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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老衲固然被你的盘龙手震伤了五脏,而你呢,只怕也活不成了!”
“为什么?”
“难道你忘了前车之……鉴?”老和尚气若游丝,道,“你是使太阳功的……你忘了你已见了血了!”
“见了血又如何?”
雪白的牙,仍在笑着,一副胜者的姿态。
老和尚嘿嘿低声笑着,喘着:“你是……明知故问,你莫非忘了‘反……潮’……
血炸一条龙……你和我一样,也活不成了。”
“哼哼……”向阳君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老和尚,上当只有一次,有了前车之鉴,我早已留了小心……”
“什么……”老和尚忽然坐直了腰,讷讷说道,“难道你……刚才不曾施展出太阳……功?”
“你说对了!”向阳君得意地道,“亏你还是前辈武术界的高手,难道你忘了,太阳功只能在阳光之下才可发挥十成功力;而眼前,这偏殿四窗下帘,虽系正午,却不见阳光,只见烛光。”
老和尚四下看了一眼,面如死灰:“那么你……”
“我用的是碎玉功而非太阳功,这两种功力殊途同归,效果相当,和尚你上当了。”
老和尚足足呆了半晌。他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不错……我是上当了!”
他说到这里,那瘦削的身子继续向下滑落……忽然,由肥大宽阔的僧衣里泄出了大摊鲜血!
看到这里,郭彤固是寸心万断,而那位被视为杀人魔王的向阳君,竟然也呆住了。
他脸上现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反应,似乎对于老和尚即将撒手而心怀不忍。
这是一种极矛盾、极错综的心情,局外人实在是难以看透。
向阳君道:“老和尚,你就这么去了?你……”
他边说边向前跨进一步,冷笑道:“老实说,我预期着你至少还能支撑一些时候,而且……”
老和尚冷笑一声,道:“还而且什么?”
“而且,”向阳君微顿之后,继续说下去,“我闻你医术高明,擅金切玉膏之术,怎么你能救别人而救不了……自己?”
“嘿嘿……”老和尚不领情地冷笑着,“你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什么话都别说了……总之……我就要去了。”
向阳君怔了一下:“你可有什么身后之言?”
老和尚道:“有……有……有……我有一个……”
“老和尚!”向阳君忽地切断他的话,“除了一件事,别的都可以商量!”
说到这里,他那双眼睛飘向站立在一边的郭彤,冷冷地说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老和尚听后,全身猝然起了一阵子痉挛:“你……是一个狠心……的人!”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向阳君冷笑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不能养虎为患!”
老和尚缓缓地道:“只是他一非我们中人……二非我衣钵传人……”
“算啦!算啦!”向阳君冷冷地道,“这庙里,除了你以外,老实说,我可以放过任何一个人,只是不能放过这个郭彤。”
“为……什么?”
“老和尚,你的目力是不行了!”向阳君冷冷地道,“要不然你当然能够看出来。”
老和尚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看出来什么……”
第十章虎柙逃猛虎龙山聚蛟龙
“我已看出来了他对我所怀的仇恨!”向阳君接着说道,“如果我现在一时心软,饶过了他……日后必将不放过我……”
“哼!”老和尚几乎已经没有气力了,“这么说,你是怕他?”
向阳君一声朗笑:“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金某一生行事只问正直,不畏其它,也不干傻事!”
老和尚苦笑了一下,向着一隅的郭彤看了一眼,后者那双沉痛的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他。两者目光交接之下,老和尚再也忍耐不住,悲痛的泪水,由他眸子里汩汩地淌了出来!
向阳君微微一笑:“你很爱这个弟子吧?”
老和尚微微点点头:“不是……我只是对他感到愧疚而已!”
“为什么?”
“因为他虽然是我门下的人……我却没有见过他几面,更没有传授过他一天功夫……”老和尚讷讷地道,“而现在他却因为维护老朽这条性命,而丧生在你的手里……
他太无辜了!”
向阳君冷笑了一声:“人生在世,就是这么回事,当生者生,当死者死,天道循环。
哼,这一点,老和尚你们佛门中人,应该比我看得清楚。”
“当死者死,当生者生……你说得不错!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再次宣着,“南无阿弥陀佛。”
向阳君忽然一笑,道:“生离死别,人生痛苦之事,我料想你们师徒有许多话要说,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么吧,金某就做一次好人,要你们师徒在临去之前说上几句体己话吧!”
他微微顿了一下,冷冷地道:“我就在殿门前伫候,待你撒手西归之后,再来取他性命!”
老和尚听了,无限感激地点点头:“阿弥陀佛,果真如此……你也算功德无量了。”
向阳君那双锐利的眸子,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确信郭彤没法儿闯出此殿。他自信他本人把守门前,一个小小的郭彤插翅难飞!
是以,他毫不顾虑其它,当下右手凝具五行真气,缓缓地向着一隅的郭彤推出一掌。
这一掌真力贯注入郭彤之后,只见他身形霍然摇动了一下,顿时血和脉开,恢复了本身行动!向阳君果遵诺言,就在郭彤恢复行动自如之后,身形微微一闪,飘于殿门之外。
门里门外,有一段相当距离。当他离开之后,佛殿里只剩下了老和尚与郭彤师徒二人。
郭彤在他确定筋骨真地恢复行动之后,立刻扑向跌坐在血泊中的静虚老和尚。
“方……丈大师!”只说了这几个字,再也忍不住泪水,“弟子无能!弟子罪该万死……”郭彤悲痛至极地说道,“这都怪弟子学艺不精,护卫无能。”
“你已经很不错了!”老和尚镇定地道,“听着,三件事你务必遵行。”
“弟子遵命。”
老和尚说话的神情精力,不像方才那等虚弱了,这是他早已储备而用的。
“第一,我必死无疑,你不可过于伤心,你我有此一缘,已属佛祖的恩典……老衲甚是欣慰!”
“第二,你千万记住,不可试图为我复仇,只有最最愚笨的人,才会有这个念头……”
“第三……”老和尚喘得那么厉害,“第三……你……你还应该记住我关照过你的话……”
郭彤固然沉痛到了极点,聆听之下倒能镇定,点头道:“弟子记住了!”
老和尚眼晴睁得极大,道:“记住……活命第—……拿着我的这串念珠……到鄂省狼牙山七紫坪……去见崔奇,崔……奇……记住我以前对你所说的那些话……记住!”
郭彤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咬着牙,牙齿深深地咬进唇肉里,几乎都要淌出血来!
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悲痛,紧紧地握住了老和尚的手,那只手是那么凉,使他大吃了一惊。
当郭彤的目光再次视向老和尚时,才发觉他已经死了。
死相很怪,郭彤惊得几乎麻木了!
只见老和尚面黄如蜡,一双眼皮深深地搭垂下来,整个身躯犹如一块腐朽的木头,看上去极其轻微,像是没什么分量。在他的一双鼻孔下,垂下一种白色的东西,像是很浓的鼻涕。
郭彤心里陡然间升起了一阵子恐慌,六神无主了。
“方丈师父……方丈师父……”
一连摇晃了几下,老和尚身子纹丝不动。
郭彤由不住伏在老和尚肩上啜泣了起来!
身后微风轻袭,向阳君已然去而复入。
郭彤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老和尚所留交给他的那串念珠,觉得那串念珠的份量是那么沉重,虽非是金铁所铸,却大别于一般寻常僧人所持用的木质念珠,像是一种玉石雕琢而成。
他已经感觉到向阳君就在身后,但是没有立刻回头看上一眼。
“怎么,老和尚圆寂了?”
“嗯!”郭彤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他死了!”
郭彤仍然没有回头。
向阳君鼻子里哼了一声,缓缓移步,径直来到了老和尚面前。
两只精光闪灿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老和尚,他脸上现出极其惊诧的表情。
他突然超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地在老和尚睑上打量着,神色甚是庄重。
“想不到他的武功造诣,竟是如此精湛,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知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使得郭彤对他的行为大感惊讶,不自禁地把目光转往向阳君的脸。
向阳君手指着老和尚鼻下那两根鼻涕般的东西,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郭彤自忖必死,却也不再惧怕,麻木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是本命玉膏,唉唉……”向阳君连续地叹息了两声,“想不到他的功力造诣,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如果再假以时日,必将大成其功,那时候即所谓金刚不坏之躯了!”
郭彤冷冷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甚为明显,像是在说:“到了现在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然后,郭彤缓缓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向阳君目光炯炯地看着郭彤:“现在该轮着你了。”
郭彤哂道:“生死原是不足为惜,只是我只觉得就这么死在你的手里,有点不太值得!”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郭彤冷冷地说,“我们之间可以说还是那么陌生……
凭心而论,我们彼此间了解得太少……”
这一问,倒使得向阳君呆住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话倒也不假,我们彼此认识得太浅了。”
郭彤冷笑了一声,道:“就因为我是老方丈师父门下弟子,所以你要杀死我?”
向阳君呆了一下:“那倒也不是,我只是直觉地感觉到你是一个可怕的人,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你已经决定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向阳君道,“快告诉我,你希望怎么个死法,我一定成全你。”
郭彤冷冷一笑:“你还没有问我,方丈师父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些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
“有什么好关心的,反正你已难逃一死。”
郭彤道:“方丈师父死前,曾交待我一句话,这一点,我一定要做到。”
向阳君冷冷一笑,道:“这恐怕不是你所能做得了主的,你说出来我听听!”
郭彤深深叹息了一声,道:“方丈师父是一个酷爱自然之士,他老人家希望能够归还自然。”
向阳君微微一愣,讷讷道:“原为他是一个自然爱好者——这一点,我倒不知道。”
郭彤道:“所以,方丈师父特地交待我,要将他的尸体暴于自然。”
向阳君哼了一声,道:“这个好办,随便找处荒山野地一抛了事……”
他微微一笑,接道:“这是最起码的一点小小请求,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郭彤站起来,双手合十,微向向阳君一揖道:“谢谢你,既然这样,在下现在就去了。”
向阳君摇摇头:“这件事我足可代劳,嘿嘿……包括你的尸体在里面,我俱可以一并处理!你大可放心!”
郭彤冷峻地道:“在下不敢苟同,你方才曾经亲口答应方丈师父一个最后的要求,想必以足下之声望,当不至于自食其言吧!”
向阳君想了想:“你小子很聪明,要是下象棋一定很会将人家的军。不错,我的确是说过这句话。”
他微微一顿,偏头想了想,又道:“奇怪,这么一件小事,还值得老和尚临终授意么?”
接着,他心里暗忖: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他走过去伸手把了一下老和尚的脉门,确实证明对方的脉搏不跳了。由于静虚的本命玉膏下垂,必然是死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