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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大师仰脸望天,也不说话,似是给群豪一个较长的考虑时间。
忽然问响起了一个粗壮的声音道:“不知两位大师作何打算?”
铁木道:“贫僧等奉命而来,自然要把事情办好才能回寺覆命。”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反正我等已在那‘记死簿’上签下名字,如果那个闵姑娘说的不是欺人之言,已难有十日好活,那就不如先和他们拼上一阵再说。”
这几句话,似是激起了群豪同仇敌汽之心,齐声说道:“不错,咱们先把闵姑娘制服,打了孩子,不怕大人不出来。也许她的被擒,会逼那真正幕后人物出来。”
铁木默数庭院中人,还有三十余人之多,这班大都是江湖甚有地位之人,虽非个个一流高手,但都有几手绝活,当下低宣一声佛号,说道:“咱们眼下处境,已成箭在弦上,不论那幕后主持之人,是否也在闵家宅院之中,但闵老英雄之死的关键,仍在素衣少女身上。老衲奉敝寺方丈之命而来,势必把此事,查出一点眉目不可,因而老衲斗胆向诸位相求一件不合理之事。”
穷家帮中的武相关三胜,朗朗一笑,接道:“老禅师有什么话尽管说出,只要我们力能所及,兄弟当率先应允。”
铁木道:“老衲之意,是咱们擒得闵姑娘后,请交由老衲师兄弟带回少林寺中覆命,不知此意诸位能否接纳?”
关三胜沉吟了一阵,道:“敝帮帮主虽然亦有此意,要兄弟捉回正凶;但老禅师既然当先提出,兄弟礼该相让。不过,闵公子可由兄弟带回敝帮吗?”
铁木道:“老衲只要带走闵姑娘一人,于愿已足:其他的人物,老衲决不多问。”
关三胜道:“兄弟也只要带走闵公子一人,其他决不多争。”
他目光环扫了身侧群豪,说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群豪齐声应道:“此议甚好。”
关三胜道:“好!既无人反对,咱们就急不如快,立刻就冲入大厅之中如何?”
铁木道:“武兄请主持大局,老衲先行入厅。”
关三胜身子一晃,抢在铁木大师身前说道:“大师德高望重,还是由大师父主盟大局的好,在下替诸位带路。”遥遥一掌,直向那大厅双门上,推了过去。
一股潜力应手而出,两扇紧闭的大门,突然大开。
关三胜一掌护身,一掌待敌,纵身一跃,直入厅中。
凝目望去,厅中空无一人。那素衣少女和上官琦等,都已不知去向。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连连不绝,群豪齐齐冲入大厅。
这时,不少人已拔出兵刃,大厅中一片闪动的刀光剑气。
关三胜回头对铁木大师说道:“这厅中恐有暗道,他们都已逃走。”
铁木呆了一呆,叹道:“咱们棋差一着,只怕已徒劳无功了。”
只听粗豪的声音接道:“他们纵然逃出大厅,但决不致离开闵宅。咱们既然准备正面出手,已无可顾虑,难道还会搜不出他们行踪?”
不知何人,忽然晃燃了一支火捂子,点起烛火。
四下望去,但见四壁如常,毫无可寻的破绽。
关三胜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们逃走的地道。”举手一掌,遥击向挂在后壁处的一幅山水画上。
他掌力雄浑,随手一击,力道都非小可。但闻砰然大震,壁间那幅山水画,吃他强猛的掌力,震得片片碎裂,飘落满地。
这时,群豪大都已亮出兵刃,目睹关三胜掌震壁画,也立时在四壁敲打,刹那间一片波波之声。
这班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见闻经历,无不博广,一阵敲打,遍及全厅,仍然找不到一点可疑之处。
群豪正觉束手无策之际,突听一人大声说道:“也许暗门装在地上,咱们再在地上找找吧!”
只听那波波之声,重又向起,群录挥动兵刃,又在地下敲打起来。
片刻之后,响起了一低沉的声音道:“在这里了。”
群豪立时停住敲打,围了上去。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四旬上下、左手执刀、右手握着虎头钩的大汉,站在大厅正中。
群豪之中倒是有大半认识他,乃江南绿林道上有名的高手,夜鹰子王乾。
此人素以刁钻凶残驰名江湖,满怀鬼谋,手辣心黑,一向独来独往,做案干净利落。江南道上各大镖行,都对他头疼无比。
关三胜低声说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王乾微微一笑道:“眼下咱们是同仇敌汽,不宜闹得翻脸动手,兄弟和贵帮中一些积怨,最好等过了这件事情再说。”
关三胜道:“好吧!不过此事完结之后,你最好不要借机遁走。”
王乾笑道:“兄弟一向主张弱肉强食,从不愿吃眼前亏。如果届时审度情势不对,自是走为上策。但关兄可以多派贵帮中高手,分头兜截,反正各有一半机会,谁也不会吃亏。”也不待关三胜答话,挥动手中的虎头钩,用力一挑,果然有一块三尺见方的地板,应手而起。
一条带有梯阶的甬道,直向地下通去。里面黑暗如漆,难见数尺以外的景物。
王乾探头向下一瞧,摇摇头道:“如果这下面有什么埋伏的话,在这数尺宽窄的甬道之中,那可是不好躲避。”
群豪轮番探头向下张望,但一看就走开去,竟无人敢当先带头而下。
铁木大师一看局势僵住,只好挺身而出,道:“诸位请在大厅上稍候,老衲先下去瞧瞧。”
几木大师和关三胜不约而同,抢在铁木大师前面,关三胜低声说道:“老禅师主持大局,岂可轻身涉险,不如让在下下去。”凡木大师却一语不发,身子一侧,由两人身旁闪过,直向下面奔去。
铁木大师担心师弟孤身涉险,沉声说道:“咱们一起下去吧!”
关三胜探头望去,凡木大师已是踪影不见,急急追去。
群豪一见三个一流高手,当先而入,鱼贯随行而下。
且说凡木大师一面急急奔行,一面运气护身,防备着这黝暗的甬道中,突然而来的袭击。
这甬道曲曲弯弯,走了不远,向右面折去,走了不及一丈,又向右面转去。而且愈走愈是宽敞,毫无霉臭之味,显然这雨道之中经常有人打扫。
又转了两个弯子,去路突然中断,凡木大师伸手一摸,触手冰冷,原来前面竟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就在这一停的工夫,关三胜、铁木大师,已率领群豪赶到。
关三胜运足神力,双手猛力一推铁门,铁门微微一阵轻响过后,依然紧闭如故。
铁木大师突然叫道“快退!”群豪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行动,耳际问已响起一阵金铁震动。
只听一个粗厉的声音骂道:“鬼丫头当真是心地险恶,咱们全上她的当了。”
铁木大师排开众群豪,急急向来路奔去,但仍是迟了一步,那转角所在,竟涌出一道粗如人臂的铁栅,阻挡了去路。
前有紧闭的铁门拦路,后有粗如儿臂的铁栅横挡,中间只余下不足两丈的一段距离。
二九 重见天日
铁本大师修养有素,眼看事已至此,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暗中运集功力,抓住一根铁栅,用力一扭。
但那铁栅似都是百炼精钢制成,坚牢无比。以铁木大师那样深厚的功力,仍是无法扭动那铁栅分毫。
不知何人,晃燃了一个火捂子,甬道中登时一片明亮。
三十余人,挤在一条宽不过三尺、长不过两丈的地道中,显得到处是人,当真是每人难有一席之地。
关三胜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咱们该在那大厅上留几个,一旦遇上险难,他们也好接应。唉!要是我们帮中酸秀才在这里,决不会上那鬼丫头的当了,可惜他没有和我同来。”
铁木大师微微一叹,高声说道:“咱们眼下已被困人绝地,里面的铁门,和外面铁栅,都是百炼金钢之物,已非人力所能破除,”
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铁木大师道:“除了诸位之中,有身怀宝刀宝剑等利器,能够削铁如泥、斩断铁栅之外,一时之间,决难出此绝地。眼下首要之务,是要保持镇静,慢慢地想法子解脱困厄。”
关三胜道:“大师试过那铁栅的硬度了么?”
铁木道:“试过了,坚牢无比。”
关三胜道:“如若加上凡木大师和兄弟之力,能否把铁栅扭折?”
铁木道:“这个很难预料。”
关三胜道:“咱们不妨先试试吧!”大步走上前去,暗运真力,一把抓住铁栅,接道:“两位大师请抱住兄弟,咱们一齐用力。”
铁本大师虽明知希望不大,但却依言抱住关三胜的身体,凡木抱着铁木身体,关三胜大喝一声,三人一齐用力向后拉去。
这三人之力合集一起,算蛮劲也有五千斤以上气力,但那铁栅交叉甚密,似是那制造之人,事先早已想到了此处可能会困到武功绝强之人,是以造得特别坚牢。
突然间,响起几声惨叫,四五个人同时栽倒地上。
群豪心头大震,齐齐转眼望去,只见那摔倒之人都已气绝死去。
铁木大师急急走了过来,伸手在那倒地之人胸口一摸,叹道:“没有救了。”
关三胜道:“这是怎么死的?”
铁木道:“中了喂毒暗器。”
关三胜道:“什么暗器这等歹毒?”
铁木大师食中二指微一加力,在一具尸体左肩上,起出一枚长约寸余、粗如烧香、晶莹透明的东西,说道:“这种暗器大概叫夺魂透骨钉吧!”
几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到那暗器之上,心中暗自奇道:“一面铁栅。一面铁门,两侧又都是坚硬的石壁,这暗器不知从哪里打来?”
正忖思间,又是儿声惨叫,又有数人栽倒在地上。
这次那执火捂子的人,也被打中,火光一闪而熄,甬道中登时又黑暗下来。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扑通”“扑通”,又摔倒了七八个人。
这异常的变化,使在场的群豪,个个魂散魄落,大有人人自危之感。不知下一次是否轮到自己头上,黑夜中但闻一声急促的步履移动之声,纷纷隐起身子。显然这惨酷的屠杀,已震惊全场中人。
忽然问,飘传来一个冰冷柔细的声音,道:“诸位都已在‘记死簿’上留下了姓名,今日不死,十日内也将毒发身亡!”话至此处,倏然而断。但这短短两句话,已增加了不少恐怖之气。
沉寂了一阵,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关三胜首先打破沉寂,说道:“老禅师没有受伤吧!”
铁木道:“老衲还好。”
关三胜道:“不知暗器从何处打来,怎的个个身中暗器之人,一叫而亡!”
铁木大师接道:“他们这暗器之上,经过绝毒药物淬炼,见血封喉。只要打中身体,立时就死。”
关三胜叹息一声,道:“看来今日之局,在场中人,都难逃过此劫了。”
铁木大师道:“他们壁间开有暗门,趁咱们不留心时,打出暗器。只要咱们能够留神四壁,找出暗门所在,就不难防备了。”
一句话提醒了场中群豪,纷纷从怀中取出暗器,扣在手中,凝神四壁,蓄势待发。
铁木大师功力深厚,经过一阵静坐调息之后,可在黑夜之中见物。只见不少躲在壁角之人,手中抱着一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轻轻叹息一声,暗暗忖道:“人世问真能视死如归的人,实在是难以找出几个。这般人都是江湖上甚有名气的人物,平日里豪气凌云,悍不畏死,可是一旦面临到真正的生死关头时,却又是一付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