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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语声忽然停顿,仿佛在叹息。
但突然间,这叹息声就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尖锐。骤然听来像是一种声音,但仔细听来,却像无数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快,又像是千万柄刀剑互相在磨擦。
铜管也被震得起了回应。
整个山窟都似乎震动了起来。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声音。
楚留香想用手去堵臣铜管,但一触铜管,整条手臂就都被震麻了,他的人也像是一片风中秋叶般跌了下去。
胡铁花只觉得仿佛有千百根针在刺着他的耳朵,又从耳朵钻入他的心,他的人也似将被撕裂。
他的手也被震得发抖拌,火折子已跌在地上。
他什么都再也看不到,什么都再也不能想。
他全部力量都已被这种声音所摧毁,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两只手紧紧塞佐耳朵。
但声音还是透过了他的手,往他耳里钻,往他心里钻。
他精神都已完全崩溃,几乎要发疯,只要能停止这种声音,他不借牺牲任何代价都情愿。
要他死,他都情愿。
但声音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谁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黑暗、死寂。胡铁花的耳朵还在“嗡嗡”的作响,但那种可怕的声音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他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都已虚脱,躺在地上喘息着,就像是刚到地狱里去和恶鬼们博斗了一场,就像是场恶梦。
过了很久,他耳朵还是听不到别的声音。
但他总算已能站了起来。
楚留香常说他的身子就像是铁打的。
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奇書網整理提供',他就能站得起来。
但别的人呢?
别人是否也能熬过这场恶梦?
胡铁花摸索着,去找火折子。
火折子也不知跌到哪里去了,在如此黑暗中,哪里能找得到?
这时他还没有听到楚留香找鼻烟壶的故事,所以也想不到要用“鼻子”去找——火折子也有味道的。
硫磺硝石的味道。
他正在想法子,火光忽然亮了。
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火折子,赫然竟是东三娘。
胡铁花征伎,呆呆的瞧着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东三娘面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地道:“这火折子很好,用的是上好的硫磺,所以连味道都是香的。”
火光在摇晃,是哪里来的风?
胡铁花转过头,立刻又欢喜得几乎叫了起来。
石门竟已开了。
楚留香的人还靠在门口,眨着眼睛,似乎已睡着。
他全身也已湿透,看来是疲倦不堪,但嘴角却带着笑。
门口还有两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拿着根棒子,棒子业已折断,人也已例在地上,四肢扭曲着,缩成一团。
他们显然也发现石门开了,正想冲过来关门,但一冲过来,就被那可怕的声音所击例。
这石门也是被这场震动的力量,再加上楚留香本身的真力所震开的。
无论多可怕的人,你只要懂得如何去降伏他,他就是你的奴隶,无论多可怕的力量,你只要懂得如何去利用,它也会变得属于你。
楚留香一向很懂得这道理。
张三呢?
张三人就像是只粽子般缩在角落里。
高亚男就躺在胡铁花的脚下,已能挣扎着站起来。
女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的确要比男人强些。
最惨的还是英万里。
他的头已被自己撞破,两只“白衣神耳”也被攫了下来。
他只剩下了一只手,自然不能掩住两只耳朵。
何况,“自衣神耳’是用合金打再嵌入耳骨的,传音最灵敏,他就算能用手挡,也挡不住那音波。
他剩下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贝子长的手。
这是他要抓的逃犯,他无论是死是活,也绝不会放过他!
勾子长已晕了过去。
东三娘将火折子慢慢的交给胡铁花,慢慢的转身向门外走。
楚留香突然清醒了,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怪我骗了你?”
东三娘笑了笑,道:“我怎会怪你,你……你本是好意。”
她笑得很温柔,也很凄凉,缓缓接着道:“你们都是好人,我永远都感激……”
楚留香道:“那么……你为何要走?”
东三娘沉默了很久,凄然道:“我能不走么?你看到我不呕心?”
楚留香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看到了你的心。只知道你的心比任何人都美得多,这就已足够了。”
东三娘身子颤抖,忽然扑倒在楚留香胸膛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是没有泪的痛哭。
胡铁花的眼泪都几乎忍不住要流了下来。于咳了几声,大声喝道:“张三,你少装孙子,还赖在那里干什么?”
张三四了口气,道:“我不是装孙子,我简直就是个孙子,你们走吧,我走不动了,反正英万里和勾子长也要人守着。”
英万里忽然张开眼睛。
他目光已变得说不出的呆滞迟疑,茫然四顾,竟叫了起来,道:“原……”
只叫出了这一个宇,他的脸突然扭曲,身子也在袖缩,已吓得面无人色,就像是又看到了鬼似的。
然后,他也晕了过去。
一走出这石狱,就不能再用火折子。
“这条路我走过,你跟着走!”
高亚男拉着英万里的手,在前面带路。
楚留香和东三娘,走在另一边。
这样他们的力量虽分散,但目标越少,就越不易被人发现,纵然有一路被发现,另一路还可以设法援救。
奇怪的是,巡逻的人反似少了——这也许是因为蝙蝠公于认为他们已被困死,所以防守就难免疏忽。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片碧磷磷的鬼火。
火光明灭闪动,竟映也了四个宇:“我是凶手!”
胡铁花只觉的手突然变得冰冷,他自已手也在冒汗。
谁是凶手?
这鬼火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枯梅大师真的英魂不灭,又在这里显了灵么?
胡铁花正想追过去,那片鬼火却突然飘飘的飞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他只觉腰背处麻了麻,七八棍棒子同时点在他身上,点了他背后七八处穴道!
他的一举一动,竞还是瞒不过蝙蝠公子。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了!
楚留香已掠上了第二层。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行动似乎变得有些大意起来,也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无论自已多小心,行动还是难免被人发觉的。
第二层居然也没有遇见巡逻防守的人。
楚留香刚喘了口气,竟然感觉出一阵衣袂带风声。
风声很急,却很轻。
楚留香刚推开东三娘,这人已扑了过来,刹那间已出手三招,尖锐的风声却像是分成了六七个方向,同时击向楚留香。
三招过后,楚留香已知道这人实在是他平生所遇见的最可怕的对手,甚至比石观音、阴姬和薛衣人还要可伯得多。
因为这人每一招出手,都充满了仇恨,像是恨不得一出手就要楚留香的命,而且,只要能要了楚留香的命,他自己也不惜同归于尽。
这种招式不但可怕,而且危险。
面对着这种招式,生与死之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三层,是最上面一层。若是有光,坐在第三层上,就可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第三层上说话的声音下面却听不到,因为这一层特别高,就像是个戏台,只不过坐在戏台上的并不是唱戏的,而是看戏的。
现在,在如此黑暗中,他们当然也看不到什么。
他们只看到了一点碧森森的鬼火,在第三层上飞跃、旋转、跳动!
也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一阵阵呼吸声。
呼吸声很重,坐在这里的人显然不少。
鬼火飞跃得越来越快,有时明明看到它是往左面去的,也不知怎么样突然一折,就突然到了右面。
到后来这点鬼火就像是连成一条线。
一条曲折诡异的线。
但只要这点鬼火一停下来,就立刻映出四个宇:“我是凶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人忍不住问道:“这四个字是用碧磷写在人身上的么?”
另一人笑了笑,道:“果然还是朱先生好眼力。”
这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权威和慑人之力。仿佛只要他一句话说出,就可决定千百人的生死。
这下是蝙蝠公子的声音。
那位朱先生叹了口气,道:“这四字若是写在人身上的,这人的动作就实在太快了。”
蝙蝠公子道:“朱先生猜得出他是谁么?”
朱先生沉吟着,道:“放眼天下,身法能有如此快的人并不多,在下已想到了一个人,只不过……这人却又不可能是他。”
蝙蝠公子道:“朱先生想到的是谁?”
朱先生道:“楚香帅。身法如此还急诡异的人,除了楚香帅外,实在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蝙蝠公子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这人为何不可能是他?”
朱先生沉吟了半晌,道:“若是楚香帅,又怎会被人在身上写这么样的四个宇?”
蝙蝠公子缓缓道,“也许这四个宇并不是人写的,而且是鬼魂显灵。”
他声音突又变得说不出的虚幻空洞。
朱先生似乎打了个寒噤,嘎声道:“鬼魂?谁的鬼魂?”
蝙蝠公子道:“自然是被他钉死的人的鬼魂。”
朱先生失声道:“楚香帅也杀人?”
蝙蝠公子淡淡道:“他若真的从未杀人,又怎会有鬼魂缠身?”
朱先生长长吸了口气,显然已相信了七分。
因为活着的人,绝没有人可能不知不觉在楚留香身上写这么样四个字的,无论谁都知道楚留香的反应一向快得可怕。
过了很久,朱先生才将这口气吐出来,道:“看情况,他现在好像正和人交手。”
蝙蝠公子道:“看来好像是的。”
朱先生道:“这人又是谁呢?他们现在至少已拆了一百五十招,能接得住楚留香百招以上的人,江湖中已不多,但这人直到现在还未落下风。”
蝙蝠公子缓缓道,“也许他不是人。”
朱先生似又打了个寒噤,道:“不是人是什么?”
编蛹公子的声音更虚幻,道:“是鬼魂……来找楚留香索命的鬼魂。”
这句话说出,呼吸声忽然轻了.
有的人呼吸已停顿。
鬼魂!
这两个字本也是虚幻而空洞的,因为谁也没有真的见过鬼魂,但现在,在这种可怕的黑暗中,这两个宇却突然变得很真实。
每个人的眼前都仿佛出现了个鬼魂,各式各样的鬼魂。
每个人所见过的鬼魂都不一样,因为在人的想象中,鬼魂本就没有一定的形状,但无论是什么形状,却都是同样可怕的。
只要有一点光,就可看出这些人怕得多么厉害,有的人额上冒着冷汗,有的人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动。
有的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简直已连气都透不过来。
只要有一点光,他们也就不会伯得这么厉害。
因为鬼魂总是和黑暗一起来的,没有光的地方,才有鬼魂。
“这黑暗中究竟隐藏着多少鬼魂?”
坐在这里的,自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武林大豪,他们能够爬上今日的地位,自然多多少少总杀过几个人。
“现在,这些鬼魂是不是也在找人索命?”
“鬼魂”这种事的确很奇妙,你若不去想,它就不在。
只要你一去想,就越想越多。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蝙蝠公子似已猜出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突然又道:“各位可看到这鬼魂是什么样子么?”
谁都不因愿答这句话。
过了很久,才有个人吃吃道:“看……看不到,谁都看不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