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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个人的影子突然从她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她在心底自己回答自己:
“一定是元哥,一定是元哥!他听到了我和楚师哥的说话,以为我是真的爱上师哥,他不愿意现身,他伤心走了!”
“漱妹,你定下心神,待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那人不知是谁,我恐防楚师兄有关。”姜雪君抓着这个借口,离船上岸。
她不是想向卫天元解释,她倒是巴不得卫天元对她误会的;那不是为了恐怕卫天元和楚天舒打起来么?也不是。她是深知卫天元的为人的,虽然分别了这许多年。她知道以卫天元高傲的性格,要是他听到了她刚才和师兄所说的那番话,他只有自己伤心,决不会耍流氓的手段,打楚天舒一顿来泄愤的。
甚至她也并不希望再见一见卫天元,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跑上岸去了。为的是什么?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只能归咎于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吧?
姜雪君所想到的,齐漱玉也想到了。
她目送姜雪君飞身上岸,呆了一呆,心中蓦地道:“一定是元哥!一定是我的元哥!他偷偷看我来了。唉,元哥,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是怕给姜姐姐知道,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你与楚大哥的芥蒂未消,不愿当着他面与我相见呢?”
她也在为卫天元找出不愿现身的“理由”,只盼他的元哥在楚姜二人都上了岸后,还会回来。
“要是元哥知道了姜姐姐已经爱上了楚大哥,迟早他都会回到我身边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他马上回来!”
陷在情网中的少女总是喜欢往好处着想的,可惜这次却是令她失望了,她的元哥并没回来。
※ ※ ※
不但姜雪君和齐漱玉是这样想,楚天舒也这样想,以为这个形如鬼魅的夜行人不是别个,一定是卫天元。
他和姜雪君一样的想法,卫天元是因为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误会姜雪君已经爱上了他,这才悄然离去的。
应该怎么办呢?一向颇有决断的楚天舒,碰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事,不觉也是心乱如麻了。
他追上岸去,只有几只栖宿在芦苇丛中的水鸟给人声吓得惊飞,空旷的沙摊一览无遗,哪里见得着半个人影?
沙摊过后是一个山岗,楚天舒知道是决计追不上卫天元的了。
他只能姑且一试。
“卫兄,请你等等,你有话和你说!”楚天舒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话。这门功夫他虽然不及卫天元,但卫天元若是躲在林中,料想是应该听得见的。
他希望卫天元尚未远去。他知道卫天元爱他的师妹爱得很深:“很可能他此刻正在林中揪他心上的创伤吧?”楚天舒这样想。
他希望见到卫天元,和他当面解释清楚。
但怎样说呢?姜雪君是为了成全齐漱玉的心愿才“自我牺牲”的,要是他和卫天元解释清楚,那不是破坏了姜雪君的计划吗?
但若不解释清楚,他岂不是要给卫天元一直误会下去?自己给误会还不打紧,姜雪君的“自我牺牲”可就成了定局了。“她的命运已经这样可怜,难道我还要她伤心终老?”
是应该撮合齐漱玉和卫天元的烟缘,还是应该让姜雪君与卫天元破镜重圆呢?他自己卷入这个漩涡又是否值得呢?这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只能等待卫天元的回答。“一切都等待见了他的面再说吧。”
可是空山寂寂,传来的只有他的回声。
“卫兄,你不愿意见我,也该见一见雪君吧?”他又叫道。
忽地隐隐听得似有一声长叹,楚天舒又喜又惊,急忙向山岗跑去。
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卫天元,而是两枚石子。
飞石夹着破空的锐声,一听就知力道大得异常。学武的人保卫自己乃是出于本能,楚天舒不假思索,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本能的取出判官笔格打暗器。
“铛”的一声,一枚石子给他磕飞,但另一枚石子已是打到他额角的太阳穴,躲闪不开了。
太阳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这霎那间楚天舒禁不住心头一凉,只道卫天元要取他的性命。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卫天元当作“情敌”,死在卫天元手下,可真是太不值得了。
心念未已,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枚石子忽地拐了个弯,而且是从上盘移向下盘,低飞拐弯的。“卜”的一下,打着了他膝盖的环跳穴。
石子飞来的劲道极强,但打着他的时候却并不重。不过人影都未见着,从那么远的地方打来,手法竟然巧妙如斯,已是足以令楚天舒吃惊不已了。
“想不到卫天元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更高明,齐燕然的武功我未见过,就我见过的人而论,恐怕只有那天晚上的抱犊岗暗中出手帮助丁勃打跑冀北双魔的那个神秘客可以差堪相比了。”他想。
他哪知道,这个人正是那天晚上的“神秘客”,丁勃也曾给那人用同样的手法打着了膝盖的环跳穴,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在楚天舒和姜、齐二女已经离开之后,他不知道罢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仍然当作是卫天元。
一来是那人手下留情,二来是他内功造诣不弱,环跳穴虽被打着,只是感到酸痛而已,穴道并未被封,但虽然如此,他也禁不住要坐下来歇一歇了。
“卫天元抖这两枚石子,用意十分明显,他是不愿见我,故而用这阻吓手法。唉,他的武功比我高明太多,其实即使不用这个手法,我也追不上他的。”他想。
他正自运功舒筋活络,只听得姜雪君已是尖叫一声,向他跑来。
“师兄,你怎么啦?受了伤了?”
楚天舒笑道:“多谢他手下留情,我侥幸并未受伤。”
姜雪君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是不是他?”
姜雪君口中的“他”,楚天舒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他忽地心头一动,说道:“我也不知是不是他!”
原来由于姜雪君这一问,他忽地想起:“在徐家的那晚,我第一次碰着卫天元的时候,他最初尚未知道我是谁的?当时他以为我拐骗师妹,一见面立即出手狠狠攻我,我已经和剪大先生恶斗一场,但我也还能抵挡数招,方始被他点着穴道。那时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吧?若然今晚这个人就是他,他的武功进展得未免也太快了!”
“我也不知是不是他。”楚天舒这个回答倒是的确因为他心中存着疑团的。
姜雪君喟然叹道:“照你所说的情形,那一定是他无疑了。不过他今晚既然不肯现身,恐怕他也不会回齐家与我们相见了。”
楚天舒淡淡说道:“不如我先回家,他知道我已经不是和你一起,自然会跟你见面的。”
姜雪君怔了一怔,柔声说道:“师兄,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楚天舒道:“没有呀,不过……”
“不过”什么,他尚未曾说得出来,姜雪君已是截断他的话道:“既然没有,那么你答应过与我共同进退的,为何又要单独离开?”
楚天舒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破镜重圆,但若有我在你的身旁,恐怕他就不肯和你见面。”
姜雪君道:“我也已经说过了,在齐家见得到他固然好,见不到他也无所谓。我在船上和你说的那番话,你是聪明人,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事?目前正是想要摆脱他,所以才求你帮我的忙的。师哥,假如你仍然不肯谅解我,那就让我单独离开吧。我上京去找仇人,你送齐小姐回家。”
她说得甚为诚挚,带着几分激动的神情,楚天舒叹口气道:“你何必如此?”
姜雪君:“你不肯帮我的忙,我不如此,还能怎样?师哥,你答应齐小姐在前,答应了做她的客人的,为了礼貌,你也应该送她回家。”
楚天舒本来已是意兴索然,但一来为了师妹的软语相求,二来为了想要知道他的继母和齐家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个疑团,他已经是藏在心中多年的了。好奇心人皆有之,何况这是和他一家关系极大的事,他终于打消了独自离开之意,说道:“好吧!那咱们一起送她回家。”
姜雪君道:“好,那么我也答应你以三天为期,在齐家咱们只住三天,你也不用真的和我回家,出了齐家之后,咱们便即分手,我说跟你回家,那只不过是说给齐小姐听的?”
楚天舒笑道:“师妹,你倒似乎是在生我的气了?”
姜雪君道:“我说的都是心里的话,我不能连累你,而且我出的确是想去找寻仇人。”
楚天舒笑道:“我已说过,我不怕受你牵累,这也是我心里的话,但不同的是,我并非说给齐小姐听的。”
姜雪君不觉受了他的感动,抓住他的手道:“师哥,累你受了委屈了。”
楚天舒苦笑道:“比起你所受的委屈,我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这两句话说得姜雪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想起自己几乎被仇人骗作妻子,在徐家所受的羞辱,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但楚天舒替她说了出来,却是令她顿生知己之感了。她眼眶蕴泪,心里想道:“可惜我们相识太迟,我的心早已许给了元哥了。师哥,我只能辜负你的情意了。”
楚天舒的一颗心也在卜卜的跳,说道:“师妹,我说错了话么?惹你……”
姜雪君哽咽道:“你没说错,我是命苦。师哥,我对不住你。不过,齐家妹子也很可怜,要是她得不到元哥,不知道她要多伤心。她这么年轻,这么纯洁,我宁愿自己命苦,也不愿她伤心。师哥,我求求你,不但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你就忍受一点委屈吧。”
楚天舒勉强笑道:“你说她可怜,我却羡慕她的福气呢!她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姐,怎还会伤心?嘿嘿,你让有福气的人更多一点福气吧,咱们是注定命苦的!”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带点激愤了。
他们心底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但彼此亦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了。
楚天舒已经知道姜雪君爱的还是卫天元,姜雪君也已更深一层的明白了楚天舒对她的爱意。“他知道了我不是爱他,却还愿意和我唱一出假戏,好让齐家妹子放心。他本是个极有傲气的人,不惜为我这样做,这又岂只委屈二字所能形容?”内疚与感激的情绪混而为一,她把楚天舒的手抓得更紧了。
“师哥,你的心地好,你不会命苦的。将来一定有……”她想说的是:“将来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姑娘爱你。”但这话她可是不便说出口来,而且楚天舒亦已止住她说不下去了:
“别再说啦!”楚天舒道:“咱们也像回去看那位有福气的齐姑娘了。”
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楚天舒被封的膝盖环跳穴虽然已经解开,气血还未畅通,江边路滑,他放开了姜雪君的手,刚刚举步,就险些摔跤,姜雪君笑道:“师兄,你莫逞强,让我扶你回去。”楚天舒只要定下心神,本来可以走回去的,但还是让姜雪君牵着他的手。心里想道:“也好,反正你是要做给齐漱玉看的,我就陪你假戏真做吧。”
齐漱王也看到这出“戏”了。
看见他们携着手回来,齐漱玉虽然有点失望——他的元哥并没一起回来,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她暗自想道:“我没猜错,他们果然是爱上了,元哥可能是一时气愤,不愿与他们相见,但他迟早必定回到我的身边。为了避免他们害羞,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偷看。”她心情转佳,人也变得善于体贴他人了,于是赶忙回到舱中,放下珠帘。
在岸边那座山岗上,另一个人也看到他们演这出戏。
这个人是齐漱玉的父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