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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簘-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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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任她出言讥笑,也无人反唇相讥。但却不知不觉中加快了动作,霎时间全都静站不动,大厅中听不到一点声息。

那素衣少女似在筹思措词,沉吟了良久,说道:“家父之死,不过是一个诱敌之计,想请诸位长途跋涉赶来送死……”

短短两三句话,立时引起大厅中群豪的骚动。只听冷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地响荡在大厅之中。

那素衣少女提高了声音接道:“凡是在‘记死簿’上签下名字之人,由今夜子时算起,最多还能活上十日,少则只有三天时光。不论武功高到何等境界,防备何等森严,都难逃得过十日大限之期。但各位都自愿送死,怪我不得……”

铁木大师冷冷接道:“这个我们已听过甚多次了,姑娘大可不必再说下去,还是早些谈及正文要紧。”

黝黑的大厅中,无法看清那素衣少女的脸色如何,但却听到她清脆的冷笑之声,响彻在耳际,道:“大和尚苦苦追问家父死因,而且迫不及待,可是存了要找出凶手之心么?”

此言无疑道破了闵老英雄之死,并非死于重病意外。厅中群豪虽然事先已动了相疑之心.但仍然不自禁起了一阵骚动,叹息之声,彼起此落。

铁木大师低沉的声音,重又响起道:“闵老英雄死于谋算之中,已在他那致敝寺方丈的残篇未完的绝命书中,隐隐透出。老衲不解之处,是什么人伤害了这位善良的老人,而且又单单把他一人置于死地?那人可算得甚有气度的人物,只找闵老英雄一人报复,不肯株连无辜。”

那素衣少女道:“哼!老禅师言外之意,可是相疑到晚辈是凶手么?”

铁木突然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怎敢作此等逆天背伦之想?但令尊死因离奇,而且诸般形迹、巧合,不得不叫老衲疑心。”

那素衣少女道:“你疑心又怎么样?”

铁木大师乃有道高僧,略一沉忖,心情立时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那低沉的声音,道:“老衲等甘愿在’记死簿’上签下名字,旨在听姑娘相告令尊死因。事情真假未清之前,老衲不愿妄加推断,姑娘既有承诺在先,老衲等这里洗耳恭听了。”

那素衣少女似是有意挑逗起铁木大师怒火,冷冷地接了一句道:“你不洗耳恭听,还有什么办法可用呢?”

铁木大师默然不言。

黑暗中看不清两人的神色,大厅突然沉寂下来。

足足过有一盏热茶工夫,听不到一点声息。

突然间,遥遥地传来了一声铜锣之声,燎绕在群豪耳际。

这声音既不尖锐,也不刺耳,但却人耳惊心,使人生出一种惊怖之感。

紧接锣声三响,震破了静夜的沉寂,袅袅细乐,紧随锣声之后传来。

关三胜轻轻咦了一声,道:“这什么声音,我过去好像听过。”

那素衣少女突然接了一句道:“催命锣声。”

关三胜怒道:“不管它催命锣、断魂鼓,闵姑娘快请述说令尊死亡经过,再要拖延时刻……”他忽然感到,此非自己一人之事,倏而住口。

素衣少女道:“我拖延不说,你又能怎样?”

关三胜怒道:“难道老夫就不能出手教训你一次吗?”

素衣少女咯咯笑道:“那就不妨试试吧!”

关三胜大喝一声,一掌劈了过去。

他功力深厚,劈出掌势十分强猛,一股啸风劲道,直涌过来。

只见那素衣少女右手一扬,黝黑的大厅中突然闪起了一道寒芒。

紧随那闪动的寒芒之后,响起了一声冷笑,一股潜力急急涌出,硬接了关三胜一击掌风。

失三胜但觉反震之力,强劲绝伦,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铁木大师急急说道:“关兄、闵姑娘,快请住手!”

那素衣少女也未再挥动手中的短剑,两人硬挤了一掌之后,全都停下了手。

群豪在夜暗停久之后,目力已可视物。仔细看去,只见那动手之人,正是那一言未发的少年。

群豪大都不识此人,只有杜天鹗知道是上官琦。看他掌力雄浑,竟然能和关三胜力拼内力,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骇。暗暗忖道:“我这双老眼未花,此人精英内蕴,果然身负绝学,但他这等出手相助那素衣少女,看去倒不似故意装作相助于她……”

只听铁木大师说道:“闵姑娘有言在先,我等在‘记死簿,上写下名字之后,闵姑娘即把令尊遇难经过,坦然相告。我等均已照办,厅中之人,已无一未在‘记死簿’上写下姓名,难道姑娘当真存下了毁诺之意不成……”突然一晃身子,人己到了桌边,他手把“记死簿”抢到了手中。

他这举动,大出那素衣少女的意外,而且动作迅快无伦,进退之势,也不过是眨眼工夫而已。

那素衣少女似是恐怕铁木大师毁去了“记死簿”,急急说道:“老禅师别撕坏了它。”

铁木大师心中一动,双手各握一半笑道:“闵姑娘如不肯说,老衲就先把这本‘记死簿’撕了,免得我们都白具下生死之结。”

素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说道:“你先把簿子还我,我再说不迟。”

关三胜道:“大师不能还她。此人出尔反尔,说了不算。”

铁木笑道:“我等依言具下生死之结,但姑娘仍是拖延时刻,不肯直说,此刻叫老衲如何能信得过呢?”

素衣少女道:“那你要怎么样?”

铁木大师道:“姑娘说过之后,我再把这簿子还你不迟。”

素衣少女道:“你既不信我,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铁木大师怒道:“老衲出家之人,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忽然间锣声三响,那绕耳乐声,也突然高扬,弦管齐鸣,似是已到了厅外不远之处。

青城双剑突然一齐向外走去,开了大厅紧闭的双门,抬头张望。

关三胜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已难再忍下去,大步走近铁木、凡木低声说道:“这女娃儿诡计多端,借故拖延时刻,只怕另有用心,咱别着了她的道儿。”

凡木大师道:“不知关兄意欲如何?”

关三胜道:“兄弟之意,不如先把这丫头制服,带往贵寺,或是带往我们穷家帮中询问,不怕她不讲实话!”

铁木大师道:“此中情节繁杂……”突然放低了声音,全厅中人,除了关三胜外再无人听到他说的什么。

原来铁木大师忽然觉着此时此地,不宜把胸中所想之事,全部宣泄出来,立时改用传音入密之法,接道:“咱们如想穷究内情,必需以最大的耐性。小不忍则乱大谋,闵老英雄之死,内情似是牵连甚大。此女也不似真正幕后人物,据老衲所见,此事只怕关系整个武林,贵帮一向行侠江湖,宵小闻名丧胆,老衲虽然没缘和贵帮主一晤,但己久仰他的豪风侠名,但望关兄能以大局为重,暂忍一时气忿,老衲愿尽绵力相助关兄……”

话到此处,突闻站在大厅门口的青城双剑轻喝一声:“什么人?”双双联袂而起,人影一闪而逝。

关三胜低声说道:“多谢大师指教。”

铁木微微一笑,道:“今夜之中,或将有出人意外之变。”

突听一声厉叱,起自屋顶,且紧接着一声长啸划破夜空。

大厅中人一个个屏息而立,并未因室外喝叱厉啸,而有所举动。

要知青城双剑之名,早年誉满江湖。厅中之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见过双剑之人,虽然不多,但对青城双剑的威名,却是早有所闻。以两人那等声誉武功,纵遇强敌,也不致有何凶险,是以无人出厅查看。

那素衣少女也似等待局势的变化,凝神静听厅外动静。

那厉喝、长啸之声过去之后,厅外的弦管乐声,也忽然停了下去。一时间万籁俱寂,不闻一点声息。

厅中之人,一个个屏息凝神而立,似是都在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哪知沉寂延续了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闻一点声息,厅中群豪都有点再难沉得住气。杜天鹗已听出那声长啸,乃袁孝所发,担心他的安危,当先提议道:“咱们出去瞧瞧!”大步直向厅外走去。

铁木大师亦为青城双剑的安危担心,低声向凡木道:“师弟出去看看,如果见到什么奇异之事,万勿自行出手,立时招呼小兄。”

凡木点头一笑,转身向厅外走去。

这时,杜天鹗已走到厅门所在,两个人几乎是一同举步出了大厅。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顿使人精神一振。

抬头看去,庭院寂寂,哪里有一个人影?

杜天鹗低声道:“大师请在庭院中巡视一下,在下到屋面上查看一下。”

凡木单掌立胸,道:“杜兄请。”僧袍一拂,人已离了台阶,凌空而起,飞落在庭院之中,运气戒备,向那花木暗中寻去。

杜天鹗却一提真气,一掌护胸,一掌护面,一个翻转,跃上屋面。

纵目四望,哪里有袁孝和青城双剑的影子?甚至连一点可资追寻迹象,也瞧不出来。不禁心中大为惊骇,暗道:“以青城双剑在江湖上的威名盛誉,以及袁孝的武功而论,不管遇上何等强劲之敌,也能支持上十招八招,何以只听得二声长啸,就人踪不见?袁孝江湖阅历浅薄,中人诱敌之计,也还罢了;青城双剑是何等老练之人,难道也会中人诱敌之计不成?”只觉脑际间疑窦丛生,愈想愈觉得事非寻常,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哄!

忽然间,东北方闪起了一道亮光,但一闪即逝。

杜天鹗一瞥问,似是发觉那亮光闪耀之处,有两条人影在飞跃。但匆匆一瞥之下,无法决定是否真实。

他想叫喊,但又怕万一观察有误,难免要贻人笑柄,略一忖思,纵身而起,疾向那亮光闪起所在奔去。

当他翻越过几重屋脊后,到了一处高耸楼下。

这正是闵家广大宅院中的花园,星光下景物大致可辨。但见佳木葱宠,花气扑鼻,这座高楼,就建筑在花树环绕之中。

大约的估计,那火光闪耀之处,就在这高楼附近。但此时,除了夜风拂动着花树枝叶的轻微籁籁之声外,再无其他声息。杜大鹗轻轻地叹息一声,暗道:“幸亏我未招人来,不然……”正忖思问,忽听唰唰轻响,那高楼垂下了一条数丈长的白绢。

杜天鹗吃了一惊,暗道:“这高楼以上,难道窝藏的有人不成?”

凝目望去,只见那垂下白绢之上,写着“请君登楼一谈”六个大字。

杜天鹗望着那垂下的白绢,心中千回百转,不知如何才对。想立时回到大厅,把此事告诉群豪,又想独自登上那高楼瞧瞧再说。

忖思了良久,才纵身而起,伸出抓住那垂下的白绢,微一用力,一个倒翻,人已跃上楼顶屋面。

他江湖经历丰富,不肯一下跃飞入楼,先落在屋面之上,侧耳静听室中动静。

只听室中传出来一轻微的冷笑之声,道:“既然敢单人匹马地找到此地,为什么不进来谈谈呢?”

言词说得甚是客气,但声音却是十分冷漠、尖细,叫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杜天鹗默算这高楼相距那大厅距离,已有百丈左右;中间相隔重重院落,除非高声大叫之外,实不易惊动到大厅中人。心中在想,口中却低沉地答道:“在下素来不受人激将之法,想把我骗入楼中暗算于我,那可是梦想的事。”

只听那楼中又传出冰冷尖细的声音道:“你既然心中害怕,那就快些退回去吧。”

杜天鹗道:“没有这等容易,在下既然来了,总要见识一点什么再走。”

忽见那垂下白绢迅快地向里收去,片刻之间,尽被收入室中。

但闻楼梯声咚咚,那楼中之人,似已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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