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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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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贞贞脸色一沉,道:“你们以为阿儿汗宫这般容易来去?”

隐娘黛眉微挑,笑道:“那就要看姑娘念不念旧情了。”

路贞贞目光迅速一掠桑琼,不期粉颊一红,连忙正色说道:“你们别想错了,从前相识是一回事,如今敌对又是一回事,路贞贞虽然敬重桑少侠,却不能叛师徇私……”隐娘道:“果真如此,路姑娘就不该把麦佳凤接去内宫,这样做法,末免显得有些厚彼薄此,姑娘说对不对?”

路贞贞怔了怔,道:“那情形不同……”

隐娘截口道:“怎么不同呢?”

路贞贞口齿轻咬樱唇,螓首一昂,道:“麦佳凤是我闺中知己,而且,她来祁连并无敌意,只是想探望我这个好友……”

隐娘微笑道:“姑娘好偏心,你就这么武断咱们桑大哥来此必有敌意?也否认他不是姑娘的闺中知己?”

路贞贞被她逼得双颊绯红,不觉薄怒道:“至少,你们伤人劫牢,事证俱在,这不是敌意是什么?”

她也挺会说话,不指“他”,却指的“你们”。

谁知隐娘毫不客气又顶了回去,道:“姑娘大约忘了,麦桂凤在内宫‘蓝楼”,也伤了不少人,只是姑娘碍于私情,硬把它不当作‘敌意’罢了。”

路贞贞委实口拙词穷,偏又不肯认输,持强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我,等到跟我见而,她就没有再伤人了。”

隐娘点点头,道:“真巧极了,咱们桑大哥此次到阿儿汗宫来,也是为了找一个人,等到找到之后,也不会再伤人啦。”

路贞贞诧然侧顾道:“桑少侠,这话是真的么?”

桑琼拱手笑道:“不瞒姑娘,在下此来确是受人之托,欲查 访一个人的下落,否则,在下与令帅既有海心山之约,又何须事 先到祁连来多惹麻烦呢!”

路贞贞凝目问道:“不知少侠是受谁之托?要查访的人又是 谁?”

桑琼坦然道:“那托付在下的人,自称是阿儿汗宫旧主……”

路贞贞突然神色一震,脱口道:“莫非是那耶律——”一语未毕,忙又举手掩口,半途顿住了话尾,但一双充满惊诧的目光,却迅速地在郝休和隐娘身上转来转去,显然她是对二人来历起了疑心。

桑琼目睹此状,心里已恍然若有所悟,接口道:“看来姑娘不需在下赘述,想必已明白我等来意。不错,在下正是受了那耶律前辈的咐托,特来替他寻觅当年爱侣,也想查明令师取得宫主之位的经过。”

路贞贞连忙摇头,逞然道:“不!你们一定弄错了,阿儿汗宫宫主本来就是家师,我……

我们不认识谁是耶律翰,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桑琼含笑凝注道:“姑娘太急,说漏了嘴啦,在下只提过耶律前辈四字,姑娘怎知道他名叫耶律翰呢?”

路贞贞一怔,道:“这……这……”竞哑口无词以对。

桑琼笑容微敛,接道:“姑娘向来坦率豪迈,不逊男儿,又何必再替令帅掩饰那篡宫窃位的丑行?一个狡猾虚伪如令师之人,值得姑娘为他辩护吗?”

路贞贞螓首低俯,满面羞赧,默默无言。

桑琼微顿又道:“如今事实已摆在眼前,令师篡宫窃位,情有可谅,但他却不该把这位老人家幽禁地牢,一关十年,受此非人折磨,在下虽然还不能断言这位老人家是谁,至少,他一定是耶律翰前辈的亲人旧属,当已毫无疑问,令师既自命英雄,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创业建基,似这般窃人名器,囚人眷婢,难道他就不怕报应临头……”

路贞贞突然仰起脸来,含泪叫道:“桑少侠,求你别再说卜去了!”

桑琼正色道:“在下以义责备令师,姑娘或许觉得于情不堪,但西堡与他何仇?何胁持邓玄,肆予凌辱;南谷与他何恨?他焚谷毁庄,残杀麦承君父子家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东庄西堡南谷北宫四大世家雄峙武林,阻碍了令师图霸之途,这阿儿汗宫主人伉俪,却是遁世隐居的一双情侣,他们既无争霸天下的雄心,更没有和令师结下丝毫仇恨,他们建宫祁连,只图安享余年,决心远避尘世,又是身残心碎的可怜人,令师为什么乘虚使诈,夺彼基业?

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将人家囚禁幽闭在惨无天日的地牢水渠之中?

“姑娘冰清玉洁,明辨是非,似这种满身罪孽,双手血腥的师父,姑娘既无法劝其放下屠刀,革面洗心,犹以师徒私谊,处处替他掩饰诿过,时时愿为他矢志效死,在下不敢说姑娘愚昧,但是,在下却要请问姑娘,这样的牺牲,对令师有何裨益?对姑娘有何代价?姑娘心中只知有师,就不知道天下还有公义和天理么?姑娘一心只求尽忠于令师,就忍心让天下人被令师凌辱残杀,在令师惨酷欺压之下,过那畜牲不如的日子……”

路贞贞热泪如潮,痛苦地摇头叫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桑琼沉声道:“不!在下这些话早如刺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说这些话,非为一己之私,乃是为天下同道而说,更是为了姑娘一生清白而说,这些话说完之后,在下心意已尽,从此为正为邪?为道为魔?为敌为友?全凭姑娘一念以决。”说完,向隐娘挥手示意,隐娘反身背起了瞎眼老妇。

路贞贞泪眼一注,嗫嚅问道:“你们要到哪儿去?”

桑琼道:“自然是带她离开阿儿汗宫。”

路贞贞摇头道:“可是,现在光天化日,你们闯不出去的。”

郝休扬眉哂道:“闯不出去也得闯,咱们既然敢来,就没把 区区阿儿汗宫放在心上。”

路贞贞轻叹道:“并非我小觑三位,宫中高手如云,大白天里,三位即使能闯出宫门,也绝难逃出百里之外,何况桑少侠宽心仁厚,必不愿意多肆杀戮,三位相信我这苦命女子,请随我先去内宫,我另有秘径送各位离开阿儿汗宫。”

桑琼沉吟道:“咱们倒不是不相信,只怕因此牵连姑娘。”

路贞贞凄然一笑道:“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但愿能为家师稍赎罪愆,于心已足。”

接着,又对隐娘说道:“为了方便,诸位不妨仍旧恢复易容面目,这位老人家请交给鹊儿,以免引人疑心。”

隐娘未置可否,却迟疑地拿眼睛望着桑琼。

桑琼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就照路姑娘的意思吧!” 自己也将人皮面具戴上,仍扮作郭魁模样。

隐娘信言把瞎老妇交给鹊儿背着,路贞贞解下自己身上外衣,替老妇掩盖了头脸,转身领路出了地牢。

桑琼等紧随在后,穿过甬道,刚走出地牢铁门,突闻一阵哀呼:“救救我们吧!求各位做做好事!”

路姑娘开恩,婢子不过打破一只花瓶,已经囚禁了一年多了!”

“各位姑娘行行好,放了咱们吧!”

路贞贞步履一缓,目睹水牢中惨状,脸上不禁泛起为难之色。

桑琼低声道:“这些人都不过略犯小过,却在牢中受尽惨刑。姑娘能否网开一面……”

路贞贞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救他们,只怕他们一出牢房,引起纷乱,反坏了大事,何况,他们也无法离开阿儿汗宫,迟早仍难免被捕的命运。”

郝休接口道:“咱们宁可冒险硬闯出去,岂能见死不救?”

路贞贞沉吟了一下,道:“也罢,诸位先解开他们锁链,再把那一端铁栅弄开,叫他们循水渠向外走,出口处就是内宫西花园,但千万不可鼓噪出声,等到入夜之后,我再叫鹊儿给他们送衣服来引他们逃生。”

郝休和隐娘闻言大喜,立即分乘小船,砍断壁上锁链及水渠铁栅,然后把路贞贞的交待转告了一遍,可怜那些男女囚犯,千恩万谢,互相扶持着都向水渠中逃去。

路贞贞反锁了牢门,领着桑琼等匆匆绕墙奔向内宫。

一行人经过内宫宫门的时候,桑琼故意落后一步,待众人都已通过,才沉声向那惊愕诧讶的守卫弟子吩咐道:“掩门!落锁!”

两名守卫弟于不敢怠慢,连忙应诺掩上了宫门。

桑琼待门栓铁锁扣牢,扬指点了两人穴道,低声道:“你们就这样站着,任谁叫门,都不必理睬。”

回到西花园“朱阁”,麦佳凤一见隐娘,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谁?竟扮成我的容貌?”

隐娘笑了笑,道:“天下面貌相同的人多得很,你怎知是我假扮你?难道不会是你假扮我的容貌吗?”

麦佳凤惊诧错愕,急忙问路贞贞道:“姊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路贞贞苦笑道:“占怪的事还多哩,你再仔细看看那大夜里擒你的人是谁!不气昏你才怪。”

桑琼取下人皮面具,拱手道:“凤妹妹别骂,那时愚兄不知道是你,待知道,却太迟了。”

麦佳风双目一亮,上前一把抱住,叫道:“原米是你啊!我 正奇怪,那家伙一手狮拳虎掌是从哪儿偷学来的呢!”

她一向以长兄相待桑琼,举止有如同胞手足,自己并不觉 得,却把旁边的路贞贞瞧得颊上微红,鹊儿也掩着嘴儿不住窃笑。

郝休打趣道:“丫头,笑什么,想想你自己,还接着人家直叫‘爹爹’哩!”

鹊儿登时臊红了脸,扭着身子道:“不来啦,人家上了当,柳大娘还要笑人家。”

郝休啐道:“去你的柳大娘,那婆娘替我洗脚,我还嫌她太笨呢。”说着,取下面具脱了棉祆及假发。

鹊儿惊道:“呀!你是男人?”

郝休扬眉笑道:“怎么样?难道不像?”

人家说笑一阵,桑琼便替郝休兄妹引介,又嘱鹊儿去东园“蓝楼”旁假山洞里,取回麦佳凤的“舞凤刀” 趁此时间,桑琼和郝休都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有隐娘故作没有想到,仍是跟麦佳凤一般打扮。

当时人家止忙,谁也未注意这件事,不多久,鹊儿取回“舞风刀”,麦佳风系刀之际,忽然问道:“桑人哥,你的飞龙剑呢?”

桑琼一怔,道:“糟!我的剑还在矮叟韩东沧手中,就此一走,怎能甘心?”

郝休皱眉道:“可是,咱们行藏业已败露,再去金龙堂取剑,无异羊人虎口,这却如何是好?”

桑琼道:“我本想藉探查琼楼之便,从韩东沧手中骗回金龙剑,不料变故横生,竞将此事忘了,其实,有无金龙剑在身,倒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平白便宜了韩老儿,却令人不甘。”

路贞贞宽慰道:“事已至此,冒险取剑非仅不智,也不可能,但少侠请放心,我会设法替你取回来的,如不嫌不便,我这儿有一柄‘太阿剑’,也能截金断玉,少侠可带去暂作防身之用如何?”

于是,向鹊儿挥挥手,鹊儿疾步登楼,片刻取来一柄紫鞘长剑。路贞贞亲手将“太阿剑”,交给桑琼,美目深注,无限幽思地说道:“宝剑赠烈士。少侠解人,但愿毋负苦命女子今日赠剑微衷,他日——” 眼中泪光一闪,黯然住口。

桑琼接过宝剑,肃容道:“姑娘寓意深长,在下定当尽力做到就是。”

路贞贞惊喜地扬目顷注,忽然柳腰轻折,盈盈拜了下去,颤声道:“苦命女子谨先谢过少侠厚恩了。”

桑琼侧岙还礼道:“不敢,姑娘珍重,在下等就此告辞。”

路贞贞回头道:“鹊儿,替我送桑少侠他们由内宫秘道出去,顺便接你爹回来。”

鹊儿应声带路,绕过“朱阁”,来到一座假山旁,将山侧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树干,向左缓缓旋转三匝,又向右旋转四匝,纤掌疾落,在树身连拍两掌。

一阵“轧轧”轻响,松树前七步外一只石凳,忽然自动翻转,凳下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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