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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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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开两席,除了特邀陪客之外,镖局有头面的大镖头也都来了。

梅道生是梅花拳的新任掌门,(前任掌门是他的哥哥梅清风。梅清风年纪并不大,但不知怎的,在洛阳喝了徐中岳的那顿结不成亲的“喜酒”之后,回去就把掌门让给弟弟。)和这些人都是熟悉的。

但这些人最注意却是那个陌生的“主客”齐大圣。

齐大圣却是神情落寞,似乎盛筵方设,便已意兴阑珊。

他只主动说过一句话“不知哪一位是扬州楚大侠?”

这是在主人汤怀远正要给他介绍那些特邀的陪客之时,汤怀远未曾开口,他就先发问的。

当他知道楚劲松不能赴宴之后,他就不发一言了。

“这位是我们京师辈份最高,德望俱隆的武林前辈雍老先生:

“这位是武当派的名宿叶大侠”:“这位是少林派的印大侠……”

这些响当当的名字从主人口中说出来,他只是点一点头,连“久仰”之类的客套话都不屑一说。

似乎只有一个扬州大侠楚劲松才是他想要结交的人,其他人都不放在他的心上。

这样的情形,当然令得主客都很尴尬。

主人介绍完毕,应该是请客人入席的时候了。

按礼节来说应该请最尊敬的客人来坐“首席”。

“首席”只有一个,如何安排?

本来梅道生和齐大圣是刚从远方来到的客人,接风宴也是为他们而设的,应该请他们之中的一个来做首席贵宾。

汤怀远默察眼前形势,他清来的陪客显然是对齐大圣甚为不满。他若一开口就请梅道生“上坐”,又恐齐大圣对他不满。他当然不会忘记,他的弟弟是曾再三叮嘱他对这位客人必须特别优待的。

他不能“得罪”齐大圣,但更不能“得罪”其他客人,怎么办。梅道生甚会观风察色,似乎已经知道主人的为难,抢先说道:“雍老先生辈份最尊,请雍老先生上坐。”

雍惊涛虽然是“陪客”身份,但这“身份”只是主客双方心照不宣的身份而已;汤总镖头请他来的时候当然无预言明只是请他做“陪客”的。

汤怀远如释重负,立即以主人身份再加敦请:“雍老先生众望所归,请上坐吧,别推让了。”

雍惊涛连连摇头,说道:“这怎么行,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应该请他们上坐!”

梅道生首先推辞:“雍老先生,我比你矮两辈呢,乡党论齿,我纵然面皮再厚,也怕人家笺我狂妄自大啊!”

雍惊涛道:“这是替你们两位接风的宴会,不要你推我让了。梅老弟,你不肯坐首席,那就这位齐先生坐吧!”

齐大圣竟不推辞,金刀大马的就坐下来!

雍惊涛涵养功夫极好,心里虽然不悦,却不作声。

正当齐大圣摆好大马金刀的姿态要坐下去的时候,印新磨忽道:“且慢”,挥袖在他那张椅子一拂,这才笑嘻嘻道:“有点灰尘,我给你拂试干净,请坐。”

印新磨在江湖上以脾气暴躁闻名,他本是少林寺僧人,后来就是因为他火气太大,屡犯戒律,才被方丈饬令他还俗的。他此举当不是为讨好齐大圣。

原来他因为看不过眼,有意要令这位首席贵宾出丑的。在他这一拂之中已是用上了少林寺的般若神功。虽然只是轻轻一拂,那张椅子木质已经“软化”,一坐下去,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齐大圣好像丝毫不知,一屁股就坐下去,并且说了一声“多谢。”

印新磨笑道:“不必客气。”睁大眼睛,看他出丑。

不料他所等待的“结果”并未出现,尽管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齐大圣仍是稳坐如山。

其中的奥妙,只有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汤怀远看得出来。在印新磨以袖拂椅之时,他已知道印新磨不怀好意,因此特别留心齐大圣的举动。齐天圣侧身让印新磨替他拂试椅子之时,曾用指头一按椅背。

汤怀远是个武学大行家,虽然看不懂齐大圣用的是什么功夫,但已知道他坐下去椅子不至碎裂乃是因为印新磨的内力早已被他这一指之力抵消之故。

齐大圣一坐下,其他的人亦依次就座。只有印新磨还呆若木鸡。

齐大圣微一欠身,作个手势,说道:“印大侠,你也请坐呀!”

印新磨发现自己失态,心里想道:“好在旁人尚未识破”,此时只有齐大圣对面那张椅子空着,他就坐了下来。

只听得“咔嚓”声响,椅子塌了。印新磨事先并无防备,吓得连忙跳起,只见椅子已经裂开。

齐大圣道:“紊闻少林寺有七十二种武林绝学,名称我都说不上来。不知印大侠这门功夫是不是叫做铁屁股功?当真令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印新磨惊魂稍定,面红红的说不出话来,不过此时他亦已知道是怎么样着了对方道儿的了,“这厮刚才作手势请我坐下之时,想必是已用劈空掌力在我这张椅子捣了鬼了。”但以劈空掌力而能震松木质,在“出事”之前,印新磨是怎也料想不到的。这也就是他不加防备的原因,事后发觉,已经迟了。

汤怀远哈哈一笑,说道:“印大侠卖弄功夫不打紧,我可得多准备几张椅子才行。”当然他知道椅于的倒塌不是由于印新磨卖弄功夫,他是故意这样说来为印新磨解窘的。

换过椅子后主客俱都就座。汤怀远为了冲淡不愉快的气氛,频频劝客人饮酒。

齐大圣与雍惊涛、汤怀远干杯之后,叶忍堂站了起来,说道:“齐先生,我和你也干一杯。”

齐大圣淡淡说道:“好,我是来者不拒,干杯!”

叶忍堂和印新磨是好朋友,他是籍“干杯”为名,想替好友泄愤的,武当派的内功擅能以柔克刚,碰杯之时,他使出了阴柔之极的内功。只须再过片刻,酒杯就会在齐大圣手中爆裂。这一时刻,可能就正是齐大圣在干杯过后,把酒杯拿回来凑近唇边的时刻。

齐大圣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叶忍堂这一点弄鬼的手段如何能够瞒得过他?

酒杯相碰未碰的霎那,齐大圣心念电转:“我把他的酒杯震碎易如反掌,但主人对我优礼有加,我可不能扫了主人的面子。”要知酒杯震碎,当场就会破片纷飞,虽然料想不至伤及客人,但做主人的可就不知如何下台了。

他心念一转:“我用七招剑法和欧阳镜天交换的雷神指功夫,正好派得上用场!”

双方一碰杯,叶忍堂发觉对方并未用上内力,心里暗暗欢喜。

齐大圣把酒杯拿回来,口饮而尽,说道:“先干为敬。”随即把酒放下,酒杯连一点裂痕也没有。

叶忍堂暗暗吃惊:“难道他的内功比我练得还更阴柔?”过了一阵,见酒杯并没碎裂,这才战战兢兢的拿起来喝酒。

哪知酒杯没有异状,杯中的酒却有古怪。

酒本是烫得半温,最适宜入口的。但叶忍堂把酒喝入口之时,却几乎给烫坏了舌头!

叶忍堂毫无防备,骤吃一惊:“哇”的一声就把酒吐了出来!

原来这雷神指的功夫能发出高热,是一种极为怪异的邪派功夫,功夫练到深时,这根指头点到敌人身上就似烧红的烙铁一般。齐大圣由于本身的内功已差不多到炉火纯青之境,所以更能青出于蓝。他把雷神指的功夫化为掌力,热力凝聚掌心,在碰杯之时,同时使出了隔物传功的绝顶内功!

神功传入杯中,酒热如沸,杯却毫无异状。叶忍堂纵然加意提防,又如何能够察觉?他哇的把酒吐出来,当场出丑,尴尬之极。

这一次连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汤杯远都看不出其中奥妙了。

但他虽然看一不出其中奥妙,亦已知道叶忍堂着了齐大圣的道儿。

他连忙替叶忍堂掩饰,故意怔了一怔,这才笑道:“叶兄,你不过喝了几杯,怎的就退席了?”把叶忍堂的呕吐当作是他不胜酒力。

叶忍堂讷讷说道:“小弟酒量甚浅,今日幸遇良朋,不觉喝过了量,失礼之罪,尚请包涵!”

雍惊涛也当作不知,打“圆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筵前醉闽又何妨?今日之会,正宜尽欢!谁都不必客气。”说罢哈哈大笑。

说话之间,仆人已经收拾干净,替叶忍堂端上醒酒汤来。

大家都觉得这个齐大圣确实可以称得“高人”,初时讨厌他的,经此一来,也就一变而为钦服了。

 ※  ※ ※

庄英男在楼上偷窥,这边的情景,尽都收入她的眼帘。

她没有喝酒,但身躯已是禁不住摇摇晃晃,颤抖起来。眼前、心底都是一片迷茫,就似喝醉了酒一般!

她咬一咬手指,很痛:不是醉,也不是梦!她轻轻掩上窗门。

那个人给她关在窗外,她的一颗心却似乎要跳出口腔!

她最担心的事果然变成了事实,那个人是“他”!是她的前夫齐勒铭!

不错,齐勒铭的面貌已经改变许多,变得她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她看见的是个面有伤疤、形容枯槁的流浪汉。留在她记忆中的齐勒铭虽然并无潘安之貌,也算得是个相当英俊的美少年。

要不是“齐大圣”这个名字引起她的疑心,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绝不相同的形象揉和,从“眼前人”联想到此人的。

但她毕竟还是认出来了,因为他们到底曾经做过夫妻。虽然是一直没有感情的夫妻。

从这个似是潦倒不堪的丑汉身上,她终于看到当年齐家大少爷的几分影子。

齐勒铭说话不多,她听得不很清楚。但她可以感觉得到齐勒铭那份冷傲,是自尊也是自卑的冷傲,当年她曾经受过齐勒铭这种冷傲(后期更是变成冷酷!)的折磨!

声音虽有改变,改变得不如面貌之多。

齐勒铭说的话她听不见,但只听见一句便已足够———“哪一位是扬州楚大侠?那许多响当当的客人他都不屑应酬,一见主人劈头就问松哥!不是他还能是谁?”庄英男心想。

还有那两声接连的叹息!当主人说出楚大侠今日不能参加宴会之后,齐大圣接连的叹息!

或许别人只当作是失望的叹息,她却感觉得到那是愤憋甚至气恨的叹息!

一个自称是“齐大圣”的人,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正如对那边的齐勒铭一样,庄英男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不知是伤心、是愤怒、是怨恨、还是同情?

不错,她和齐勒铭的感情早已破裂,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

女儿是唯一的维持他们关系的纽带。但想起了女儿,也挑起了她的旧恨!

她记得那天晚上,齐勒铭从情妇的香闺里喝得醉熏熏回来,她没有作声,而他就因为不满意她的冷淡将她殴打!那天晚上,她正是想告诉丈夫她已经怀孕的。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她才决意离开齐家的。

愤火重燃,她真是宁愿这个丈夫还是死了的好!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无可置疑的事实,齐勒铭是活着回来而且是变成这个样子回来了。

人被关在窗外,影子还留在她的脑海。

那脸上的伤疤,憔悴的颜容。

用不着齐勒铭告诉她,她已经从齐勒铭的脸上看到了他经历的烙印。

“这些年来,他也是受尽折磨了。”愤恨的情绪逐渐减轻,她倒是不觉得有点怜悯起他来了。

不错,齐勒铭对她的虐待她是记忆忧新,但齐勒铭亦已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了。

齐勒铭之所以弄到今天的田地,是有许多原因,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不正是为了她吗?

那天晚上,齐勒铭醉后失了理性,几乎将她扼死。她知道齐勒铭就是因此事怕受父亲的责罚而离家出走的。本来已经误入歧途,离家出走,就更加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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