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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年道:
“在下顾迁武,兄台台甫可否见示?”
布衫少年道:
“区区姓赵,草字子原。”
他哈哈一笑,复道:
“咱们是不打不相识,阁下这位妹子的芳名何不一并见告?”
青衣少年顾迁武呐呐道:
“她……她……”
那少女嫣然笑道:
“就是问名道姓也要拐弯抹角,诚然小家气得紧,我叫甄陵青。”
那身着布衫的赵子原道:
“甄顾之间,兄妹各有其姓,这倒奇了。”
少女甄陵青道:
“何奇之有?咱们是表……表兄妹……”
她略一侧首,那双泛如秋水的美目打量了赵子原一下,又道:
“喂,你没有马儿可怎么办?”
赵子原道:
“不劳费心,姑娘尽管放辔奔驰,区区步行当不落后。”
甄陵青不再说话,一拍马背,当先纵出,顾迁武抖缰随后跟上。
飞马奔出十余丈后,甄陵青回首一望,见赵子原仍立在原地未动,她寒着脸儿说道:
“姓赵的出现得太过突然,想来咱们先时所说的话,已被他听进耳里,他藉口跟定咱们,必有用意,须得谨慎提防……”
顾迁武道:
“难不成他也为此事而来?”
甄陵青道:
“目下犹不能肯定,这人莫测高深,直令人难以惴度,但我终会将他的底子盘出……”
快马奔驰,瞬间已与赵子原相距数十丈远。
赵子原眼望两骑渐去渐远,睛瞳间忽然掠过一丝煞气,他喃喃道:
“太昭堡……太昭堡……想不到这座古堡又有主人啦……”
他身子一纵,飞快掠去,不一刻已赶上了前面二骑。
那顾迁武见赵子原纵跃于马旁,丝毫不显得吃力,不禁赞道:
“兄台足利于行,这一身轻身功夫是没有话可说了。”
荒路一直贴着野芦荡往前伸延,愈走地势愈低,一路上芦花飘得满天飞舞,把人马全给沾白了。
越过平野,在远处天云交接处,出现一丛林障,一片青绿中现出一抹深褐色的曲线,两骑三人加紧脚程奔去,不一刻便到了那座小镇。
小集镇建在空野大平梁上,大街小巷星罗棋布,三人进入镇中,立觉气氛有异,整个镇内静悄悄的,街上见不到一个行人,听不到一语人声!
顾迁武游目四扫,奇道:“是怎么一回事?镇上的人难道都死绝了?”
甄陵青“喔”了一声道:
“事有蹊跷,咱们分头到各条街道去瞧瞧……”
两人调转马头,分别驰人左右的横街,只有赵子原立在原地未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二骑又重回原地,甄陵青问道:
“有何发现?”
顾迁武摇头道:
“连鬼影也没见到一个!”
甄陵青道:
“那边情形也是一样,沉寂得骇人,看来这集镇是没有人居住了。”
顾迁武转首朝赵子原道:
“对这反常现象,兄台可有什么高见?”
赵子原淡然道:
“没有人倒落得清静,咱们今夜可一人住一间大房子。”
一语方歇,突闻甄陵青出口叫道:
“瞧!街头那边有人走过来了!”
顾、赵二人闻声望去,在朝阳照射下,只见一人缓缓自街头走来!
渐渐那人来得近了,依稀可见是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手上提着一篮菜疏水果,停在道上蹀着。
顾迁武横马挡在老者面前,在马上欠身一揖道:
“这位老丈请了……”
那清癯老者望了三人一眼,道:
“不敢,壮士有何见教?”
顾迁武道:
“老丈是在下于镇上所见到的第一人,不知此镇……”
他语声微顿,做了个询问的表示。那清癯老者皱眉道:
“呵,壮士莫非感到镇内之光景有异?”
顾迁武颔首道:
“正是,在下等本欲寻个店家进食果腹,不想此镇竟是空无人迹……”
清灌老者沉声道:
“镇内居民早在半年之前,俱已纷纷相率迁往他处,只因……”
甄陵青忍不住插口道:“为了何故?”
清癯老者凛然道:
“只因此镇经常闹鬼,两年来竟有数十人先后暴毙,个个死状惨厉异常,死因毫无可查,抑有进者,一人夜晚鬼叫神号之声属引不绝,集镇内外鬼影幢幢,住户饱受惊扰,于焉相率他迁。”
甄陵青吸一口气道:
“如此道来,本镇竟是一座鬼镇了?”
清瘦老者颔首道:
“不折不扣的鬼镇!”
一直默然不语的赵子原忽地一步踏前,道:
“镇中之人悉行他迁,缘何只有老先生尚逗留于此?”
清癯老者端详了赵子原一下,面上忽然露出困惑的神色,冲口道:
“多么像……多么像当年……”
话说一半,似是有所警觉,忙换了另一种语气道:
“小哥此问甚是恳切,老朽之所以稽留不去,乃是向来不惧鬼神之故。”
赵子原道:
“老先生胆气之壮,是异于常人了?”
清癯老者道:
“老朽之职业迫得须成日与鬼为伍,日久遂处泰然。”
甄陵青道:
“怎么?老先生是……”
清癯老者道:
“老朽乃本镇所雇之守墓人。”
甄、顾两人释然“哦”了一声。老者不住地拿眼打量赵子原,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将脸孔侧过一边。
老者复道:
“寒舍就在镇郊坟地上,备有果肴水酒,三位若不嫌弃,就请移驾过去让老朽略尽燕道之谊如何?”
赵子原不待甄、顾两回答,抢先道:
“老先生盛情如斯,却之未免不恭,小可先行拜谢了。”
甄陵青与顾迁武两人对望一眼,甄陵青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当先前行,赵子原随后举步,甄、顾二人策马跟在后面,走出镇北便是一块广大的坟地,一幢茅舍坐落其间。
四人走过乱泵堆,老者邀延他们坐在屋前草棚下,摆出水酒蔬果,三个年轻人俱是饥肠辘辘,便毫不客气的快意饮食。
顾迁武喝了一口水酒,笑道:
“想不到在坟地上大喝大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甄陵青朝顾迁武打了一个眼色,顾迁武转脸朝老者道:
“在下冒昧向老丈打听一人,不知老丈是否知晓?”
清癯老者道:
“什么人?”
顾迁武道:
“一个容貌甚是丑陋、一足微跛的老人。”
老者长眉一皱,正待开口说话,倏然道上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起,三骑自小镇方向驰来,在坟地前相继踢蹬下马,穿过坟地,来到茅舍前。
右边丁个虬髯中年汉子望了棚下诸人一眼,喝问道:
“谁是这里的守墓者?”
清癯老者道:
“是老朽。”
左边一个矮小汉子道:
“老儿你可曾见到跛着一脚、面容奇丑的老人经过此地?”
顾、甄两人面面相觑,清癯老者冷冷一哼,道:
“问话也有问话的规矩,什么老儿小儿的,这算什么礼数?哼哼,真是人心不古。”
那矮小汉子破口骂道:
“格老子的,称你一声老儿已是瞧得起你了,偏你犹自矫情,若惹得咱家火起,嘿……”居中那彪形大汉摆摆手,道:
“二弟住口。”他转朝老者道:
“老丈海量包涵,咱这位二弟生性莽撞,其实倒元甚恶意。”
清癯老者道:
“令二弟所形容的那人,老朽没见过。”
那虬髯汉子道:
“怎么可能?殃神老丑分明约定咱们到此会面……”那矮小汉子呼嚷道:
“老儿你没打诳?”
清癯老者默然不予作答,那彪形大汉道:
“也许殃神迟来误时了,咱们不妨在此地稍候。”
三人就立在马旁守望道路,这时旭日已升。
在草棚下,甄陵青沉凝着脸色,用指沾了沾水酒,在桌面上写着:
“是黑岩三怪,惴情形,他们已和殃神搭上一路了!”
顾迁武压低嗓子道:
“三怪没认出我们两人,多半仍不知情,他们在等待邪神通知……”
只听那矮小汉子喊道:
“老儿还不拿一坛烧刀子来让大爷过过酒痛!”
清癯老者冷冷道:
“都喝光啦。”
那矮小汉子气呼呼道:
“没酒?没酒大爷便剖开老儿你的肚皮,饱餐你的鲜血充数!”
但闻“嚓”的一声脆响扬起,那矮小汉子腰间的大刀已握在了手上,他大喝一声,扬刀往老者身上劈去。
清癯老者面色沉沉,眼看寒光霍霍,一刀行将及体,棚下的赵子原陡然出声喝道:
“敬你一杯水酒,接住!”
喝声中,擎起桌面上酒觥,猛一弹指,酒觥破空飞出,旋转有如飞叶,去势之疾,端的是骇人已极。
那矮小汉子一刀方自劈出,酒觥已如疾箭般朝他右手握刀之处飞到,这下变生仓猝,他连丝毫考虑的余地也没有,急忙一撤大刀,刀尖望准那只酒觥挑去,“呼”一声轻响过处,酒觥被挑高数尺,端端落在他的左手之中。
那虬髯汉子失声呼道:
“旋叶指!……雪斋旋叶指!……”
那彪形大汉面色一变,纵身上前,朝赵子原一抱拳道:
“在下黑岩厉向野,这两位是敝二弟湛农、三弟卜商,敢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续道:
“敢问兄台可是来自阳武白雪斋?”
这“白雪斋”三字一出,刹时茅舍前十数道目光齐然盯住赵子原,众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赵子原摇头不语,那彪形大汉厉向野道:
“兄台方才所露的一手功夫分明出自白雪斋,江湖传言白雪斋主人孟坚石与二十年前太昭堡主赵飞星私交甚笃,自赵飞星惨遭职业剑手杀戮之后,武林中即未见有此两家门人露面……”
赵子原岔开话题道:
“阁下昆仲名气之间,己不待言,便是令二弟那刀上取准的功夫,也达出神人化之境……”
他说到这里,偶然回过头来,却见那清癯老者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显然正在聆神倾听他们的谈话,表情甚是激动。
赵子原呆了一呆,道:
“老丈你怎么了?”
清癯老者迅即恢复平静,道:
“没,没什么……老朽只要瞧清那只酒觥是不是被打破了。”
这时东方小道上,又走来一个身矮头大、牛山濯濯的和尚。
那和尚走到了坟地前,向左转了过来,朝茅舍前诸人望了望,然后经过乱家堆,停身在负手而立的卜商面前。
和尚垂首合十道:
“阿弥陀佛,贫僧化个善缘。”
黑岩老三卜商冷笑道:
“到死人坟地上来化缘,和尚你忒也糊涂了。”
那和尚自怀中取出一个木鱼,“咚、咚”敲了两下,说道:
“人生难得几回糊涂,施主又何必太过认真。”
卜商洪声道:
“朝天尊者!你还要装,卜某难道认不出你么?”
那和尚蹬地倒退一步,道:
“贫僧已绝迹武林十数载,不想还有人未将贫僧忘却。”
卜商道:
“尝闻尊者于十年前连败岭南金氏兄弟后,便行退隐。如今倒是为了何事使你重出江湖?”朝天尊者沉声道:“贫僧被迫出山,乃是为了……为了……”
湛农插口道:
“尊者要卖关子么?”
朝天尊者一字一字道:
“五日之前,贫僧接到生平老友殃神老丑以飞鸽传书,略谓有极端重大之事故,邀约贫僧到此一会……”
坐于一旁倾听他们谈话的甄陵青和顾迁武两人,面色陡然变得相当难看,赵子原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五六分数。
三怪中老大厉向野失声道:
“殃神老丑?!……怪事!怪事,咱们黑岩三兄弟也是接到老丑的飞鸽传书,约见地点也是这鬼镇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