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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琼一急,忽然想起破庙避雨初遇阴美珠的情景,于是,依样葫芦,抱着阴美珠纵身掠过屋梁,将阴美珠安置在横梁角架处,顺手取回飞龙剑,屏息而待。
阴巧珠飘落院中,瞥见窗扉大开,倒不敢站得太近,远远逡巡了一转,不见房内动静,才故意轻咳一声,闪近窗口,低声叫道:“小妹!小妹!小妹!”
连叫数声,不闻回应,阴巧珠黛眉一挑,顿露惊诧疑惑之色。
她立在窗外不言不动,足有半盏热茶之久,突然香肩微晃,穿窗而入。
身子落地,一翻玉腕,“铮铮”两声,双剑已撤到手中,两道精光闪射的眸子,却不停向床上搜视。
又过了好一会儿,阴巧珠掉转剑柄,用左手短剑向被褥点了点,叫道:“小妹,小妹!
睡得这么沉?”
被子里鬼偷邢彬不敢回答,只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阴巧珠眼中一亮,抖着嘴暖昧地笑了笑,但随即又收敛了笑容,喃喃道:“怪啦!这丫头把要紧的弃在房里不管,大开窗扉,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呢?”
这话既像自问,又像在问旁人,语声微顿,忽又轻笑着自己解答道:“啊!是了,一定是小丫头‘巷子里抬木头’,直进直出,不会拐弯,准定又跟昨天一样,和冤家开僵,小丫头见不得人,羞跑了吧……”
说到这里,自己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美目向床上一瞄,咬着樱唇,荡笑又道:
“我就不信,天下真有吃素的猫?这就叫做‘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机会难得,不干白不干。”
她倒是说到做到,当下双剑人鞘,罗袖轻挥,熄灭了灯火,伸出两只粉臂,把窗扉拉闭,紧紧拴上插梢。
黑暗中,只听她悉悉索索宽衣解带,衫裤和双剑都解下来放在小桌子上,仪留内衣肚兜,一掀被褥,吃吃笑着跨上床去。
鬼偷邢彬不知是太高兴?或是太紧张,竟然索索发起抖来。
但闻阴巧珠荡声笑道:“冤家,别那么死心眼儿,人生如朝露,不欢更何待,来!你先转过身子,咱们好好儿说话。”
许是鬼偷邢彬没有答理,阴巧珠吃吃—阵窃笑又道:“瞧你这份胆量,我又不是夜叉罗刹,更不是吃人的虎狼,难道怕我会把你吞下肚去?心肝,你……”
说着,忽然—哦,又道:“我明白了,是美珠那丫头没替你解开穴道吧?那也不用急,只要你肯依了姊姊,我就替你……”
也不知碰到鬼偷邢彬什么要紧的所在了,倏地,只听鬼偷邢彬“唔”地一声惊哼,两条腿慌忙蜷曲如暇。
阴巧珠似乎颇感诧讶,轻呼道:“咦!你能够动嘛?腿上穴道谁替你解开了?”
语声微顿,突又尖声大叫起来,道:“你这胡子……呀!你是什么人?”
接着,就像被什么螫了一下,跳跃而起。
鬼偷邢彬一翻身,使了一招“麻袋捉兔子”,大被猛地—掀一盖,早将阴巧珠赤条条的娇躯压住,嘿嘿笑道:“我的老大姊,现在要走来不及了。”
阴巧珠虽然被压在被底下,一身功力却未受制,只苦于手脚都在被子中,无法施展,急怒之中,纤腰猛挺狂掀,想把鬼偷邢彬掀抛下来,口里犹含混大骂道:“老贼!老匹夫!还不放手?”
鬼偷邢彬运足“千斤堕”,死命压住不放,低笑道:“这时你才嫌我老啦?老和尚的鼓槌,越老越管用,别那么死心眼儿,不会把你吞下肚去的。”
桑琼在梁上,险些笑痛肚子,沉声道:“邢彬,下手制住她穴道吧!这妖女一身武功不弱,别被她挣脱逃了。”
鬼偷邢彬就像压着一条母牛,身子倏起倏落,如趁浪之舟,那敢放松,叫道:“这婆娘凶得很,老偷儿空不出手来,求帮主助一臂之力才行。”
桑琼笑着飘身落地,先将阴美珠安置在椅上,然后骈指疾落,隔着被子点闭了阴巧珠的肩井穴。
鬼偷邢彬松子一口气,跳下床来,一边抹汗,一边笑道:“活了五六十岁,这种风流阵仗,还是生平第一遭碰上,若非帮主相助,真制不了这骚婆娘,现在咱们该如何处置她呢?”
桑琼沉吟了一下,问道:“你那迷烟,可有解药?”
鬼偷邢彬尴尬笑道:“这种迷烟也就是下五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的一种,解药只能预防,不能醒人,如果要弄醒她,用冷水一浇,药性就解了,即或不去解她,天明之后,她也会自己醒转的。”
桑琼默然片刻,道:“既如此,咱们走吧!”脱女衫,恢复了儒装。
鬼偷邢彬诧问道:“这两名妖女,就如此便宜她们……”
桑琼目注阴美珠,轻叹一声,道:“就这样,我已经内疚于心了,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将来还有见面余地。”
话毕,又是一声长叹,儒衫微扬,推窗而出。
鬼偷邢彬紧随在后,两人仰望天色,不过才子夜时分,便连夜登程,向南赶去。
第二天傍晚,越过风陵渡进入潼关,不见四钗追来,桑琼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在潼关买了两匹马,一同西行,径赴长安。
长安,一名韦曲,古都之地,南倚终南,北对咸阳,东领骊山之胜,西据斜谷之险,阳关三叠,灞桥伤别,古人咏长安,每多离词,皆因长安以西,秦岭横亘,再过去,便是荒烟疏落的摹,一望无垠的大漠,民风习俗,都已迥异中原。
桑琼生长江南,从未到过长安,他之选择长安作为聚首之处,一则因为长安是西往祁连的必经之路;二则是因长安南通巴蜀,希望川西神机堡能迅速派遣高手北上,迎头截住麦佳凤。
这一天,两人两骑抵达长安,已近晌牛时分,甫进城门,一家临街茶肆中已飞步迎出一个中年汉子,遥遥拱手招呼道:“桑庄主,怎的此时才到?”
桑琼循声望去,那人竟是金钱豹辛伦,心里大喜,连忙勒缰下马,含笑道:“原来是辛老哥,久未把晤,不意此番又劳跋涉。”接着,又为鬼偷邢彬引见。
金钱豹辛伦躬身道:“敝堡接奉急谕,便由莫总管亲率小可及十五名得力好手,连夜兼程赶来长安,迄今已到二天了,莫总管料想庄主可能稍迟才能赶到,所以每日分派人手在四门坐候,小可从天亮开城,就在这儿恭待侠驾了。”
桑琼连声致谢,道:“为桑某之事,竟劳莫总管亲来,实在汗颜不安。”
辛伦道:“桑庄主何须太谦,姑且无论四大世家已结盟约,就说上次承庄主力挽西堡于困危,但有一纸相召,神机堡敢不倾力以赴,莫总管正企盼侠驾消息,二位请随小可来。”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领路向一条小巷走去。
桑琼和鬼偷邢彬各自牵马随后,穿出小巷,向西又行了里许,来到一座气势颇大的巨宅门前。
金钱豹辛伦举手扣击门环,宅门开处,一名青衣壮汉迎了出来,恭谨地道:“辛爷回来了?”
金钱豹辛伦一摆手,道:“快报总管,就说桑庄主侠驾已经到了。”
那壮汉连忙应诺,单腿一曲,向桑琼俯身行了个礼,飞步而去。
辛伦亲自接过马缰,将两匹马系在门前落马栓上,含笑肃客道:“此宅是敝堡一位同门的祖业,主人姓郑,却不是武林中人,莫总管为求方便,故借此宅暂住。”
桑琼微微皱眉道:“借住民宅,比投宿客栈固然方便些,但主人既然不是武林同道,咱们往来出入太杂,是不是会使人厌烦?”
金钱豹辛伦哈哈笑道:“这等贵客,他请还请不到,那敢嫌麻烦,庄主未免太过拘谨了。”
正边说边行,忽闻一声敞笑,正厅中已迎出来两人。
左首一位瘦削老人,正是神机堡总管莫金荣;右边站着一个身材肥胖,面团团如富家翁的锦衣老者,笑容可掬地侧身待客,想必就是此宅主人,那姓郑的老员外了。
桑琼紧行两步,抱拳为礼,彼此客套寒暄几句,桑琼引介了鬼偷邢彬,莫金荣也介绍那郑老员外,据称郑员外单名怡,乃长安士绅,家下经营着三间骡马行和车行,另在子午镇附近,设有一处规模不算小的牧场。
郑老员外本身虽不会武,却喜与武林中人结交,所以才命独生子郑龙,千里投师,在神机堡担任刑堂执事。
莫金荣对桑琼执礼甚恭,郑怡更是招待殷勤,敞开正厅延客,略闲谈片刻,一桌丰盛酒席已经按箸妥当。
桑琼有许多话要跟莫金荣商谈,碍于郑怡在座,不便启口,直到午宴用罢,退人客室,侍女献过茶茗瓜果,郑怡才告退离去。
好不容易应付完繁文琐节,应该开始谈谈正事了。
桑琼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辛老哥说,前辈抵此已经三日,但不知可曾查到麦佳凤的消息?”
莫金荣摇头道:“没有,不过少侠尽可放心,长安乃西往祁连必经之处,麦姑娘若是果真向西来,决难瞒过老朽耳目,现今实情,她是还没有到的成分多。”
桑琼道:“如今未到,那自然最好不过了,我只担心她或许早已越过长安,那就遭了。”
莫金荣笑道:“这种推测老朽不敢说绝对不可能,至少是不太可能,一则麦姑娘乃是孤身少女,带着两头雪狒同行,目标显着,很难掩藏;二则此地骡马车店,都与郑员外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老朽抵达之时,已托郑员外分向各车行马肆查问过,据回答,半月之内并无西行车辆搭载过一位少女和两头雪狒,这不等于说明麦姑娘尚未到么?”
桑琼听这话亦颇有理,内心稍安,点点头道:“但愿果如前辈所料就好了,自从南谷生变,麦家一门,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她独自去祁连涉险。”
莫金荣道:“那是自然,咱们发动了许多人手,应该拦得住她才对,但老朽却不明白,她只身一人,欲往祁连何事?”
桑琼叹道:“说来话长了。”于是,便把追查龙剑凤刀,在百丈峰遭遇勾魂仙娘路贞贞的经过,以及巢湖龙船帮被挑,天寿宫设伏大败曹克武……等情节,简略扼要的说了一遍。
莫金荣听罢,恍然道:“原来有这些内情,少侠休怪老朽直言,以如今情势而沦,那路贞贞既有归正之心,曹克武又倾巢而出,祁连魔宫空虚,老朽倒很赞同北宫四燕的建议,咱们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毁了曹克武的老巢?”
桑琼道:“我何尝不欲趁机毁去魔窟,怎奈有几点顾虑。”
莫金荣奋然道:“少侠若是念念于半年后海心山之约,不便自毁诺言,此事可由咱们神机堡出面,以代堡主报仇为由,名正言顺,岂不……”
桑琼摇手道:“半年之约,只是原因之一,现在曹克武不仅说动了天山二叟下山相助,更勾结了阴山三眼魔母重人中原,祁连魔宫是否保全,对他已不重要,而且,我又答应了一位西域天残门人,要替他往阿儿汗宫查办一桩大事,故尔认为不宜大举行动,反予曹老魔话柄。”
莫金荣忙问道:“那位天残异人又是谁呢?”
桑琼又把遭遇“红衣四钗”和耶律翰的事,详细告诉了莫金荣。
莫金荣听得神色连变,忽然重重一击手掌,道:“少侠不必跋涉前往阿儿汗宫了,老朽现有一计,如获成功,大可为曹克武增一劲敌,为正道同门得—奥援,甚至迎敌三眼魔母,亦可无惧。
桑琼微诧道:“计将安出?”
莫金荣低声道:“少侠不是说那耶律翰可能就是阿儿汗宫旧主么?”
桑琼道:“不错。”
莫金荣又道:“以少侠估量,那耶律翰的武功,与三眼魔母谁强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