—怔,刀疤汉子脱口道:“十二金钱!”
赵振翊道:“不错。”
齐老大点头道:“好,好,好,这个对手不赖,来吧。”
抡刀攻向赵振翊。
赵振翊抖剑迎上,两个人碰上了。
那里赵振翊跟齐老大刚接上手。
这里刀疤汉子悄无声息地抖起链子迅疾袭潘刚。
胡三道:“朋友,你找我吧,胡三爷早就瞧上你了。”
横跨一步挡在潘刚之前,左手拍开了链子枪,右手匕首扎了过去。
又一对打上了。
使吴公镢的横向潘刚,又被李海一挥刀截住了。
如今只剩下潘刚能对使判官笔的老二了。
潘刚笑笑道:“施老二,只有咱们凑合凑合了。”
一拳抡了出去。
柏树林前,八个人展开了四对厮杀,都是生死搏斗,一上来就全是煞手,谁也不敢不尽全力。
四对之中,最先见胜负的是李海一跟那使吴公镢的,既称吴公镢,当然是不必找穴道。
李海一有心眼儿,上上来,攻守之间绝不让对方的吴公镢逼近身,这—来,逼得对方攻势越来越紧,专找李海一的重穴下手。
等到把对方逼得差不多了,李海一卖了个破绽,把左肋空门让给了对方,对方不察,吴公镢就飞点长剑,—下点个正着,点是点着了,可是李海一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对方为之猛地一怔。
就这一怔神间,李海一的掌中刀砍上了对方的左大腿根,血光崩现,硬把对方一条大腿给卸了下来,对方大叫一声,满地乱滚,旋即昏了过去,那七八个手下过来把人拖了过去。
就因为这—对见了胜负,害得齐老大心惊之余微一失神。
就这一失神,一只右手被赵振翊长剑齐腕砍下了,齐老大也一声大叫,抱腕暴退,自己忙闭穴道止血。
这两对见了胜负。
那两对还没见高下。
没见高下是没见高下,可是很明白地,潘刚跟胡三在手上都吃了亏。
潘刚是不用兵刃。
胡三是把短短的匕首。
兵刃一寸短一寸险,胡三专往近处欺,刀疤汉子的链子虽然一时难以发挥威力,但他并不傻,他一直躲胡三,离胡三远远的,所以胡三一时也难讨到好。
潘刚的情形还不如胡三,手上没兵刃,只靠一双铁拳对判官笔,他守的时候多,攻的时候少。少归少,可是一出手就是霸道已极的拳劲,施老二不敢让他沾上身。
潘刚、胡三在手上吃了亏,可是在心理与气势上,却已占了上风。
只因为齐老大跟那使吴公镢的都已受了重伤,而且已成了废人一对。
心理与气势上占上风,不但弥补了手上吃的亏,而且这里占上风的气势越来越壮。
只因为刀疤汉子跟施老二越打越胆怯。
也难怪他俩越来越胆怯。
赵振翊、李海—提剑拖刀站立一旁,显然无插手的意思,可也够让人胆寒的了。
突然,胡三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链子,匕首趁势—逼,直往刀疤汉子的左肋扎去。
很自然地,刀疤汉子立即偏身右转,而且左手五指箕张,去抓胡三的腕脉。
他错了。
只是这也怪不得他,这原是很自然的反应。
最错的是他不该以左手去抓胡三的腕脉,因为他右手紧抓链子硬不放.两只手都被占住了。
胡三看准了刀疤汉子的心口,一头撞了过去。
砰砰两声同时响起,刀疤汉子一口鲜血喷出,松了链子,抱着心口暴退,两眼瞪着胡三,道:“你、你、你—一”
胡三道:“你三爷姓胡,就叫胡三,外号铁头。”刀疤汉子眼一闭,往后便倒,倒地再就没动,这里胡三一头撞死了对方。
那边潘刚也得了手,左膀衣破肉绽,冒着血,左拳击中了施老二的鼻梁。
施老二倒了下去,连脑袋都扁了。
李海一掠向潘刚道:“二哥,挂彩了。”
潘刚一摇头道:“皮肉伤,不碍事。”
目光一凝,望着齐老大道:“齐老大,我们兄弟就在这条路上,你们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们。”
齐老大脸上没表情,也没说话,傻在了那儿。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