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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羽带着山仔自尘烟弥漫的坠落里轻灵闪身,已然掠出酒楼,直向城外而去。
山仔骤觉耳际风声呼呼,四周景物都在倒退中迅速消逝。
他哇啦大叫道:“独孤大叔,怎么你打赢了,却要逃跑?这样太没面子啦!”
“谁说我要跑?”独孤羽速度不减,气息平稳道:“江湖人行事总是不喜欢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我故意要远离城镇,等到了荒郊野外,也好替那群人找个风水绝佳的地点送他们的终!”
“早说嘛!”
山仔原是被独孤羽挟于肋下,此时他扭头看着独孤羽脸庞,好奇问道:“大叔,那些人你好像都很熟,你和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彼此非得做个生死绝交?”
独孤羽调整一下挟带山仔的姿势,淡然道:“不是他们,我和神刀门门主的师弟开天刀崔桂虎有一段梁子,那姓崔的有回在洛阳城里大放厥词,自夸神刀门如何了得,正巧我在场而且心情不好,所以就给了他一点教训,如今神刀门主余天赐要为他师弟讨回公道,如此而已。”
山仔不解地道:“你给那姓崔的什么教训?为什么神刀门主要如此劳师动众,找那么多人来围杀你?”
独孤羽平板冷漠道:“我不过废掉崔桂虎使刀的右手罢了,至于余天赐为何要如此劳师动众,那是因为他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若不多找些打手,他凭什么讨公道。”
山行没好气道:“对了,大叔。你实在很不够意思。”
独孤羽轻笑道:“因为我没告诉你,有关我是江湖人的事?你为何不问?”
“问?”山仔嚷嚷道:“你那模样谁瞧了也会以为你不过是个病……穷酸,谁会想得到,原来你是真人不露想,我看你八成连生病都是假的,故意装出来骗我。”
山仔原本想说病痨鬼,却及时想到独孤羽可是个杀人不用刀的真人,还是不惹恼他比较安全。
独孤羽意味深长道:“这就是告诉人你,别太轻易相信一个人外表所呈现的面貌,外表是可以改变,甚至伪装,看人要朝更深一层去看,至于我的病……事实上我是真的有病。而且已经病了许久,你不是听他们都叫我病书生吗?”
山仔疑惑道:“哇噻,你算有病,怎么可能跑这么快,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好像没事似的。”
独孤羽一脸苦笑:“这事解释起来挺罗嗦,你也不太容易了解,等将来,你我若是有那个缘分在一起够久的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山仔望着独孤羽的神色恢复成自己所熟悉的淡漠,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他还是闭上嘴,决定不再多话。
不多时,独孤羽带着山仔掠上一道残剥的土堤,在那土堤之后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边缘是一大片浓密的相思林。
独孤羽挟着山仔跃上一株约摸丈高的大树树梢,将山仔藏在浓密的枝杈间。
“好好待在这儿,别让我分心.”
山仔识相地点点头道:“我不会让人逮着。”
独孤羽赞赏地拍拍他肩头,随后飘然落地,施施然走向树林前的荒地。
山仔在树上找了处既可观望荒地动静,又不至于被人发现的枝干隙缝,隐好身形,等着观赏好戏开锣。
独孤羽面向上堤站定之后,取出玉箫迳自吹奏起来。
没多久,数条人影掠上土堤停顿数秒,这才跃落荒地,小心翼翼地朝独孤羽缓缓接近。
片刻后,更多人纷纷赶到。
独孤羽宛若未见一般,依旧箫声不断。
以神刀门主余天赐和鬼钓叟吴琴为首的众人,成半圆形将独孤羽圈在其中,但是他们距离独孤羽丈寻之外便已停下脚步,不再逼近。
毕竟,适才独孤羽的出手。让他们不得不心惊。
吴琴转着一双老鼠眼,尖声问道:“姓独孤的,另外那小鬼呢?”
独孤羽理也不理,只是继续吹奏出悲凉哀怨的萧声,箫声在冷冷的秋风里飘散,为本已阴沉的午后,更增添几分肃杀的气息。
吴琴碰了一鼻子灰后,冷凛道:“独孤羽,用不着装出那种瘟样,爷们今天既然和你卯上,就不打算让你继续称王。”
“唉……”
独孤羽长叹口气,叹息的声音犹在风中飘荡,他人已电射而出,玉箫直取鬼钓叟吴琴,左掌却横扫血蜘蛛姚菁和她门下女弟子。
“吴琴,我实在听腻你的废话,你的兄弟恶渔夫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多时,你何苦让他等得太久。”
独孤羽这话说完,已经换过七招十三式,不但逼得吴琴狼狈不堪,同时更将余天赐和幽冥三剑,以及其他数名功力较高的对手,全部圈入攻击范围。
此时,一名手持判官笔,面目黝黑,年约三旬的黑衣文士,沉喝道:“独孤羽,你想以一敌众,未免太狂妄!”
独孤羽冷涩道:“铁笔定生死纪如风,独孤某人何时不是以一敌众,就是狂妄,也已经狂妄十数春秋,可有人奈何得了我?不过,你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你趟上这趟浑水,也该师出有名吧!”
纪如风手下不停,挥笔连点独孤羽浑身上下七十二处大小穴道,口中寡绝道:“好让你得知,余门主是我姊夫,这回我们是经过仔细计划,才找上你的,你就认命了吧!”
独孤羽傲然长笑,偏身避开判官笔,右手玉箫“当!”地点开一柄流星锤,他瞥眼一看,是个没照过面的汉子,此时此地,也不容他去探问此人来历。
接着他旋身一转,左掌猝然抛挥,一溜溜急若利刃的掌势逼退本待进击的血蜘蛛姚菁,气得这个血蜘蛛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复见原先那股娇媚状。
山仔在树上看着荒地上人影你来我往,越转越急,不禁有些昏头转向。
他急忙闭上眼睛休息休息,心里佩服地想:“独孤大叔真不是盖的,他一个人同时对付那么多人,居然受得了,不过江湖上不是讲究光明磊落的决斗吗?他们这种群殴加车轮战,算他奶奶的哪门子英雄?”
便由此时起,山仔对于江湖,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而这种体认,使得他对所谓江湖,不再存有什么美丽的幻想。
那不过是个弱肉强食,凭能力生存的现实环境罢了,就像他在太原讨生活是相同的情形,而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阵斥喝与掌劲互击声,使得山仔急忙睁开眼睛再度盯向战场。
独孤羽方才以左掌硬架幽冥三剑和血蜘蛛四人联手之击,虽然被逼退一步半,但却将对手四人震得倒跌三尺。
山仔在树上看得几乎忍不住要为他大声喝采加油,而此时,山仔只恨自己不识武功,未能下场帮助他的大叔倾力与敌人一搏。
当然,以山仔如今的程度而言,他并不太了解所谓高手过招,外表看来从容不迫,动作流畅,事实上却是在每一次闪挪纵跃之间,徘徊于生死边缘,只要有一点点迟疑、疏忽,就是生与死的分野。
蓦地——
独孤羽发出一声穿金裂帛般的激昂长啸,使得围杀他的人心神为之一凛。
就连远在树干上的山仔,也几乎把扶不住,险险栽下树来。
啸声未歇,独孤羽忽如大鹏展翅,双臂横掠,身子随即旋起。
登时,千百只似虚若实的掌影,带着泣血般的凄厉尖啸,轰然涌现。
独孤羽急旋的身形,着来就像一尊自幽冥幻现而出的千臂修罗,扬散着飞舞的长发,向四周的人伸出索魂的魔掌。
“修罗幻现,快躲!”
神刀门主余天赐惊骇狂吼着,领先扑地以刀护身连连翻滚而出。
“修罗幻现……例无完魂!”
独孤羽凄冷寡绝的声音,在飞旋中一字一顿地蹦自唇间齿缝,他这八字刚刚说完,幻现的掌影,蓦然向四面八方凌厉无匹地弹射而出。
顿时——
大地宛似崩溃了般,嗡嗡雷鸣,又似受到恶魔的咀咒,狂飙倏起,抖颤连连。
原本阴沉的天空,在掌影与掌影紧密的衔接间,在劲气与劲气的充斥间,仿佛失去了应有的些微光亮,陡然变得更加昏沉晦暗。
地狱之门仿佛也在如此呼啸的狂飙中开启,晦暗只是刹那的事,而死神的影子却已在这瞬息之间带着狞笑卷掠天地。
“哇……”
此起彼落的恐怖长嚎,是死神得意地狂笑。
如密雷般的劈啪声,掺合着骨骼拆断的脆响,漫天洒落的鲜血和粉碎的人肉,向荒地四周迸溅飘扬……
独孤羽长发散乱地遮去大半脸孔,只见他胸口急促地喘息,他那只手……天!
独孤羽那只原本白皙削瘦的手掌,此时齐肘以下变得殷红刺眼。
但再仔细看去,那殷红却不是染血的红,而是功运极至的异相。
在他四周,幽冥三剑只留下三柄断成数十截的残剑和三颗布满惊骇表情的头颅,而他们三人的尸身,却已不见。
或者,在那一堆堆蠕动的肝肠,一滩滩糜烂的血肉中,勉强可以拼凑出他们三人的残骸。
鬼钓叟吴琴的乌竿扭曲成一团,他瘦小的身躯不知是否是独孤羽的慈悲,仍然保持完整。
但是,惨白的断骨参差不齐地穿肤而出,闪着令人做呕的淡光,这恶心的淡光立即被浓浓的鲜血淹没。
血蜘蛛姚菁和使流星锤的家伙,却是碎裂成段段,东一截、西一块地散落数处,肌肉的络纬仍在赤红的鲜血浸濡下抽动,花花绿绿的肚肠犹自缓缓滑落野地,那两只如核桃般大小的瞳仁已突出目眶,正带着血丝,无神地瞪向灰茫茫的天空。
更有数不清的黑衣、红衣尸块,杂落在十丈方圆内的各处,除了少数几名幸存的神刀门所属,唯有的活口却是余天赐与幻如风。
只是,此时的纪如风亦是发髻蓬散,浑身血渍,然而不知伤于何处,正俯卧着昏迷于地。
神刀门主却是毫发未伤,他手中成名金刀已不知去向,如今他脸上布满融合着极端惊惧、无助和悔恨的凄伦神情。
原本坦朗的荒地,如今却变成一座地狱屠场,天空的云更灰、更沉,呼啸的风也变得音哑低泣。
仿佛连天上的云、地上的风都不敢破坏这片荒野的死寂,仿佛它们也怕得罪那个卓立在屠场间的无情修罗。
“大叔,你还好吧?”
山仔连喊带叫半爬半滑溜下大树,跑向荒地,跑向独孤羽。
当他真正看清荒地上的情形,山仔“哇!”地张口便吐。
独孤羽平稳了气息,看着山仔,无奈地微微摇头暗自轻叹。
毕竟,他并不太希望山仔以为他是个残酷的杀人魔王,至于他为何会有如此感觉,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独孤羽注视着茫然望天的余天赐,面无表情道:“余门主,独孤某人暂留你一命,只是想告诉你,你们自认为布下天罗地网,在独孤某人的眼中,其实不比一张蜘蛛网强多少。”
余天赐仿佛在这短短时间内老了十几岁,他疲惫地收回目光,直直凝视着独孤羽,哑声道:“病书生,你究竟还算是个人吗?人的下手,岂有如此惨酷,血腥的呢?”
不待独孤羽回答,余天赐忽而神经质地狂笑道:“不,你当然不算是人,你是来自黑魔林的鬼呀!哈哈……”
独孤羽双手轻负背后,漠然瞧着余天赐宛如泣血般的悲凉呛笑。
半晌,独孤羽冷漠道:“够了吗?余门主,该是你上路的时候。”
余天赐长吸口气稳定心神后,不自觉地朝昏迷中的纪如风瞟去。
独孤羽似是明白他的心思,沉缓道:“独孤某人只是震伤他内脏,使他暂时闭气昏迷而已,待时辰一到,他自会清醒,再调养个把月便可痊愈。”
余天赐微见激动道:“余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