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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空道:“贫僧……”道曾提起凳子腿,重重一棒敲在他脑袋上,打得砰的一声响。小靳大吃一惊,只见圆空抱着头歪了下去,道曾手上兀自不停,一棒接一棒地打下去,只几下就看见圆空脑袋上血花四溅,竟摆出一幅往死里打的架势。
一旁的几个和尚都慌了。圆真道:“大……大师,请住手!缘法乃万物之法……”眼前一黑,那凳子腿重重砸在自己鼻梁上。圆真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捂住喷血的鼻子,脑袋上又是一痛,跟着肩头、手臂均是剧痛,好象骨头都要被打断了一般。他也忍不住呻吟着蹲了下去。
圆悟道:“缘法乃世间之法,因果轮回,永无……哎哟!”
圆定道:“缘……缘……缘……哎哟!哎呀!大师请……啊呀!”
痴灭道:“缘法之说,并无定数。世间万物,还是佛性唯一……哎哟!大师,贫僧哪里说得不对?难道佛性不是唯一?难道心外仍有他物?难道……哎哟!你……你这般打我,贫僧还是要说,你打死了贫僧,可缘法……哎哟!哎……哎……啊呀,你打断贫僧的腿了!”
小靳在上面看得莫名其妙,这几个和尚明明武功高强,随便推一下和尚,就会让他爬不起来,却都不施武功,连防身的功夫都不使,任和尚将他们当猪狗一样棒打。小钰见下面不一会就鲜血乱溅,将雪都染成了红色,心中害怕,抓紧了小靳的袖子,道:“他……他们在做什么?”
小靳道:“别怕。你不懂的,这些和尚,隔一阵就要发发疯,过了就好了。”
痴天行见一众师叔师兄被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白,但又不能独自逃跑。他闭了眼,只管合十念经。忽觉周围安静了下来,他诧异地睁看眼,只见道曾已站在自己面前,而几位师伯师兄躺在一边,打破了头的打折了腿的,俱都默不作声,所有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道曾打得都有些累了,喘着气道:“喂,小师父,什么是空呢?”
“我……我……我不知道。”痴天行哆嗦着道。
“那么,非空,非非空你也不知道咯?”
“是……”
道曾丢了沾着血迹的凳子腿,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痴天行一时没有说话。道曾待了片刻,转身要走,忽听痴天行道:“我……我知道大师是对的!”
道曾道:“什么是对的?缘法么?佛性么?”
“不!”痴天行摇头道:“不是这些。我……我也说不清楚。”
道曾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道:“你去吧。”
“可是!”痴天行跨前一步,急切的道:“我……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是空,什么是非空、非非空,但……但我知道,这三个没有区别,或则全都明白,或则全都不明白,大师,是不是这样?”
道曾道:“为什么?”
痴天行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道曾于是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合十道:“阿弥陀佛。你的悟性,实在远超常人,假以时日,我不知道你会飞到怎样的高度去。我愿为你讲经。”
痴天行长跪下去,叩头道:“多谢大师!”
此刻圆空、圆真等人也聚集了过来,都叩头道:“我等此来,愿追随大师,请大师广开方便之门!请大师广开方便之门!”
见下面流血满面的和尚对着道曾不住磕头,小钰又小心地问:“这又是怎么了?”
“妈的。”小靳搔着脑袋道:“别说你,我都不懂了!”
风停了。
天地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阿清心中莫名的烦躁,抬头看去,发现自早上开始一直随着风飞快向南移去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完全静止,又黑又厚,仿佛天顶上凝固的一块黑泥,重重的压在不远出的山头之上。
阿清知道这烦躁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太闷了。
云层已经到位,将四合八荒围得水泄不通。万事俱备,最多半个时辰,大雪就会降落在这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大地上。
而自己就要在那个时候出手,带领二十几人,开始袭击有两百人守卫的广善营地。无论成功失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小钰……但愿她不要看到这份告示,永远都别看到……但愿她已经和小靳走得远远的,回到了辽阔的草原,神鹰守卫的家乡……
突然脸上一冷,接着又是一下。不知不觉的,雪终于飘落下来。一片接一片,白白的、絮状的雪仿佛一下子就占据了整个天空,远处的山已看不见了。
阿清低下了头,深深的吻了吻手中的弓箭。
不远的广善营里起了一些骚动,大门的方向,一股又浓又黑的烟升了起来。阿清听见岗楼里有人喊道:“……妈的,好象是烧起来了……这些送货的,别把老子的酒给烧光……”
然后是许多人急匆匆奔跑的声音,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有人大声叫道:“把门打开!把门打开!过去二十个人,把门前的柴火搬走!那边再去二十人……”有人回应着,也有人大声咒骂。但没有听到一声羯人的话语。
阿清站了起来。时间仿佛骤然间凝滞,自己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缓慢沉重。她拉开了弓,拉得浑圆,全身所有的力都聚到了弓上,再借由绷紧的弓弦,聚集在那四棱的尖利的箭尖之上。
她如常的呼吸着,感受着箭尖的移动。自箭尖到岗楼上那走来走去的身影之间,连着一根看不见、扯不断的线,身影移动,箭尖也自然地跟着移动,然后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连阿清自己都不怎么察觉的,手指微微一松,就看见箭旋转着飞出。下一瞬间,夹在手指间的两支箭也一前一后跟着飞了出去,然后是口里咬着的那支箭……
一连四箭。
三名正在伏身看大门处起火的士兵几乎同时喉头一凉,一声也发不出,立时毙命。
另一人当时正转身去看旁边的动静,这一箭失了准头,重重斜着插入他的肩头,带得他翻滚在地。他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放声惨叫道:“有……有人劫营……”
但听得下面一声大喊,声音凄咧,却是羯人的话。在内应的带领下,营里数百男女老少一起放声大喊起来,呼声震耳欲聋,顿时将那人的惨叫声掩盖了下去,其余人忙着救火,竟无一人发现其中一个岗楼已经被袭击了。
那人大急,挣扎着要站起来,蓦地眼前一黑,只见一个人如飞一般纵身上了岗楼。那人穿着一席干练的黑衣,包着头巾,然而身材妙蔓,面如润玉,却是个女子。那人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会武功,正自惊讶间,那女子扯过背在背后的长弓,挽弓搭箭,嗖的一下,旁边一处岗楼上一人应声倒地。
那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这女子继续一箭箭向周围剩余的岗楼射去,弓弦响一声,便有一人惨叫着或委顿于地,或落下岗楼,箭箭例无虚发。顷刻间,五座岗楼上的士兵均被消灭,剩下的三座岗楼被主楼挡住,无法从这个角度射击。那女子似乎并不担心,伏下身,开始射击下面的人群。
此时大门处正一片混乱,着了火的补给车被两匹受惊的马拉着死往大门里冲,大门被冲得“咚咚”乱响。守门的士兵一面打下钉门栓,一面拼命顶住大门,一名百户长大声道:“给老子顶住!妈的,什么疯马,放箭,放箭!向马射!”
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岗楼上,三名士兵忙探出身射击,但大门又高又宽,那两匹马不知为何死死挤在门上,一时竟射不到。眼看烟越来越大,火苗子就要窜到门上了,刚才发话的百户长怒道:“怎么还不射!快给老子射啊!”
那三名士兵慌慌张张向门外乱射,其中一人给被风带过来的烟眯了眼,正使劲揉着,隐约听见身旁似乎有扭打的声音,还有一人低声惨叫。他勉强睁开眼,回头还没看清楚,喉头一凉,顿时软倒在地。
石卢耶占据了岗楼,左右看了看,见只有一个岗楼,因惊动了上面的人,射伤了自己这边的人外,其余岗楼均悄无声息既告失陷,计划进行得出奇的顺利。他暗自祷告一声,拿起弓箭,往下面正顶着大门的士兵射去。同一时间,阿清的箭也射到了门前。门前数人当即毙命,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那百户长吼道:“妈的!谁他妈乱射,怎么往自家兄弟身上招呼?”他一抬头,“嗤”的一声轻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上刺了一下。他向低头看看,没想到说什么也低不下去。周围的士兵惊恐地看着百户长脖子正中插着一支羽箭,晃晃悠悠朝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抓住箭尾,用力一扯,一柱血射出两丈开外,顿时将肮脏的泥雪染得鲜红。
百户长翻滚着倒下时,门前的士兵又有三人中箭。其余人再也顶不住,乱吼着四面逃散。有几名穿着士兵衣服的羯人趁乱向大门挤去,撬起钉门栓,奋力拉开了大门。门刚一开,一个浑身被鲜血的人滚了进来。他刚才以一身蛮力,死拉着两匹马顶在门上,吸引众多士兵前来,自己却已经被惊慌的马踢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
拉开大门的人将他拉到一边,有人上前拉开着火的马车,有人则用准备好的湿棉被盖火。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八匹马借着烟雾的掩护,偷偷蹿了进来。这八匹马身上都披着厚重的皮革,护住要害部位,两匹两匹的被铁链连在一起。马上的骑手用布把自己与马紧紧捆在一起,又将两柄大刀缠在手臂上。他们无声无息地站好了位置,当先一人略一点头,其余人便跟着他一起猛抽马鞭,打马向正慌乱的士兵堆里冲去。
那些士兵正乱哄哄的躲避着岗楼上射下来的箭,在几名军官呵斥下举着盾牌,准备攻上去,忽听得后面惨叫声四起,回头一看,只见数匹马正横行而来。马匹中间拉着铁链,两边也各有几根铁链。铁链上装有刀刃,被马拉得乱甩,就是一根根活的狼牙棒,一路拉过来,拉得一地血肉模糊。马上的骑士手舞两柄大刀,连人都懒得看,只管往下乱劈乱砍,一时间血珠四溅,夹杂着斩断的手臂、脑袋一起翻飞。
这些士兵久不经战事,且很多都是东平城内的混混,平日只当这广善营是喝人血的肥缺,哪里见过这般阵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那八名骑手横冲直撞,留下一路尸体残肢。
“咚咚咚”主楼上鼓声急迫起来,看样子就要烧狼烟了。阿清见大门已破,回身正要杀死旁边躺着的那人,那人拼命抱住了头,叫道:“别……不要杀我!”
阿清见他穿着百户长的衣服,正要狠下心动手,忽地一怔,脱口道:“你叫李褐?”
那人吃了一惊,抬头道:“是……是小人……”
阿清眼前闪过阿绿乞求的眼神,叹了口气,道:“你有个好女儿,我不杀你。”说着跳上栏杆,脚用力一蹬,飘飘忽忽向主楼方向飞去。
李褐大喜过望,颤声道:“多……多谢不杀之恩……哎呀!”话未说完,阿清身在半空,头也不回地射出一箭,正中李褐大腿,力道之大,穿过了腿骨,将他死死钉在楼板上。李褐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阿清飞了一段距离,不料此时风刮得猛烈,将她吹得向下坠落。两名骑手正在下面,见阿清正向一群士兵当中落去,发一声喊,打马冲入人群,挥刀猛砍。其中一人叫道:“郡主!这里!”
阿清在空中身子一扭,翻了几滚,踏在那骑士肩头。她大声道:“主楼!”手中弓箭不停,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出,每一箭都将一名士兵射穿,有两次甚至将两人串在了一起。那两名骑手用刀背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