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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潘兄,你喜欢这幅画,不如给我题一首吧。’
“我不懂做诗,只能从前人作品中抄一首了。我在附记中写得明白的,大概你没留意。”
楚天舒想了起来,说道:“对,那一行字写的是草书,写的是逊岳录玉缀生重过圣女词一诗。十多个字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半,要爹爹念给我听。连玉貉生是李商隐的别名我也不知道:“
玉虚子笑道:“我的草书往往是醉后写的,醒来自己也认不全。读画之时,你年纪还小,认得一半,已经是很难得了。”
楚天舒道:“我的毛病是不懂的就记不牢,不过读画之时,我也有十多岁了,道长的大名我是已经知道了的。要是我稍为用点心思想一想的话,我应该知道逊岳一定是道长的表字。”要知从前一般读书的习惯,在“正名”之外,多有“表字”《礼记》:“男子十二冠而字”,“表字”的意思就是“表其取名之义”。所以“名”和“字”往往是连带关系的,玉虚子俗家名“俊”,恰好又是姓潘,潘岳是古代的美男子,所以他字“逊岳”,那是自谦远比不上潘岳的意思。(其实亦是自负,这个表字是他自己起的。)
玉虚子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还说什么逊岳?”
楚天舒不愿惹他伤心,说道:“我有一事未明,想向道长请教。”玉虚子道:“请说。”
楚天舒道:“圣女词中说的是不是女道士?”
玉虚子怔了一怔,笑道:“这可要问李商隐才知道了。不过,有后人注解此诗,据说是李商隐送给女道士的。那么大概是吧。”
楚天舒道:“那么仙山楼阁中住的也都是女道士吗?”
玉虚子笑道:“你越问越奇怪了。白居易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镖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只知道‘中有一人号太真’,杨玉环是做过女道士的,其他的‘仙子’,又有谁知道她们是否道士?”
楚天舒道:“我读画之时,心中曾生疑问,仙山楼阁重重,圣女祠则只是一祠。圣女祠住的是女道士,仙山楼阁中住的是‘仙子’。用此诗题画,不知另外含有什么深意?”玉虚子道:“其实并没深意,只因我喜欢李商隐这首诗,也顾不得贴不贴题了。”
他口说并没有深意,险上却是一副惘然若失之情,似乎颇有感触。
楚天舒暗自想道:“玉虚子未出家前外号玉面郎君,想必甚多风韵事,说不定曾经有过一女道士是他的知心人。”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是道家,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楚大舒也不知怎的,忽然冲口而出,问道:“华山派也是道家,不知华山派有没有女道士?”
玉虚子淡淡说道:“华山派男女兼收,女弟子中有道也有俗家。”说了这句话,似乎意兴萧索,假装观看风景,不与楚天舒交谈了。
楚天舒和他初见面时,曾因他诸多盘问,讨厌过他的罗唆,此时倒有对他的沉默感到歉意了。心里想道:“我不该刺探他的私隐的。嗯,人与人之间要做到相互了解也的确不是易事。倘若我早就下山的话,他在我的心目中只是个傲慢、罗嗦,一见就今人生厌的道士。却怎知他竟是个文武兼备,谈吐风雅的高人。嗯,我和飞天神龙彼此讨厌对方,恐怕也是因为未有机会相处的缘故。”
不知不觉已是走过了百尺硖,来到了群仙观了。
只见两个老道士已在观前等候,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怎敢有劳两位道兄出迎?”原来这两个老道,一个是华山派的六名长老之中,排名仅次于天梧道人的天玑道人;另一个则是和玉虚子交情最深的天璇道人,在六长老中排名第四。
不过玉虚子的吃惊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他本身也是武当派的长老,‘长老迎接长老’那是刚好一旗鼓相当的。他吃惊的是他的好朋友双眼无神,颜容憔悴。
掌门惨死,悲伤是免不了的。不过玉虚子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却看得出来他是由于几乎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难,虽得幸免,但亦已元气大伤的缘故。
原来天璇道人是正在闭关练功的,还要过两天才能功行圆满。
闭关练功,着是未到期限突然停顿,对身体大有妨害,轻则耗损功力,重则走火入魔,从此成为废人。其中害处,华山派的人当然不会不知,按常情而论,掌门人逝世的消息,是应该暂时瞒住他的,但他们竟急不及待的把他请了出来,由此亦可见到,掌门人天权道人必定是给人害死的了。由于事出非常,才不能不请长老会齐,共商应敌之策。
玉虚子关心好友,顾不得礼貌,就把天璇道人拉过一边,说道:“久不见面,小小的礼物请你晒纳。”说话之中,已是把一颗药丸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武当派秘制的纯阳丹,少林武当齐名,不仅只是武功,武当派的纯阳丹医治内伤的效力与少杯派的少还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璇道人目蕴泪光,说道:“敝掌门不幸去世,多谢你来助。”他不多谢赐药之恩,正是由于知己不必道谢的缘故。
玉虚子看他吞下药丸,这才回过头来,与天玑道人重新见礼。
天玑道人说道:“我本来要到百尺硖迎接两位的,想不到两位来得这样快。”
玉虚子怔了一怔,说道:“你早已知道我与他一起回来吗?”
天玑道人道:“刚刚才知道的,说老实话,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回来乃是在我们意料之中,楚少侠一起来则是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楚天舒大为奇怪,心道:“我与华山派弟子无一相识,即使我们过百尺硖的时候,有人报讯,他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呀。”
玉虚子道:“是呀,今天我碰见的几桩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和楚少侠相遇就是其中一桩。”
天玑道人道:“你们碰见的意外事情,我亦已略有所知了,请进观中,慢慢再说。”
玉虚子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们已经接到涵虚、涵谷的报讯?”
天玑说道:“不错,刚刚接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下了山了。”原来华山派在山脚有一个传讯处,传讯处养有信鸽,涵虚做事谨慎,到了传讯处就放信鸽上山。玉虚子本来以为信鸽传书,报的是有关搜查疑凶的消息,至此方始知道自己猜错。
玉虚子道:“听说天权道兄不幸身亡,请恕贫道冒昧无礼,本来是不该问的!”
天玑说道:“道兄但说无妨。”
玉虑子道:“不久之前我才与他道别,不料竟成永诀。怎的会发生这样事情,是否被人暗算?”
天玑说道:“天梧师兄如今正与一众同门推究掌门师兄的死因,恕我不敢胡乱猜测。”
这“胡乱猜测”四字好像是说自己,又好橡说玉虚子,玉虚子不觉有点气,心里想道:“天玑在华山派中,一向被认为是脾气最好的长老,从来不会得罪人。怎的今天对我如此阴阳怪气?难道他竟敢疑心我和他的掌门师兄之死有关的。”
天璇道人说道:“玉虚子道兄不是外人,咱们也无须忌讳,据天梧兄判断,敝派掌门确是遭人毒手,但说来惭愧,受的究竟是什么伤,凶手究竟是哪家哪派,众议纷结,可还未能断定。将来缉凶之事,恐怕还得仰仗贵派帮忙。”他说得极为诚恳,虽然并非有意和玉虚子站在一边,但在天玑道人听来,却似存心和他唱不同的调子。
天玑又是妒忌(妒忌师弟和武当派长老的交情),又是后悔(后悔不该一时失言,泄露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不错,我说的死因未明,也正就是天璇师弟所讲的这两点。我的武学修诣尚浅,所以不敢胡乱猜测。玉虚道兄见多识广,目前我们就需要你的帮忙。”
玉虚子消了气,说道:“道兄客气了,我十多年未下过武当山,这次重出江湖,江湖中的人物,有许多是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了。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不过,华山、武当,同气连枝,贵派出了大事,贫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待见了天梧师兄再说吧。”天梧道人是华山六位长老之首,新掌门未立之前,自当以他为尊。
玉虚子与楚天舒亦已在华山派两位长老陪同下踏进三清殿,只见满屋都是人,或坐或站,一大半是道士,一小半是“俗人”。当中一排坐着的是三个老道上和一个中年道姑。道姑背后有一个年轻的女道士。
玉虚子替楚天舒引见,原来这个中年道姑也是华山派六名长老之一,道号摇光,那个老道士依序是长老中排名第一的天梧道人,排名第五的天枢道人(瑶光排名第六),其他的人都是晚一辈的弟子,玉虚子就没有一一介绍了。不过那个年轻的道姑他却是介绍了的,道号青鸾,是瑶光道人唯一的门徒。
天梧道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欢迎楚天舒,虽然是一般的客套说话,却也说得十分诚恳。
玉虚子见人多不便说话。说道:“可否让贫道先向故人道别。”意思是要瞻仰遗容。天梧道人道:“请稍待片刻。”
奉派出去搜查疑凶的弟子陆续进来禀报,都说是并无发现可疑的人物。
天梧道人叹了口气,对随侍在侧的大弟子说道:“我派遣众弟子搜查疑凶,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那贼人的武功胜我十倍,如何是你们捉得到的。你出去叫他们不必进来禀报了。”
接着拍拍手掌,对众弟子道:“掌门惨遭暗算,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这件事你们可不能泄漏风声,一来这是丢尽本派面子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二来也不能让仇人有所准备。最好让他以为咱们还未知道掌门是遭人暗算的。好,你们退下去吧。”
玉虚子见他这么说,急不可待,低声问道:“道长已经知道仇人是谁了么?”
天梧说道:“只是从武功方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有待道长参详。”
楚天舒暗自想道:“我和玉虚子可不能相比,天虚子是他们的老朋友,我只是一个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晚辈。他们正在研究凶手是谁,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连他们的弟子都不能旁听的。别人的秘密越少知道越好,纵然他们不怀疑我会泄漏出去,我自己也当避嫌。”此时众弟子已散了,天梧尚未叫人带引楚天舒去客房歇息,楚天舒只好自己站起来。
他正要开口,天梧知道他的心思已是说道:“楚少侠请莫见外,成语有云:集思广益,少侠家学渊源,武功上的见识定必不凡,贫道还要向少侠讨教呢。请少侠留下。”
焚天舒道:“我是末学晚辈,讨教二字如何敢当?”
天梧说道:“我不说客气话,我与令尊纵然说不上是知交,最少也说得上是君子之交,彼此都信得过对方人品的。少侠代表令尊吊丧,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置身事外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只好留下了。
“多谢道长信得过晚辈,但有一事晚辈可得先说出来。”
“少侠请说。”
“贵派的弟子虽然没有把我当作可疑的人物,但有一个可疑的人物,却是由于我的过错,被她逃跑了的。”
玉虚子道:“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怎样碰上银狐的事,天梧道人已是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碰上了齐勒铭的姘头。但楚少侠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我们当然不会怪他。”
“闲话已经表过,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听到钟声时还在山腰,算一算时间,天权道兄遭逢不幸之时,距离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恐怕未到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