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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一旋,暴击铁恨。他虽在凌抱鹤天魔解体大法之下受了重伤,却依旧真力充盈,这一掌击下,铁恨仓促接招,身子便是一晃。李知县更不停留,又是一掌击下。铁恨第一掌便失了先机,这时被他暴风骤雨般的一顿攻击,登时手忙脚乱,就觉心肺间一口浊气越聚越重,手上的劲力也越来越弱了起来。李知县须发俱张,大笑道:“铁恨,我官长一级压死你!你还能将我捉去归案么?来啊!来啊!”口中狂笑不停,手上一掌掌推出也不停。他的掌力奔涌绝伦,铁恨初通阴阳大要,一时竟难以抵挡。
铁恨冷冷道:“人定不能胜天,今**虽强,也必有弱之一时。恶贯总会满盈,李知县,你不要心存侥幸了!”
李知县怒道:“胡说!我要杀了你,就证明是天眷顾我,以后飞黄腾达,正有我享受的时候!”
铁恨怒道:“我向来敬佩你的官品,就连刚才,也真当你诚心悔过,心存犹豫到底要不要原谅你的罪过,哪知你不过是装模作样!原来你不过一个抛弃妻子、利欲熏心的权狗!”他的身子倏然折断,就如面筋捏就的一般,从中间齐齐断折。李知县奔雷般的掌劲立即排空,铁恨身子鬼魅般折了折,已紧紧贴在他身前,一字字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阳合一的真气倏然吐出!
李知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双掌来不及收回,被铁恨打得斜飞了出去。铁恨痛恨他伪善无良,这一拳再不留情,李知县半空中胸前格格响了几下,左肋的肋骨被铁恨拳上的潜劲尽数击断。
铁恨冷冷地盯着在地上像狗一样爬着的李知县,心中尽是一片鄙视。李知县缓缓爬起,向着铁恨一阵摆手,急道:“你……你不要打了,我跟你归案便是!”
说着,捂着胸口一阵咳嗽。暗红的鲜血从他胸口不住溢出,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古怪,盯着胸前,竟抬不起来。——一枚亮晶晶的剑尖突然贯了出来,将他刺穿。凌抱鹤的声音虽有些喘息,但依旧阴沉而冰冷:“你不用归案的!”
李知县发出一阵细长的尖啸声,功力骤然回吸,凌抱鹤被他一把抓住,凌空摔到了面前。李知县的面容一片灰败,喃喃道:“儿子!儿子!”
他突然狂笑道:“杀的好,杀的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果然是我亲生骨血!”
凌抱鹤眼神直逼着他,冷冷道:“我们只是血脉上的父子,我恨不得身上的鲜血尽数流干,好与你摆脱一切干系。”
李知县脸上一阵翻动,哑声道:“好!好!”他的话语中满是苦涩,道:“可不管怎样,我总将你当作血中血,骨中骨。你要摆脱我?我让你一世都再也摆脱不了!”
他的手倏然覆在凌抱鹤的天灵盖上,深深吸了口气。铁恨就觉眼前仿佛幻象一般,李知县的身躯竟然随着这深深一吸,渐渐凹了下去。他使劲揉了揉眼,却发觉这并非幻觉,李知县竟然在逆运内息,将全身功力化作丝丝白芒,直灌入凌抱鹤体内。凌抱鹤嘶声叫道:“不要!快将你肮脏的手拿开!”
李知县笑道:“来不及了。”他的身子倏然踉跄后退,缓缓坐倒在堂中太师椅上。他远远望着凌抱鹤,道:“此后你将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真气,自己是化不掉的……所以,终你一生,我的真气会提醒你,你是我李俟同的儿子,就连上天也无法改变!”
凌抱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呼,突然一拳击出!这一拳李知县再也无法躲开,他就跟一张肉饼般,倏然黏在了椅背上。红木做就的太师椅轰然炸开,碎成千千万万,李知县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柔声道:“儿子,你此后将做为我的影子而活……永远。”他的脖颈终于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嗒然折断!
鲜血,宛如一蓬妖艳的红莲,邪恶而灿烂的盛开在夜空中。
凌抱鹤抱着头长声惨啸,仿佛极为欣喜,又仿佛极为痛苦。他的眸子渐渐扩开,竟然又变成了妖异的紫色!这紫色越扩越大,凌抱鹤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粗了起来。铁恨心头一沉,暗暗戒备。凌抱鹤双掌扫出,一股强横凌厉的剑气卷地而起,他大吼道:“不是这样的!不是!”剑气哧哧乱响,倏然凝成一道辉煌的亮光,在铁恨面前炸开。凌抱鹤双手跟着推出,将剑光撞得直向铁恨飙去!
他这时的武功大进,剑光霍霍,竟然将这小小斗室一齐充满,随着剑势前冲,仿佛整个斗室都被他一齐搬起,向着铁恨掷去!铁恨不敢大意,运起金蛇缠丝的功夫,登时身体化作极细柔的软条,随意扭动,躲过一波波汹涌而来的攻击。凌抱鹤倏然一声大喝,剑光陡然亮了一倍,星光点点,飞溅开来。刹那间仿佛空间中满都是有形无形的剑气,铁恨身法虽然怪异奇特,却也只感再也无法躲闪!只见他身子一拧,陡然也是一声大喝,双拳一齐击了出去!
拳劲才吐,就化作两声霹雳,在身前炸开。铁恨功力连催,霹雳炸裂之声不绝,将凌抱鹤强横的剑光冲开一线。
凌抱鹤见久攻不下,突然收剑,铁恨掌势击空,微微一呆,就见凌抱鹤身形盘空,剑势摆动,化作一个巨大的光幢,将身体护住,猛然向铁恨撞了过去!
铁恨心中叫苦,不知为什么他又忽然发疯了。几月前他从塞北将凌抱鹤押回之时,凌抱鹤极为正常,几乎已找不出丝毫的狂暴之相。方才听他说话,条理分明,极为清楚,怎么忽然之间就又如此疯狂了呢?莫非真如他父亲所说,这道罪恶的阴影将随着真气灌入他的体内,永远无法消灭?
铁恨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是个捕头,捉拿犯人之事他或者擅长,但要让他分析犯人的心态,那就远远不及了。眼见凌抱鹤攻势越来越烈,当真是有苦难言。难道真要在这里和他拼个你死我活?铁恨长叹一声,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做一位捕头。
突然县衙外传来几声琴音。凌抱鹤紫色的眸子中突然跳了跳,突然住手,仰头仔细分辨那琴声。铁恨见他神情古怪,当下也不再攻击。墙外的琴声转了几转,渐渐低沉,琴声袅袅,悠悠远去。凌抱鹤大叫道:“你是谁!”
墙外琴音叮咚,却无人回答。凌抱鹤收剑而起,轻功展开,化作一只大鹤,凌空盘旋,追了出去。铁恨心下好奇,也跟着越出围墙。室内只留下李知县的尸体,呆坐在椅子上。他茫然的眼神盯着沸沸腾起的茶壶,仿佛在忏悔,又仿佛在询问。无论如何,他这一生是彻头彻尾地错了!
铁恨翻出之后,就见凌抱鹤立在长街的一头,他对面立着一位灰袍人,两人静静地对着,不发一言。良久,那灰袍人淡淡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凌抱鹤举手一挥,凌厉的剑气倏然破出,将长街地面斩开一道长长的裂口。他呼喝道:“我什么人都不认识!这世上一切人都该杀,我一个都不放过!”
灰袍人道:“你已经忘了么?我们不是有过约定,武功并不是用来快意恩仇,满足一己之欲的,最好的复仇方法是让天下再没有冤屈。十二年前我们在大明湖湖畔击掌为誓,共图大计,怎么你全都忘记了?”
凌抱鹤突然打断他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我的头好痛啊,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杀了我吧!”
灰袍人摇头道:“你的命珍贵得很,不值得为了这些小事而牺牲。这世界不是你我的世界,也不是某些人的世界,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斤斤于这些恩怨情仇,是很不值得的。因为……”
他的声音一变而为深深的低沉:“因为我们的生命,有更重要的意义。”
他怀抱的古琴突然响了起来,琴音连振几振,凌抱鹤的眸中紫色不由自主地随着跳动起来。灰袍人叹道:“睡吧,等你醒来时,就会没事了。”他的眸子中也放射出紫光,一鼓而充满整个眼睛。一时周围都是紫荧荧的光华,凌抱鹤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抬起来,盯住灰袍人的双眼。这两种紫光隐隐互相吸引着,抗拒着。灰袍人手中长琴叮咚不绝,琴音袅袅,助长得凌抱鹤眸中紫色也越来越强。终于所有的紫色连成一片,凌抱鹤的眸中光芒越来越淡,终于俯在灰袍人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灰袍人轻轻拨了几个音符,只等凌抱鹤的呼吸声趋于平稳,方才住手,任由那袅袅的琴音在长街尽头散尽。
他转头,脸上隐隐显出丝笑意:“铁捕头?”
铁恨默默地看着他,并不做声。灰袍人眼光闪了几闪,道:“铁捕头好高的武功……看来,可以接这财神帖了。”
他一抖手,一张大红的请贴缓缓向铁恨飘了过去。铁恨手一抓,阴阳二气运放,凌空将那帖子抓在手中,展开看时,这是一张普通的财神帖,大红的纸面,绘了金色的财神,财神的身边,是金灿灿的元宝。每个元宝上有一个字,连起来就是:
“七月十四,财神庙。”
上面既没有抬头,下面也没有落款,但铁恨看到这帖子之后,身形立即掠出。
凌抱鹤会怎样?他自己会怎样?甚至铁木堡的两位小姐会怎样?李知县为什么对他囚而不杀,还亲自给他送粥?而李知县父子的武功又到底从何而来?这些他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心目中只有一件事:
七月十四!财神庙!他必须要准时赶到那里!
今天却已是七月十三。
这刚正不阿,力求天道的捕头,便是我们武林客栈中的第三位客人。
卷舞天下 第一章 溅落芳尘次第歌
七月十四,黄昏。
河南,开封,清远县。
郭敖满身疲惫,站在县郊的旷野中。他凝视着面前那座小小的庙宇。
曾经兴盛的香火终于抵不住时间的侵袭,将败亡的影子涂在朱红的门墙上面,让那点残存的朱红也随之败亡。红色已不再醒目,在灰沉的暮色中,隐隐带着苍凉的感慨,如同青春失尽的老妇,苍凉无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小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匾,上面是锈迹斑斑的三个大字:“财神庙”
郭敖情不自禁地吐了口气,伸手将庙门推了开来。那破旧的木门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缓缓打开了。庙中并没有香火,残败的神案孤零零地摆在已凋尽泥彩的财神面前,是老人最后摇落的两颗齿。
这又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没有人不想发财,但财神庙的香火,却往往是最差的,几乎比土地庙还要差。郭敖慢慢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诧异。以他十年练剑的修为,周身剑气当真已经到了自然活泼,触物即发的境界,但他方才几度将剑气远放出去,却一点生人的气息都没有觉察到。难道这发了财神帖、约自己来此相见之人,竟然爽约未来么?郭敖深信这必不可能,他吐了几口气,缓缓调节内息,准备等了下去。
突然神案上“咯”地一声轻响,郭敖剑气一振,猛地抬起头来。就见神案中间的那尊财神,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点漆一样黑中透亮,却丝毫感情都没有,冷冷地,如同上界真神一样,盯在郭敖身上。这实在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因为没有任何人的眼睛如此冰冷!
郭敖背上冒出一阵凉意,庙中的暮色暗暗合了过来,四周一阵凄迷,宛如群鬼夜集,将要在这庙宇中开列地狱的欢宴!
那神像却如定住了一般,不说话,也不再动作,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郭敖忍不住打了一阵寒战,大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我将这庙拆了个希巴烂!”
那财神像突然又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