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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娘藏身蚊帐架后,眼看那赵如虎潜人卧房,满脸怨毒之色,从磁瓶中小心翼翼倒出四五粒黄豆般药丸,揭开儿上茶壶盖,统统倾人茶中。
那些药丸,不问可知必是毒药,隐娘不觉暗暗庆幸,心忖道:幸亏被我窥见,不然,糊里湖涂把命送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按说,赵如虎若是在茶水里下毒之后,抽身一走,也就罢了,偏偏赵阎王心狠手辣,担心桑琼返来,未必一定会喝那冷茶,于是,又取了茶碗,另将数粒毒丸,用茶水溶开,洒在桌面和茶几上。
他这毒丸名叫“碧罗三色丹”,看是黄色,溶化后却变成碧绿色,水液干后,又变成浅灰色,其毒性之烈,不在四川唐门的“碧鳞五毒散”之下,非仅入腹无救,即使不曾饮用毒水,那风干后的毒粉,沾肤即入,循血遍走全身,也是无药可救的。
赵如虎暗下毒手,一心要置桑琼于死,茶中下毒,桌上洒毒,仍嫌不足,偶抬头,见卧床上铺的床单,恰好也是浅灰色,心里一喜,竟将瓶中所余毒丸,全部溶在一双茶碗中,双手捧着,直向床前走来。
他的用意,自不外要在卧床之上,遍洒毒水,待桑琼夜晚归寝,叫他一眠永不醒。
却不料毒水未洒,突然发现蚊帐后面站着一个人。
赵如虎大吃一惊,只当是白昼见鬼,吓得抛去毒水,抹头便跑。
隐娘形藏败露,也吃了一惊,玉腕探处,长剑已“呛”然出 鞘……
赵如虎刚奔出三四步,脑后寒飚刺肤,剑芒已到,亏他应变得快,慌忙一缩肩头,但闻“嗖”地一声,头顶发髻竟被削断。
赵如虎机伶伶打个寒噤,惊惶回顾,却发现仗剑追出来的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看清,赵如虎反倒胆量略壮,沉声喝问道:“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隐娘冷冷一笑,道:“你又是谁?鬼鬼祟祟弄这些毒水,要想谋害什么人?”
赵如虎见隐娘明眸皓齿,益证绝非鬼魁,不觉更壮了胆,沉声道:“你是宫中哪一处的侍婢丫环?连我金龙堂赵阎王也不认 识?真是好大的胆!”
隐娘笑道:“啊!原来你就是赵阎王?
赵如虎道:“正是,你这丫头……”
隐娘突然笑容一敛,重重啐道:“呸!你妈才是丫头,你叫赵阎王,姑奶奶叫你去见阎王!”
声落,振腕一剑,分心刺了过去。
赵如虎怯惧之心已去,无奈手无寸铁,难以招架,一侧身,双掌横推,避开了剑锋,冷哼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本宫弟子,必然是潜人宫中的奸细,郭柳两个狗男女,勾结外敌,将奸细藏匿房中,如今被我姓赵的识破,且看你们还拿什么掩遮?”
隐娘晒道:“可惜你明白已经太晚了。”
赵如虎哼道:“凭你丫头,还留不下赵某人!”话声甫落,双掌连环劈出,猛向隐娘下盘攻到。
隐娘一点莲足,身形陡然拔起,手中剑平举齐胸,却不出手。
赵如虎攻敌是假,抽身是真,掌势霍地一收,人已仰身向房门外跃去。
隐娘早知他有此一着,蓦地一声冷嘿,双手向外一翻,长剑竟脱手电击而出,遥向赵如虎胸腹射到。
两下里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动,赵如虎甫近房门,隐娘的长剑也划空射落。
赵如虎全没想到隐娘竟会施展“驳剑”之法,一时间闪避不及,闷哼声中,直被长剑透腹穿过。
他强忍剧痛,双手紧按着露出肚外的剑柄,一个跟头,滚出卧房,竟然又巍颤颤站起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嘶声叫道:“有奸…”
最后一个“细”字尚未出口,突然一条人影从后门直冲进来,扬手一指,点在赵如虎背心“命门”穴上。
赵阎王身躯猛地一震,双手立松,废然倒地,两只脚抽搐了几下,果真去见“阎王”
了。那及时赶到,点闭赵如虎穴道的人,正是假扮柳如花的郝休。
隐娘追出卧房,从尸体上取回长剑,随即将经过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郝休摇头道:“论这姓赵的素行,杀他并不为过,问题是如今咱们身分不能暴露,弄个死尸放在房里,却不好处置。”
隐娘耸耸肩道:“我若不杀他灭口,你们的身分更会暴露,好在咱们又不把这儿真当自己的家,尸首塞在床下面不就行了?”
郝休道:“也只好如此了,事不宜迟,我还得送你去地牢,咱们快些动手吧!”
两兄妹说做就做,合力将赵如虎的尸体搬进卧房,塞进床下,又小心翼翼将毒水倒去,抹干了血迹。
一切舒齐,已经耽误了半个多时辰,郝休叮咛道:“记住你现在是冒充麦佳凤的身分,我送你去水牢,就说是将你还押,一则瞒过守牢人;二则让你藉此机会,设法探询那瞎眼老妇的身分,非到不得已时,不可轻易露出那枚‘权戒’证物……”
隐娘笑道:“知道了,只管放心吧,绝不会误事的。”
郝休又道:“现在是大白天,为了路上方便,你最好把脸遮住,远远跟在我后面,等到了水牢附近,咱们再一同进去。”
商班定妥,隐娘依言用一幅网巾,遮了脸庞,两人轻轻启开后门,先后走出木屋。
这时,已是辰牌时分,宫中弟子往来,街上显得颇为热闹,郝休在前,隐娘在后,彼此相距丈余,低头向水牢走去。
哪知事会凑巧,刚走到金龙堂附近,忽然迎面奔来一名巡护舵弟子,恰与郝休对面相遇。
那名弟子一见郝休,慌忙止步施礼,道:“柳舵主来得正好,堂主坐候甚久,又叫属下赶来相请,现正立等召见呢。”
郝休一怔,问道:“堂主召我何事?”
那弟子诧异地反问道:“怎么?舵主没有见到赵领班?他没告诉舵主吗?”
郝休摇头道:“从昨天见过他一面,直到现在也没有看见过他。”
那弟子更诧,道:“那么,柳舵主不是从郭舵主那儿来?”
郝休道:“谁说不是,郭舵主刚才奉召去了内宫,谁见到赵阎王啦?”
那弟子困惑地道:“这就奇怪了,半个时辰之前,赵阎王奉堂主口谕,去请二位舵主,难道他没有去?”
郝休冷笑道:“十个麻子九个怪,谁知道他又假公济私干什么缺德事了,咱们别管他,我只问你堂主召见有何大事?”
那名弟子连忙拱手答道:“据属下所知,大约是为了昨天夜晚,郭舵主在内宫擒获一名小奸细,堂主有意要提审一下。”
郝休闻了,不觉一怔,忙道:“好!你先去回报一声,我这就去找郭舵主,同往水牢提人,随后就到堂中应讯。”
那名弟子却道;“堂主已命护卫班钱副领班去水牢提人,舵主只须赴金龙堂协助审讯的事就行了。”
郝休惊道:“钱副领班去了多久?”
那弟子道:“大约已有顿炊光景。”
郝休暗吃一惊,忙挥手道:“既如此,我即刻去寻郭舵主,你先走吧!”
那名弟子拱手转身而去,郝休却焦急万分,当一沉吟,回头向隐娘递递个眼色,疾行几步,闪身进人一条窄巷中,不片刻,隐娘也随后跟了进来。
郝休四顾无人,急忙把事情变故匆匆告诉了一遍。
隐娘骇然道:“这可怎么办?咱们得尽快通知桑大哥才行,否则,事情就要被拆穿了。”
郝休道:“他被路贞贞唤去,一时哪能脱身,为今之计,只好由我押你去金龙堂应讯,瞒一时,再作道理。”隐娘道:“可是,韩东沧如果问我姓氏来历,我该怎样回答才妥当呢?”
郝休沉吟道:“这倒的确是桩难题……”
隐娘道:“那我索性给他一个三缄其口,随他问什么,总不回答!你看可好?”
郝休摇头道:“不行,你若闭口不答,必然激怒韩东沧,万一因此被他识破你的易容化装,那就更不妙了。”
隐娘道:“依你说,应该怎么办?”
郝休敛眉良久,毅然道:“事到如今,你只好直认是麦佳凤,并且坦承此来目的,是为了寻找路贞贞叙旧,让那韩东沧有所顾忌,不敢难为你,我再见机转寰,事情就容易掩饰了。”
第六九章 未雨绸缪
两人对议至此,巷口正有人进出,郝休轻轻推了隐娘一把, 顺手扣住她的腕肘,大步走出窄巷。
小巷距离金龙堂正门,不过一箭之遥,两人转出巷口,就望 见那位身材短小精悍的护卫副领班“闪电手” 钱春羊,正领着两名亲信护卫,急急向金龙堂而来。
郝休紧行几步,跟钱春羊不先不后同时抵达大门,含笑招呼道:“老钱,空跑了一趟吧!”
那闪电手钱春羊注目一怔,诧异地道:“柳大爷也来了?适才小弟奉命去水牢提人,不料褚老大却说已经被……”
郝休笑道:“已经被老郭先一步提走了,对不对?别急,人,我已经带来了,你瞧,这儿不是?”钱春羊眨了眨眼睛,道:“她就是昨夜被擒的奸细?”
郝休道:“怎么不是。”
钱春羊道:“可是,褚老大说,奸细已被老郭解往内宫了”
郝休笑道:“原来准备解往内宫的,闻说堂主要提讯,才由我转押回堂应讯,现在老郭已去内宫向路姑娘回话了,来吧!人给你,咱们一块儿见堂主交差去。”说着,含笑把隐娘交给两名随行护卫押解,自己则和钱春羊把臂并肩同行,完全一派“自己人”姿态。
钱春羊喜不自胜,兀自谦让道:“大姐请先行,小弟理应随后。”
郝休笑道:“自己兄弟姊妹,何必客套,咱们先进去,不用再等老郭了。”
那个钱春羊本来对郝休得讯太快有些怀疑,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番笑语,弄得不好意思开口,只得一同进人堂内议事大厅,按规报到交差,甚至连水牢提人的经过变化,也一字未提。
天山二叟更是蒙在鼓里,哪知其中还有许多曲折。
不过,那郝休把隐娘即是南谷麦佳凤,此来系为了探视路贞贞,以及路贞贞已获知消息,正由“郭舵主”前往内宫“应讯”……等情,详细呈报之后,二叟都大感吃惊,相顾愕然道:
“此事既被路贞贞知道,稍等必来向咱们要人,到那时候,咱们是不是该把人交给她呢?”
郝休忙道:“以属下猜测,路姑娘未必会向本堂索人。”
韩东沧道:“怎见得?”
郝休道;“路姑娘与麦佳凤交往,乃是私谊,但阿儿汗宫却和南谷有杀父毁家之仇,路姑娘纵或体念私情,绝不致自毁立场,公然庇护麦佳凤,不过,如依属下愚见,二位堂主却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索性将麦佳凤送往内宫,任凭路姑娘处置,一则故示修好,使彼心存感激,二则将来内宫如有变故,也可藉同卸责,预留转寰余地。”
韩东沧沉吟片刻,道:“这样做固无不可,但却怕路贞贞得此臂助,对咱们的行事诸多不便。”
郝休低声道:“属下以为恰好相反,试想那路贞贞遽与挚友相晤.畅述离情,缅怀旧事,正有说不完的话,哪儿还有闲心管 身外之事,这对咱们进行大事,只有帮助,绝无妨碍。”
韩东沧道:“擒虎容易放虎难,咱们对一个桑琼,已感难以 处置,如果再加上麦佳凤,万一被他们互相通了消息,反成心腹 大患,此事且待郭舵主回报后再作决断,现在你先将昨夜探查后 园经过,仔细叙述一遍。郝休毫不迟疑,便把夜探琼楼,无功而返的经过,—一详述,其中只瞒去自己曾受剑伤的一段。
韩东沧听完,顿时责备道:“初次往探,就被人发觉,以后 再下手岂不越增困难?似你这般鲁莽,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