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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宫门前,那驾车大汉猛地勒住革缰,人未离座,就在车辕上以手拢唇,大声向门楼叫道:“开门!开门!请快些开门!”
门楼上值夜弟子刚坐下歇息,登时被呼叫之声惊起,扶着楼栏向下张望,黑黝黝又看不真切,心里都老大不悦。
其中一个厉声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驾车大汉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车店的伙计,特地为大寿宫送两位客人连夜赶来,请开门接接手。”
值夜弟子喝道:“什么客人?怎不见下车答话?
驾车大汉答道:“两位客人都负了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
值夜弟子本就一肚子不高兴,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破口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这是什么所在?半夜弄来两个死人,你是存心触霉头是不?趁老子没开门,你他妈的能滚多远快滚多远,别叫老子捉住割了你的舌头。”
驾车大汉道:“小的说的是实情,这两位客人都是宫里的朋友,在保定府附近被人打成了重伤。”
门楼上叱道:“去你妈的蛋,没名没姓,咱们天寿宫没有这种脓包朋友,趁早拖回去!”
驾车大汉道:“客人在伤发之前,曾说过他姓桑……”
门楼上骂道:“姓柳也不中,咱们不认识这一号朋友——”
但旁边另一名弟子却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拦住道:“老林,先别急躁,既是姓桑,别是金陵卧龙庄来的,让我仔细问问他。”
先前一个晒笑道:“你甭听他胡诌,卧龙庄桑庄主是何等人物,会被人家打成重伤,还用马车送到燕京来,这话谁信?”
那人道:“无论是不是,问问总不要紧。”
两人正议论着,身后突有人冷冷叱道:“什么事在这儿争论喧嚷?”
两名值夜弟子回头一看,都不禁打个寒噤,原来墙垛上不知何时挺立着一条纤细人影,紫衫飘扬,背插长剑,竟是素以御下严峻出名的紫燕欧阳情。
两人亡魂出窍,急忙抱拳躬身道:“回姑娘的话,宫外来了一辆马车,声称是载送两位重伤客人而来,并且说其中一位客姓桑,小的们不敢遽信,正在盘问。”
欧阳倩轻“哦”一声,“人呢?”
值夜弟子答道:“现在门外车上。”
欧阳倩娇躯微闪,掠至前楼,俯首向下一望,略为沉吟,便挥手道:“亮灯!开门。”
刹时间,号灯复明,宫门也缓缓启开,紫燕欧阳倩亲持一盏夜明灯,侧身立在门旁。
那驾车大汉抖动长鞭,一声吆喝,驱车直冲了进来。
欧阳情纤手一探,迎头挽住马口环,娇喝道:“站住!”
香肩微沉,真力遽发,两匹健马竟被他硬生生扯得停了下来,空自扬蹄嘶鸣,无法移动半分。
驾车大汉暗暗咋舌,低声道:“姑娘,救人要紧,两位客人都快咽气了。”
欧阳倩充耳不闻,自顾凝目问喝道:“车由何处来?你怎知道负伤客人是天寿宫的朋友?是谁雇你载送到这儿来的?”
驾车大汉答道:“小的是保定府源通车店的把式,因为送一车货物去石家庄,回程时发现两位重伤客人倒卧路边,客人说:“他们是燕京天寿宫的朋友,嘱咐小的将他们送到燕京来,小的就连夜赶来了。”
欧阳情听罢,黛眉微皱,低喝道:“挑起车帘,让我看看。”
一名弟子应声上前掀开车帘,另一名掌灯凑近,紫燕门目向车中一望,花容顿变……
那车把式说得一点也不错,车内果然蜷卧着两人,其中一个用厚毯紧紧裹着身躯,蜷曲在角落里,人貌无法分辨,但紫燕却一眼认出那仰卧着的一人,正是桑琼。
这时,桑琼双目紧闭,面如死灰,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苍白中又透着乌青,气息微弱,几不可辨。
紫燕欧阳倩心里一阵惊颤,急忙回对一名值夜弟子吩咐道:“掩门,不许声张,赶快飞报各位姑娘和于总管,请他们尽速到练功室来。”
说完,垂下车帘,向驾车大汉招招手,亲自领路奔向二进院落的练功密室。
马车循着园中小径,越过几道月洞门,便是桑琼初入大寿宫,由欧阳天寿为他“移血疗伤”所住过的那座国形练功密室,此地位于全宫中枢,不仅屋宇建筑特殊,戒备亦最严密,四周警卫弟子见倩姑娘亲领一辆马车深夜驶人机密要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纷纷现身听候差遣。
欧阳倩一概挥退,亲自启开室门,命那驾车大汉协助,将桑琼和另一个重伤之人先后负进了密室。
刚安置妥当,宫中总管八卦掌于清兆首先闻讯赶到。
欧阳倩凝容说道:“东在庄主桑公子与友人北来途中,不知被谁所伤,此事十分严重,在桑公子未清醒前,千万不能让风声泄露,请于叔叔另选精壮高手护守练功室,任何人未得允准擅自进人练功室者,格杀勿论。”
八卦掌于清兆骇然一惊,道:“桑公子伤得可重?”
欧阳倩道:“我刚试过脉息,气血尚称平稳,只是脸色很难看,也许是一时真力枯竭的现象,前些日子不是有人送过一枝珍贵的雪参吗?还在不在?”
于清兆连连点头道:“还在某房中,我这就去取来。”
八卦掌刚刚离去,墨黄二燕和欧阳王儿也匆匆赶到。
欧阳玉儿早已花容失色,飞步抢进练功室,张惶叫道:“桑哥哥!桑哥哥怎么样了?”
紫燕连忙安慰道:“五妹先别急,桑公子他——”
一语未毕,桑琼忽然张目坐起,沉声道:“各位不必惊慌,我很好!”
三燕和欧阳玉儿都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这——究竟是一回事?”
桑琼未及回答,却向那驾车大汉挥手道:“何兄请去室外守望,有人走近就咳嗽一声。”何冲应声而去。
桑琼又回顾身侧用厚毡掩裹着头脸的飞天鼠李明道:“刚才离去的总管八卦掌于清兆,李兄可认识他?”
李明掀开厚毡,神色凝重地道:“此人姓于是不错,名字却并不叫于清兆,他原名于寿臣,人称断碑手,本是武当派俗家弟子,后因杀兄淫嫂,被武当派驱出门墙,就投人阿儿汗宫了。”
三燕和欧阳倩儿都听得惊诧莫名,欧阳玉儿轻问道:“桑哥哥,这位是谁?
桑琼肃容道:“他姓李名明,不久前,还是曹老魔派在五台第三分宫的护法,如今已弃暗投明,愚兄特地邀请李兄假扮受伤,暗人天寿宫,准备助你们清除官中潜伏魔党。”
紫燕等骇然道:“天寿宫还有魔党潜伏么?
桑琼点头道:‘不仅有,而且不止于清兆一人,咱们假扮受伤进宫,目的正为掩人耳目。”
欧阳玉儿困惑地道:“若说天寿宫有魔党潜伏,也许可能,但八卦掌于清兆却是宫中元老,从甘叔叔在世的时候,就深获信任,担任全宫副总管,现在升任总管,事事尽心尽力,他怎么也会是魔宫派来的呢?”
桑琼凛然道:“魔宫行事严密无比,对四大世家早已处心积虑,玉妹难道忘了,当初变故未发生前,谁又会疑心到一名诗婢艳琴身上?”
李明凝容道:“在下与于寿臣无怨无仇,更受桑庄主错爱,敢对天盟誓,句句实言,绝不会诬陷无辜。”
四燕面面相觑,神色间仍有些犹豫不决。
桑琼见此情形,正色又道:“李兄指正之言,我可以保证绝无虚假,姑娘们务必记取惨痛教训,万万不可因循迟疑。”
黄燕欧阳兰暗暗溜了三位姊姊一眼,轻声道:“桑公子的话很对,姊姊们想想看,那艳琴贱婢当初就是于清兆转介人宫的
三燕同时一怔,墨燕欧阳珍接口道:“不错,贼子狡诈百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他回来时,先将他擒下了再说!”
紫燕欧阳情却道:“这件事系太大,鲁莽不得,最好能设法试探他一下,有了证据再下手。”
欧阳玉儿毅然道:“桑哥哥既然指他是奸细,何须另求证据,还是早些下手的好!
桑琼连忙摇手说道:“我只是指证,但并不赞成现在就动手。”
欧阳王儿道:“为什么呢?”
桑琼道:“宫中潜伏魔党,不仅于某一人,咱们必须争取时间,请李兄—一将他们指认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网打尽贼党,此时遽然动手,纵能擒获姓于的一人,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欧阳玉儿道:“依你应该怎么办?”
桑琼道:“目下咱们只能暗监视,对他保持戒心,表面上不可露出痕迹,时机成熟之后,再收网捕鱼。”
欧阳工儿道:“但他已经知道你们抵达的消息,这段时间内只怕又会发生意外变故。”
桑琼笑道:“不妨,咱们正可将计就计,使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或许更因而查获其他余党。”
三燕齐声道:“愿闻公子妙计!”
桑琼微笑道:“妙计不敢当,我说出来,大家参酌参酌。”于是,便压低了声音,把自己心里的安排,详细说了一遍。
三燕和欧阳玉儿都欣然大喜,道:“好!咱们就依计行事。”
商议定妥,紫黄二燕立即退出练功室,站在门外故作焦急守候着。
不一会儿,八卦掌手捧参盒匆匆而至,一见二燕都在门前,连忙止步,躬身说道:“桑公子的伤势如何?雪参已经取到,另选的警戒弟子也分派妥当了。”
紫燕接过参盒,神色凝重地道:“刚才咱们详细查验桑公子的伤势,竟是被人用淬毒暗器所伤,现在正由二妹和五妹替他们助力逼毒,还不知有效没有效呢!”
八卦掌于清兆失惊道:“既是中了淬毒暗器,若无解药,恐难治愈。”
黄燕接口道:“可不是吗,咱们正盘算着该到哪儿去弄解药哩!”
于清兆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是被什么样的暗器所伤?”
紫燕从袖中取出一物,道:“喏!就是这根骨针。”
于清兆一见,眼中突然一亮,脱口道:“原来是——”但话未说完,却连忙顿住。
黄燕接口问道:“于叔叔知道这毒针的来历吗?”
于清兆怔了怔,忙堆笑道:“看形状,颇像传说中的犀骨天狼针,但于某并未亲眼见过,不知是否就是这种形状。”
紫燕立即追问道:“犀骨天狼针是什么人使用的暗器?”
于清兆呐呐半晌,才笑道:“这个……于某也不太清楚,听人传闻,好像是一个姓黄的黑道人物所制,不过,那人已经很多年未在江湖露面,或许有人仿造此物也很难说。”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假如桑公子能认出那施放暗器的人是谁,查起来就方便多了;不知桑公子醒过没有?”
正说着,室门忽启,墨燕和欧阳玉儿神态疲惫地缓步走了出来。
紫燕连忙低声问道:“情形怎么样?”
欧阳玉儿摇摇头,道:“毒性已渗人内腑,没有解药很难清除余毒,我和三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使毒性不再漫延,刚才桑哥哥清醒了一下,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黄燕忙问:“他清醒的时候,有没有说出是被什么人打伤的。”
欧阳至几道:“听他说,是在保定府附近欲救一名受辱妇女,被人出其不意打伤,当时他查觉暗器有毒,所以已将那人容貌辨认确实!……”
于清兆突然截口问道:“是谁?”
欧阳玉儿缓缓道:“崂山人妖夏玉珍。”
话才出口,于清兆己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哦!
黄燕愤愤地道:“原来是那无耻的东西,冀鲁近在咫尺,无论为不为桑公子,大寿宫都不能容他再猖狂下去了,大姊,咱们去一趟崂山,把姓夏的贼窝给挑了吧!”
紫燕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