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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声一顿,指着赵子原道:
“非特如此,这位赵兄亦为马兰毒所害,老前辈所与小可的解药,同时也解了赵兄体内的巨毒。”
中年文士双眉微皱,正欲追问原委,那一梦禅师突然插口向他说道:
“檀樾乃鄙寺上客,还请回房安歇,待老衲将此事解决,再向檀樾谢过打扰之罪。”
中年文士道:
“邪道魍魍横肆佛门,气焰何其嚣张,老夫又怎生能够安歇?”
一梦道:
“但是檀樾……”
中年文士打断道:
“禅师不必多言,老夫凑巧在贵寺落脚,既然有人打扰老夫静息,总不能不闻不问——”
言罢,打量了那两具僵立不动的死尸一忽,喃喃道:
“嗯嗯,想不到滇西鬼斧那邪门功夫又出世了。”
那九秃招魂凶目一翻,道:
“你是什么人?识相的快快滚开!”
中年文士淡淡道:
“滚开么?好的,好的。”
于是向后退了两步。
九秃招魂恚道:
“你这是干啥子?叫你滚开你就滚远一些。”
中年文士唯唯诺诺,接着向后连退十余步,足步距离长短不一,诸人不知他卖何玄虚,不禁暗暗纳罕。
九秃招魂大怒道:
“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咱老秃便一并成全了你也罢!”
他狂喝一声,就要念起咒文指挥死尸动手,赵子原虽然明知中年文士功力非同凡响,但那死尸所使奇门鬼斧却非常人所能相抗,是以仍不免为他担忧。
那冥海招魂满腹诡诈,早已瞧出情状大有蹊跷,及时出声喝止道:
“老秃莫要造次。”
遂转对中年文士道:
“阁下大名可否见示?”
未待对方回答,双目无意向中年文士方才退走的地上一瞥,倏然低噫出声,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了,满面都是惊疑。
只见在方圆丈许的地上,留着十数只凌乱的足印,那些足印看似杂乱无章,却蕴含复杂玄妙的变化,隐隐有迹脉可寻。
冥海招魂长吸一口气,沉道:
“太乙迷踪步?你——你……”
他眼色阴晴不定,猛地一挥臂,偕同九秃招魂仓惶出庙而去,那两具死尸亦跟随在二人身后纵跳向前,瞬即消失在诸人视野。
赵子原瞧得目瞪口呆,暗道:
“太乙迷踪步?又是这一句话,难道眼前此人真与街谈巷论所传说的灵武四爵有关……”
中年文士举足将地上的脚印抹掉,微笑道:
“现在可安静下来,老夫该回房休憩去了。”
转身步回未座庙房,反手将木门掩上。
顾迁武瞠目道:
“此人是谁?举手间就把鬼斧门凶魔吓走。”
一梦禅师道:
“那位中年檀樾于日前翩临本寺,向老衲要求暂借庙房静住一段时日,老衲见他满脸清越之气,情知非为歹人,遂答应了他……”
赵子原脑际闪过一道念头,道:
“鬼斧门招魂二魔既能以咒文控制死尸,怎会被数只足印吓得仓皇退离?”
一梦禅师沉声道:
“老衲怀疑那两具死尸,压根儿就不是死尸!”
赵子原奇道:
“死尸不是死尸?这话如何说法?”
一梦禅师道:
“此中道理一时难以说个明白,滇西鬼斧门的奇门邪功,早已在武林中留下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恐怖事迹,人人敬若鬼神而远之,那鬼斧魅影更非常理所能解释,但老衲仍然觉得自家的怀疑是有根据的。”赵子原似懂非懂,却不再追问下去,一梦续道:
“我佛曾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有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梁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旁门左道虚妄隐迷,虽可蒙骗世人一时,但在我佛无相法眼之下,岂能不原形毕露……”
顾、赵二人只听得一知半解,顾迁武道:
“果如禅师所说,那鬼斧门死尸乃属子乌虚有……”
一梦摇手打断道:
“小施主显然未曾了解老衲之意,昔日令尊在世,常至本寺与老衲切磋佛学,彼此谈论及此,令尊说俗人六根未净,是以易为邪道所惑,鬼斧门便可能针对常人弱点,伪冒死尸夺人心志。”
赵子原心念微转,忖道:
“顾兄曾提到他的父亲是一梦禅师方外好友,不知他父亲是谁?”
只闻顾迁武道:
“也许大师说得对,死尸根本是假,否则如何会被那位前辈的武功惊走。”
一梦岔开话题,道:
“两位小施主与那位中年檀樾似已认识在先?”
顾迁武道:
“小可在太昭堡里,曾与他见过一面。”
一梦掸师想了想,道:
“老衲尚有一事须得向他请教,只好再打扰他一会了。”
当下移步行至未座庙房前面伸手敲门,半晌却不见回应。
一梦禅师提气道:“檀樾可在里面?”
房内依旧没有应声,一梦逞自推门进去,忽然脱口“咦”了一声,顾、赵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双双掠前。
但见房中空空如也,窗门洞开,哪还有中年文士的影子在?
顾迁武道:“他,他走了?”赵子原指着洞开的窗户道。
“那位前辈可能经由窗口离去,其人行迹飘忽,来去无踪,譬之神龙亦不为过。”
只有一梦禅师默然不语,面上神色是出奇的凝重。
这会子,突闻寺外传来“希聿聿”马嘶声音,一阵急促凌乱的蹄音,自夜雨中飘了过来,诸人心子都是一紧!
一梦禅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道:
“豪雨不停,莫非又有过路旅客前来借宿不成?”
蹄声由远而近,果然在寺前停了下来,紧接着“膨”“膨”敲门声起,喧哗的声音喊道:“和尚开门——”赵子原心中暗道:“哪有过路旅客开口如此粗鲁莽撞?”
另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和尚快开,不然咱们冲进去了!”
一梦掸师长眉微锁,三人加快脚步朝大殿步去,才走到廊道半途,但听“蓬”然一响,庙门业已为人撞裂开来!
寺内几个受惊的小沙弥奔跑过来,当首一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师……师傅,什么事?……”
一梦禅师道:
“有客来了,你们统统到内殿去,客人由老衲来接待打理。”
小沙弥们不敢多言,唯唯退了下去。
赵、顾二人紧随一梦禅师急急步向大殿,只见殿门破处,一名披发左衽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匹红鬃烈马走进庙堂!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身披一件银色大憋的汉子,也是牵着一匹高大骏马,然后又是一人一马,如此鱼贯步进七人七马,个个都是一件银色大憋披身,相形之下,那走在最前的异服汉子便显得格外突出了。
众人闭口无语,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只有马蹄敲在殿内青砖之上,发出“得洛”“得洛”的声响!
赵子原乍见来者装束,心里呼道:
“银衣队?太昭堡的银衣队怎地来到广灵寺了?”
顾迁武悄悄移近赵子原身侧,压低嗓子道:
“银衣队只怕是追蹑小弟行踪而来,但为首那名异服汉子却是眼生得很,兄弟你可认识此人?”
赵子原视线移到那披发左在的异眼汉子身上,心子猛地震一大震,险些失口惊呼出声!他捺下一颗忐忑之心,低道:“此人来自漠北,唤做狄一飞!”
顾迁武脱口低“啊”了一声,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只有暗暗纳闷于心。
赵子原见顾迁武脸上茫然的模样,本欲向他叙述自己所以认得狄一飞的经过始未,但目下却无暇详说。
一梦禅师面对来者,双手不十不抱,亦不揖身行礼,开口道:
“诸位施主请了。”
为首那异服汉子狄一飞道:
“大师……”
他仅说出两个字,便听一梦禅师截口道:
“诸位施主竟然牵着马匹进入庙殿,显然是有意践辱佛门了?”
异服汉子狄一飞笑嘻嘻道:
“牵马入殿是在下的意思,和尚你没瞧见外面正下着大雨么?佛视众生皆是平等,牲口自然亦不例外,岂能让它在外头受风吹雨淋,和尚你若认为在下此举不对,那么你就不是皈依佛祖的出家人了。”
一梦禅师呆了一呆,道:
“施主词锋锐利如斯,老衲说你不过。”语气一顿复道:
“但是老衲倒想听听施主解释,何以等不及开门便自破门硬行闯入的道理?……”
狄一飞满不在乎道:
“在下并不认为破门而入有何严重之处,充其量赔你和尚两块破木板将房门修钉修钉不就得了。”
一梦禅师长眉一轩,道:
“依此道来,施主是不怀好意而来了?”
狄一飞道:
“不怀好意又待怎地?和尚你若瞧不过眼便划下道来,在下随时可以奉陪。”
说到此地横目一瞥,已自发现立在一梦禅师身后的顾、赵二人,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尔等两人之中,哪一个是姓顾?”
顾迁武道:
“正是区区,阁下有何见教?”
狄一飞点一点头,道:
“银衣队眼线回报甄堡主,说姓顾的你正潜居在广灵寺,咱们果然没有摸错地方。”
顾迁武冷然道:
“我可不认识阁下。”
狄一飞道:
“那倒是相当可惜的一件事,听说姓顾的你在逃离太昭堡之前,是堡内银衣队总领?”顾迁武道:“不错。”狄一飞道:
“眼下由狄某接掌银衣队,姓顾的你知道咱们来意么?”
赵子原闻言疑念顿生,暗忖:
“这狄一飞不是与武啸秋同是一路之人么?他又混到太昭堡甄定远那边去,不审居心何在?”
顾迁武道:
“阁下何必绕圈子打哑谜,有话还望直截了当说出。”
狄一飞冷笑道:
“狄某受甄堡主之托,率领银衣队前来擒你回堡正法!”
顾迁武哈哈笑道:
“好说,区区早知甄堡主不会轻易将我饶过,问题是阁下有没有生擒顾某的本事?……”
狄一飞道:
“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狄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敢于担下这件差事么?姓顾的你死心吧。”他狂笑一声,又钉上一句:“碰上我狄一飞,合该你倒了霉运。”
顾迁武打个哈哈,赵子原插口道:
“顾兄你居然容得下这厮的狂态么?”
狄一飞面色一沉,道:“你是谁?”
赵子原淡淡道:
“区区的名字是让朋友叫的,姓狄的你并不是咱们的朋友。”
狄一飞瞠目,后面一名银衣汉子插口道:
“这小子自称赵子原,曾混到堡内卧底数日……”
狄一飞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赵子原一番,低喃道:
“赵子原,赵子原,原来就是你!”
他本意要说:“原来武啸秋的女儿所派遣到大昭堡卧底的少年就是你?”
但却突然有所警觉,换了另一个说法。
说着,转向顾迁武道:
“姓顾的你若是识相,还是乖乖束手就缚,让狄某押回太昭堡,否则——”
顾迁武道:“否则如何?”
狄一飞冷声道:
“否则你我以拳脚相见,狄某动手一向没有分寸,姓顾的你必然非死即伤!”
顾迁武哼一下道:“赵兄你瞧,这厮又狂起来了。”
狄一飞大吼道:“不信你便接狄某一掌看看!”
语落,右掌疾抡,猛然平击而出。
顾迁武双手当胸一圈,缓缓封迎上去,倏闻“呜”然一声怪响,旁立的一梦禅师拂抽一挥,接下了狄一飞这一掌。
第十七章 神秘篷车
狄一飞沉声道;
“和尚你度德量力,能够代姓顾的出头么?”
一梦禅师正容道:
“施主足踏佛寺,行为跋扈之极,显是未将老衲放在眼里——”
狄一飞仰首大笑道:
“狄某何尝将什么人放在眼里过,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