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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平心中暗暗奇异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厉若花放辔和他并肩而行,复又感喟地道:“江湖上的人,个十都说我淫荡毒辣,那是我故意放荡形骸,这事只有我爹明白,实际我是清白女儿身,但谁又能相信呢?”
杜君平暗暗忖道:“谁管你这些事。”
但嘴上仍漫应道:“只要令尊明白,旁人说长道短管他呢。”
厉若花叹一口气道:“原先我只是任性好玩,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若是声名弄坏了,你就是掏尽黄河的水也洗刷不清。”
她愈说愈伤感,竟至黯然滴下泪来。突然回过头道:“我觉得你如果确实是为了挣钱,那就实在不应进入九洲镖行……”
杜君平故作惊讶地道:“为什么?”
厉若花自觉失言,叹了一口气道:“吃镖行饭的人,刀头舐血,难免不结下恩怨,那时麻烦就自然找来了。”她虽然言不由衷,倒也转变得入情入理。
杜君平点头道:“宫主说得极是,在下等到这场风波平息过去,还得请宫主美言一二,让我脱离镖行。”
厉若花瞥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以后叫我名字就行,宫主二字从你嘴里喊出来,好像特别刺耳呢。”
杜君平笑了笑,没有作声。
他俩只顾说话,脚下无形中慢了,突地,一阵辔铃声响,一匹快马由后面飞来,呼的擦身而过,扬起漫天黄尘,气得厉若花狠狠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大概是替他爹奔丧吧?”
就这擦身而过的刹那,杜君平已看清了马上坐的一位眉清目秀的棉衣公子,此人腰间隐约插了一支长剑,在他的印象中,觉得此人虽然人才出众,但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凶戾之气,显得桀骜非凡。
都城隐隐已然在望,厉若花道:“我们赶一程吧。”拍马当先疾奔。
回转镖行,一切还和以前一般,只是出入的人多了一点,而且神色之间都有点紧张。厉若花跳下马便径自进入后宅。杜君平也回到原来客房,两个丫环仍和从前一般,很恭谨地伺候他。
这番回转,他不得不加意留神了,第一个感觉是两个丫环都似会武,伺候他不如说是监视他。于是故意和她们搭讪道:“二位芳名怎样称呼?”
大的一个答道:“小婢叫春娥,她叫秋菊。”
杜君平笑了笑道:“二位的武功好像很有根底呢。”
春娥笑道:“杜护法,你别拿我们开玩笑了,除了伺候宫主的姐妹学过武外,我们哪够格呀。”
杜君平笑道:“怎么你们把我升作护法了?”
春娥道:“这是总管接到宫主传谕改的,那还会错得了吗?”
杜君平道:“护法每月可以多拿点奉银吧?”
春娥笑道:“岂只是奉银,护法的权可大着呢,他有考察镖师的权,可以到各分号去巡视,也可以代表东主执行家法……”
说别这里突然住口,也许她感到自己说漏了嘴。
镖行居然还有护法、家法。这不是奇闻吗,不过已知是东魔设的,那也是不足为怪了,由于春娥说到他升护法是宫主的意思,使他突然想起了和阮玲的约会,于是起身说道:“我得出去走—趟,如果宫主问时,就说我买东西去了。”
春娥和秋菊互看了一眼,面现难色道:“本行近日接连出事,听说东主已亲自入江湖了,你此刻出去走动,恐怕不方便吧?”
杜君平笑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只是出去走走,就算有事情,晚上回来办也耽误不了呀。”
春娥知他是宫主新结的好友,不便再拦阻,只得任由他出去。
杜君平挟着小包袱,径自奔出镖行,门上倒没人拦他,上街找了个客寓,先行换了飘香谷的那身花匠的打扮,这才径往水月庵,这所庵堂并不大,却极其幽静,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里面出来一个年青女尼,对他打量了一番道:“你找谁?”
杜君平抱拳道:“在下是花匠老杜,要见这里借住的一位阮姑娘。”
年青女尼点了点头道:“随我来吧。”
随着女尼穿过佛堂,来到后面一所精舍前,女尼轻声道:“阮姑娘,有人找你。”
里面传出阮玲的嗓音道:“是杜兄吗,请进来吧。”
杜君平坐下后,阮玲劈头一句便道:“总算不错,你还记得来,我怕你乐不思蜀了呢。”
杜君平愕然道:“你这是什么话?其实我这趟并不冤枉,听说那魔头已亲自进入江湖了呢。”
阮玲淡淡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不过是‘江南副盟’的一个负责人而已。”
杜君平骇然道:“天地盟怎会有邪魔加入?再说当年选出四大副盟也没有他呀!”
阮玲仍然平和地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过内中的详情,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杜君平复又道:“你们已经对他们下手了?”
阮玲道:“没有呀!不到时机,我们何若打草惊蛇。”
扑君平冷笑道:“你们事事都瞒我,一日夜间,连拔九洲镖行四五处分号,你以为我不知道。”
阮玲霍地立起身来,急道:“果真有这回事?”
杜君平道:“魔女亲口告诉我的,料她不会骗我。”
“这就奇了……”阮玲低头思索了一会道:“敢对东魔公然寻仇,而且出手如此之辣,江湖上还找不出这种人呢,那除非是从海外异门来的。”
杜君平想了想,觉得自己出来太久,随即起身告辞道:“如果还须留在那里的话,我得回去了。”
阮玲道:“我还有一句话必须叮嘱你,那魔女的淫荡,江湖到处闻名,而东魔的狠毒更不用说,你该时时记着。”
杜君平点点道:“还有别的事吗?”
阮玲又道:“江湖险恶,处处可能都有陷阱,尤其是酒色二字,更沾惹不得。”
杜君平笑道:“阮姐姐,你只比我大两岁,怎么有点像老太婆。”
阮玲冷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想到我的话,到那时后悔也许晚了。”
第三回官道劫镖
杜君平默默起身告辞,回到客寓换了衣服,重又回到镖行,进入房中,只见厉若花独自一人,手托香腮坐在那里,不由一怔道:“你有什么事吗?”
厉若花轻吁一口气道:“我想找你聊聊天。”
杜君平挥去身上的尘土道:“宫主降尊纾贵来到一个镖师房中,不怕人家物议吗?”
厉若花冷笑道:“他们敢。”
随又轻叹一声道:“整天谈的都是打、杀、斩,真是腻了,要不然就是宫主长,宫主短的喊个不停,一派巴结恭维,叫我怎能不烦。”
杜君平道:“外面玩腻了,可以回到爹娘身边,膝下承欢,享享天伦之乐。”
厉若花感喟地道:“要是娘还在时,还用你说吗,我爹他是成天不在家的,叫我跟谁说话去?”
此时春娥已替他们掌上灯来,轻声道:“宫主,后面有事请你。”
厉若花不耐烦地道:“等会再说,去拿饭来,我和杜护法在外间吃。”
杜君平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厉若花道:“吃过了陪我吃,快去拿来。”
春娥答应着退了下去,不一会便在外间摆好了杯筷,跟着酒菜也送上来了,厉若花硬拉着杜君平一同坐下,她似乎内心很烦闷,一上来便连干了二三杯酒。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似风吹落叶般飘下来了一个高大的青袍老者,缓步跨入厅内,阴森森地道:“你们吃酒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厉若花一见来者,兴奋地跳起身来,张口便喊道:“爹……”
老者忙对她使了个眼色,厉若花会意,于是忙改口道:“贾伯伯,你几时来的?”
老者徐徐地道:“刚才不久。”
厉若花又为杜君平引见道:“这是我爹爹最好的朋友贾伯伯,他最是疼我。”
杜君平站身行个礼,随即让老者上坐。老者也不谦让,坐下后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令尊也是武林中人?”
杜君平摇头:“在下自幼便是孤儿,身世一点都不知道。”
老者思索了一会道:“武林姓杜的不多,有个杜飞卿你可知道?”
杜君平心头咚地一跳,忖道:这不是秘笈上的那个名字吗?
但表面仍然摇摇道:“没听说过。”
老者呵呵笑道:“这样一位有名的剑客你会没听说过?”
杜君平道:“在下从未在江湖上走过,是以孤陋寡闻。”
老者又道:“那么令师又是哪位呢?”
杜君平道:“是一位玄门道长,但不知他的法号。”
老者笑了笑追:“这也是常有的事。”
厉若花打断了话题道:“这位杜兄的武功不错,人也挺老实的,侄女已作主升他护法,贾伯伯你说好不好?”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你的眼力很不错,怕只怕是鸡窝里养不住凤凰。”
厉若花并未听出他言外之意,又道:“你如认为护法不合适,等过些时候再着他主持一个分号不就行了。”
“你说的对。”老者哈哈笑道:“我明天便叫你爹交派他去管个分号如何?”
厉若花兴奋地道:“真的?那我真要谢谢你啦。”
老者突然面容一整道:“再几天便是你娘的忌辰,你明天一早就赶回去吧,你爹爹在家等你呢。”
厉若花不高兴地噘着嘴道:“过几天不行吗?”
老者沉声道:“你爹说过,非回去不可。”
厉若花无可奈何地道:“去就去好了,爹总是这般不近人情,人家还没有玩够嘛。”
老者立起身来道:“我们后面去吧,你爹还有话要我告诉你呢。”
厉若花等走后,杜君平回到房中,料想厉若花此一去不会再来了,关门睡下,等到两个丫环走去,立即翻身跃起,溜出客房,展开飘香步法,疾向后宅飞去,这宅子虽是戒备森严,仍被他巧妙闪过,潜上房檐,偷眼对里一看,只见里面灯火辉煌,坐着不少人。
上座是那位秦总管,四下散坐着约有十几个高矮不一,服装各异的江湖人,而且有几个是带着伤的,容城分号的铁算盘盘周通也在座。只不见厉若花和那老者。
只听秦总管道:“东主对这件事很震怒,不仅把轻易不露面的四位护法派出,自己也亲自进入江湖,料他逃不出手掌,只是九洲镖行自成立以来,还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如果我们不能查出一点端儿,也太显得无能了。”
铁算盘周通苦着脸道:“来人身手矫健,出剑如电,属下若不是一把漫天花雨的铁算子,只怕也已命伤剑下。”
另一个年约六旬上下的黄衫老者接口道:“这批人乃是处心积虑,存心一举把镖行整垮,是以一动手便拔去了好多分号,路上走的镖也全数被劫,这证明是一伙武功极高的帮派。”
秦总管捋着颔下鼠须道:“由带伤弟兄伤口看来,极似海外的那一派,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家从此刻起,留神戒备,老朽推想,他们该向总号下手了。”
铁算盘周通压低嗓音道:“属下觉得那位新来的……”
秦总管摇手打断他的话头道:“他决不是一路,此事东主已知道了,不必提他。”
目光扫过全场,正待继续开言,蓦地一抬头冷哼—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大大方方亮个相呢?”
杜君平一惊之下,以为自己行藏败露被看破,正待撤身退下,蓦听房脊一阵森森怪笑,白光连闪,笃,笃,一连七把银色小剑,似一串寒星,插在秦总管的面前茶几之上。
秦总管怒喝一声,呼的长身而起,灰鹤般扑向檐头,杜君平此刻已看清了来人乃是一个长身玄衣人,而且连头脸都被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