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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过时常喜欢开开别人的玩笑而已,尤其是在那个人说出了一句很绝的话之后,他一定也要想出一句很绝的话来对抵一下,否则他晚上连觉都睡不著。
可是现在这个人说的这句话里竟仿佛别有含意,胡铁花如果不问清楚也是一样睡不著的。
“箱子里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个我认得的人?”
“你们不但认得,而且很熟。”薛穿心说,“不但很熟而且是好朋友。”
他说得好像真有其事,胡铁花更不能不问了“我的朋友不少,你说的是谁?”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当然是楚留香。”
“那么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
胡铁花怔住“你是不是说,箱子里装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是不是楚留香已经被你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薛穿心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又觉得有点不忍,要是放了他,又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只有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去,如果有人想用他来下酒也没有关系,无论是清炖还是红烧我都赞成。”
胡铁花瞪著他,用一双比牛铃还大的眼睛瞪著他,忽然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真他妈的有趣极了。”
他大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吹牛的本事比我还大。”
薛穿心也笑了:“吹牛能吹得让人相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胡铁花说“楚留香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里?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薛穿心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胡铁花忽然板起了脸:“可是你既然知道楚留香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这样子开他的玩笑?”他沉著脸说:“你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得对。”薛穿心承认了“我这种玩笑的确不好玩。”
“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玩。”花姑妈也板起了脸“如果你们还不赶快陪我喝酒,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都用扫把赶走。”
被人用扫把赶走也是很不好玩的,所以大家开始喝酒。
只可惜酒已不多,夜却已深。
花姑妈摇摇坛,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每人最多只能再喝三杯了。”她叹著气道:“喝完了这三杯,我们就各奔前程,找地方睡觉去吧,难得清醒一天也很不错的。”
“错了错了,简直大错特错。”胡铁花拍著桌子.“喝到这种时候就不喝了,那简直比杀头还要命。”
“我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酒?”
“当然有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谁能找得到?”
“我。”
遇到这一类的事,胡铁花一向是当仁不让的。
事实也如此,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能找到这坛酒的人一定就是他。
花姑妈又吃吃的笑了:“要是你真的能找到酒回来,我就承认你是天下最孝顺的乖儿子。”
乖儿子不能做,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所以胡铁花走了,走得比后面有人拿著一把刀要砍他的时候还快。
他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花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瞪著薛穿心问:“这口箱子里装著的究竟是什么?”
薛穿心根本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这句话,反而问了她一个现在根本不应该再问的问题:“你说我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好不好玩?”
“不好玩”。
“我也觉得不好玩,胡铁花也跟我们一样。”薛穿心说“可是,还有一个人一定比我们觉得更不好玩。”
“这个人是谁?”
“楚留香。”薛穿心说:“觉得这个玩笑最不好玩的一个人就是楚留香”
“为什么?”
“因为箱子里的人就是他。”
花姑妈看著薛穿心,就好像这个人忽然长出了十八个脑袋三十六只角一样。
“你真的把楚留香装在这口箱子了?”
“大概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薛穿心说:“而且他好像还跟焦林有点关系。”
花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问“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冒险。”薛穿心说:“我不能让这件事毁在他手里。,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你能把他关多久?你能保证让他不会逃出去?”花姑妈说:“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他都能出得去,只要他还活著,谁有把握能关得住他?”
“你的意思呢?”
“要关住他只有一个法子。”花姑妈说“只有死人是永远逃不走的。”
“你要我杀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已经这么样做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些?”
薛穿心看著,叹息摇头苦笑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只可惜我做不到。”
花姑妈冷笑“你做不到,难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又阴险又奸诈,面且心狠手辣,反脸无情。”薛穿心傲然说:“可是这种事我还做不出。”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落在我手里的?”薛穿心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中了我的计,如果他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他既然没有杀我,我怎么能杀他?我薛穿心虽然阴险毒辣,也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花姑妈叹了口气:“好,我承认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是条男子汉,幸好我不是。”花姑妈说“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做得出。”
“我保证你也做不出。”薛穿心冷冷地说,“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做的。”
“如果我一定要做,你能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薛穿心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能对你怎么样?”
他微笑著道“我最多也只不过能砍断你一双手而已。只要你去碰一碰那口箱子,我会把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的砍下来,装在一个很漂亮的匣里,带回去做纪念。”
花姑妈的脸色已经发白,瞪著他看了半天,居然又甜甜的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这口箱子的,楚留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装进一口箱里?”她吃吃的笑道,“箱子里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个被你骗得晕了头的小姑娘而已.’
薛穿心忽然一拍巴掌“这下子你才说对了,箱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也许只不过是一堆破砖头而已,连一文都不值。”他笑得也像是条狐狸,“可是箱子里也说不定真的有个楚留香。”
他盯著花姑妈,笑眼里闪著光:“你想不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想。”
“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薛穿心说:“那时不管你要把这口箱子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花姑妈也在盯著他,盯著他那如狡狐般的笑眼:“你要我出多少?”
“十万两。”薛穿心说“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最少也有十万两。”
花姑妈吓了一跳“十万两,你叫我花十万两买一口箱子?”
“可是箱子里如果真的有个楚留香,十万两并不算贵。”
“如果箱子里只不过是堆破砖头呢?”花姑妈说:“你叫我怎么回去对杜先生交账?”
薛穿心笑得更愉快:“那是你家的事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花姑妈又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也学他一拍巴攀,道:“好,我买了,我就出十万两。”
可是这笔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薛穿心还没有收下她那张银票时,院子里忽然有个人大声说“我出十一万两。”
樱子姑娘居然没有死,居然又出现了,穿著一身像开著樱花的衣裳出现了,看来居然比没有穿衣裳的时候更美。
花姑妈对女人一向是没有对男人那么客气的,尤其是对比她年轻、比她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只问薛穿心:“这个东洋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东洋女人当然是从东洋来的.’
“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能算什么东西,她只能算是个女人,跟你一样的女人。”薛穿心在笑:“而且好像还比你大方一点。”“她只比我多出一万两,你就把箱子交给她?”
“一万两银子也是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买好多个女人。”薛穿心说“有时候甚至还可以买好多个男人。”
樱子银铃般笑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从薛穿心手里逃走的,可见一个练过十七年忍术的美丽女人,不管要从什么样的男人手里逃走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何况薛穿心的目标并不是她。
花姑妈终于转过脸,瞪著她“你为什么要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一口箱子?”
樱子也不理她,只问薛穿心:“薛公子,我可不可以说老实话,这位老太太听了会不会生气?”
“她不会生气。”薛穿心忍住笑:“老太太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
“那么就请薛公子告诉她,我肯出十一万两银子,有三点原因。”
“哪三点?”
“第一,因为我有;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她管不著。”
薛穿心大笑。
外面也有个人在大笑,笑的声音比他还大。胡铁花已经提著两坛酒回来了,而且还好像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他是个酒鬼,却不是那种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事都不管的酒鬼。
如果他是那种酒鬼,现在他早已变成了鬼。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口箱子里很可能真的有个楚留香,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要买这口箱子的人,就得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胡铁花笑道“谁的赌注大,谁出的价最高,这口箱子就是谁的,只不过花了十多万两银子后买回来的如果是口空箱子,那就冤死了.”
“你呢?”薛穿心问他:“你是不是想赌一赌?”
“我碰巧不但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
“现在已经有人出十一万了,你出多少?”
“我当然要多出一点。”胡铁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我出二十万。”
“二十万?”薛穿心打量著他:“你身上有二十万两银子?”
“我没有,我连一两银子都没有,我只有这两坛酒。”胡铁花居然面不改色“可是在这种时候,一坛酒价值十万两已经算便宜的了,如果到了那个鸡不飞狗不跳连兔子都不撤尿的大沙漠里,你就算花一万万两,也休想头到这样一坛酒。”
“有理。”
花姑妈居然还没有被气死,反面笑得更甜:“如果有人不答应,我就替你出这二十万两。”
樱子眼珠转了转,居然也同意:“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一坛酒估价十万两也是应该的。”她很温柔地说:“薛公子,我们就把它算做二十万好不好?”
“好。”薛穿心微笑:“你说好就好。”
“还能不能再多算一点?”
“大概不能了。”
樱子的声音更温柔“如果我马上就可以拿出银子来,是不是还可以再多一点呢?”
“当然可以。”薛穿心笑得实在愉快极了,“不管你出多少,我都绝不会反对的。”
“我出三十万两好不好?”
“好,好极了”薛穿心大笑,“简直好得不得了。”
银子是要立刻拿出来的,没有银子,银票也可以,当然要十足兑现到处都有信用的银票。”
花姑妈看看胡铁花,胡铁花看看花姑妈,两个人都拿不出来。
就算他们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也只有看著薛穿心把这口箱子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