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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一张脸,生得奇丑无比,残眉,兔唇,断鼻,猴肋,加上满头枯黄短发,以及丑脸之上,厚厚涂了一脸白色脂粉,更是丑中带怪,令人不寒而惊。
她,难道就是那武功深不可测的兰花娘娘?
桑琼既惊又诧,长剑横举齐胸,沉声喝道:“你就是阿兰?”
黑衣丑女那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尽在桑琼身上溜动,忽地露齿一笑,道:“怎么?有些意外是不是?你大约以为兰花娘娘至少该有五十岁,却没料到我还这么年轻?”
桑琼一阵翻胃,险些把隔夜的食物都吐出来,深呼一口气,冷冷道:“不错,的确是令人有些意外,但……”
兰花娘娘吃吃一笑,抢着道:“我也很意外,早知道你这么俊,刚才应该早请你进房里来了。”
桑琼听她言词中竟含有轻薄之意,越发令人恶心难禁,当下脸色一沉,叱道:“无耻贱婢,纳命来。”长剑一抖,分心刺去。
那兰花娘娘笑容依旧,手中剑轻描淡写的一圈一弹,“叮”地格开了桑琼的剑势,脚下半分也没移动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武功很不错,但若说跟我动手,那还差得太远,老实告诉你吧,刚才你冒冒失失闯进来,若非见你生得英俊,恐怕你早就没命了。”
这话虽嫌夸大了些,倒也并非信口开河,试想,桑琼初入房中,兰花娘娘掩藏门后,以她一身炉火纯青的剑术造诣,如果突下毒手,确是令人难以防备。
桑琼一招无功,已知这丑八怪剑术通玄,决不是徒具虚名,一面心念疾转,筹思破敌之策,一面凝神待敌,事实上,已经无心再跟她说废话了。
兰花娘娘见他默不声,只当是信服了自己,残眉一扬,复又笑道:“方才外面那丫头叫你‘桑大哥’,敢情你就是常跟曹克武作对的桑琼,是吗?”
桑琼喝道:“你算猜对了,接招!”长剑挥动,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
兰花娘娘手中剑挥洒格拒,口里却笑道:“其实,你何须与他作对,只要你肯依我的话做,我敢保证……咦!”
一声“咦”!剑势蓦地一振,黑衣拂动,疾然倒退了两步。
原来桑琼三招快攻之后,趁她分神说话,突然剑招一变,攻出一式“飞龙射日”。兰花娘娘果然识货,惊呼声中,旋身疾退两步,一只衣袖,已被剑尖洞穿。
桑琼一招抢占先机,豪念顿发,一声轻嘿,全力展开了龙剑三式,更将风刀三式,一并融在剑招中,着着进逼,反复施展,一口气攻出九招之多。
武库绝学毕竟不同凡响,剑气弥漫之下,兰花娘娘始而惊,继而怒,脸上笑容尽敛,默然挥剑应敌,脚下更连连后退,绕室闪避,早已失去先前轻敌的狂态了。
恰在这时,守在回廊外的麦佳凤忽又急声叫道:“大哥别再恋战,曹克武已经快到莲池边了!”
紧接着,风声飒然掠向房门,原因回廊上无法藏身,麦佳凤业已退回屋内。
桑琼忖度形势,不禁大感焦急。
此时他虽然仗着武库秘学扳回劣势,但兰花娘娘一柄长剑依然飘忽诡秘,毫无破绽可寻,看情形,胜负之数,犹难逆料,假如时间充裕,能缠她半个时辰,待她“劫期”开始,或许有得手的希望,偏偏曹克武恰在这紧要关头赶来,势机近促,别说制敌得手,恐怕想全身而退,也难办到了。
早知如此,刚才实在应该先行忍耐,不该冒冒失失撞上楼来。
心神微分,兰花娘娘长剑翻飞,攻势陡又转盛,日里却阴森森笑道:“姓桑的小辈,如今你唯一的活路,便是弃剑投降,你家娘娘可怜你年轻无知,曲予呵护,咱们彼此知心,只瞒那曹克武一个人,否则的话……”
桑琼突然把心一横,沉声喝道:“凤妹妹尽快先退,愚兄随后就来。”
麦佳凤焦急地问道:“你能对付那贱婢么?”
桑琼道:“愚兄自能对付,你快些走吧……”
一语未毕,忽听麦佳凤惊呼道:“不行了,曹克武已上了石桥,大哥快走,再迟就来不及啦!”
随着呼声,麦佳凤竟撞开房门,提刀奔了进来。
当她一见房中实情,才知桑琼正屈居下风,根本无法胜得那丑陋淫凶的兰花娘娘,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后果利害,凤刀一抖,便向兰花娘娘扑去。
兰花娘娘冷哼一声,身形暴退,长剑突然脱手掷出。
桑琼大惊,急叫道:“凤妹快躲!”声出人动,也脱手掷出了太阿剑。
麦佳风闻声猛然刹住娇躯,只见寒光耀目飞旋,两柄剑凌空相击,“铮” 地一声脆鸣,其中更传来桑琼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满室寒芒一敛,定神再看时,兰花娘娘长剑仍在手中,而桑琼却睑色铁青,正横挡在自己身前,他那柄太阿剑,则巍颤颤倒插在楼板上,距离两人脚下,不过数寸光景,剑身犹自剧烈地晃动着。
但仅此伸手可及的距离,桑琼竟似无力再将它拔取到手,只顾气喘咻咻,站在那儿调息呼吸。
麦佳凤不解原因,连忙替他把剑拔了起来,只问道:“大哥,你受伤了吗?”
桑琼木立如痴,不言不动,生像是并未听见。
麦佳风又把大阿剑递向他手边,道:“这是你的兵刃,喏!快拿着……”
一句话没有说完,蓦地寒光又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入耳,但闻兰花娘娘怒叱道:
“好小辈,也会驳剑之法,你再接我这一剑。”麦佳凤猛觉桑琼身躯一震,右掌前扬,左臂反兜,陡然一声大喝,自己竟被他左臂向后一圈,推向房门,室中立时爆起一记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
刹那间,人影,剑光,惊呼和尘埃随起,整座楼房,竟成了浪中小舟般摇摆不止,梁柱格格作响,砖瓦纷坠。
麦佳凤情知楼快塌了,吓得冲进房内,从尘上弥漫的楼板上,扶起浑身僵硬的桑琼,飞快地向地下石室掠去。
两人堪堪跨进石室铁栅门,“轰”地一声,整座“琼楼”已轰然倒塌……
口 口 口
天地在旋转,在摇晃,一夜过尽,又是一夜,一天逝去,又是一天……好像永远没有休止的时候。
就在那永无休止的旋转和摇晃中,忽然加上一阵阵车轮辘辘的声音,由模糊而渐趋清晰。
桑琼讶异地睁开眼来,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摇晃 的感觉和辘辘车声,却告诉他,此时正躺在一辆驶行的马车中。
他一挺腰,想坐起来,忽然觉得浑身骨骼关节奇痛难忍,不期呻吟着重又跌倒。
马车倏地一顿而止,接着,车门“呀”地启开,一缕阳光, 直射了进来。
桑琼连忙举手掩住被阳光刺激得疼痛的双眼,顿时,他明白 了,同时也泛起无限悲哀之感。
记得当初因为毁家丧妻,一时颓废,自己点破了真气,在合 肥悦来店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也是掀开窗峡,被那逐然射进来 的阳光,刺痛双眼。
前后情景,依稀相近,不幸的历史终于重演,自己一身恢复 未久的真气,如今又散破了。
心念及此,不觉颓然又叹了一口气。
车外,是麦佳凤的声音叫道:“大哥,你醒了?”
桑琼轻应了一声,道:“是的,我想起来坐一坐。”
麦什凤急急跨进车厢,扶起桑琼,让他倚靠在自己怀中,急声道:“你现在觉得好过一些吗?肚子是不是很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经她一提,桑琼发觉自己肚里空空,颇感饥渴,便道:“奇怪,你没提好像不觉得,一提起来,的确饿得很厉害,就像饿了许多天没吃东西似的。”
麦佳凤眼眶一红,道:“可不是,整整六天粒米未沾了。”
桑琼惊道:“你是说……我已经昏睡了整整六天?”
麦佳凤点点头,忽又凄然笑道:“现在总算清醒过来了,这六天来,是我背着你,越长城,渡黄河,好不容易,今儿才雇到马车。”
接着,伸头向车外叫道:“鹊儿,快把吃的东西拿过来,大哥醒了。”
不多一会,步声纷纷,鹊儿一手挽扶着沙娜拉,一手提着一只瓦罐,匆匆来到车前。
桑琼忙道:“凤妹妹,你怎么可以让我一人占住车厢,却教耶律夫人冒受风霜……”
麦佳风道:“你放心,咱们运气不坏,雇到两辆马车,鹊儿和夫人坐另外一辆,咱们计算这一二天你会醒,已经替你熬好一罐稠粥带着,你饿得太久,初进食物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来,你就这样坐着,我来喂你吃吧!”
沙娜拉目不能见,却禁不住热泪如泉,巍颤颤上前执着桑琼双手,哽咽道:“为老身,苦了你了。”
桑琼挣扎着撑起,扶沙娜拉进车厢坐下,强笑道:“晚辈惭愧,竟无力胜那贱婢……”
沙娜拉叹道:“我早就说过,那贱婢一身剑术已达炉火纯青境界,只能智取,不可力敌,这次,幸亏少侠曾习‘聚精大法’临危一击,楼塌屋毁,也恰好阻挡了追兵,否则,非仅少侠无法全身而退,咱们也都会重落那贱婢手中。”
鹊儿打开瓦罐,罐内果然是又稠又香一罐小米粥,麦佳凤想喂他,但桑琼脸嫩,自行接过瓦罐,一口气将整罐粥喝了个涓滴无存。
热粥入腹,精力略振,桑琼试着起身,已能缓缓举步,跨出马车一望,但见满目荒凉,风沙遍野,二辆马车停驶之处,只是一条婉蜒小径,并非官道。
麦佳凤没待他动问,抢先解释道:“为了避开曹贼追截,咱们没有走大路,离开祁连后,便北经长城,沿龙首山东下,昨天才在永康堡渡过黄河,现在已是宁夏境内了。”
桑琼忽然问道:“怎么没见郝姑娘呢?”
麦佳凤道:“她在祁连就离开了,是为了寻她哥哥的下落。”
桑琼木然良久,唱叹道:“祁连之行,历尽艰险,愚兄总算会晤耶律夫人和找到了凤妹,已属不虚此行,只有他们兄妹,事不关已,也陪着咱们遍历危困,令人感念难安。”
麦佳凤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感觉,像他们兄妹这般热心人, 的确难得,那位隐娘姊姊临去时,依依不舍的,下叮万嘱,要咱 们走这条荒僻小道,尽快赶去五台山‘听涛别府’,好让耶律前 辈夫妻……”
桑琼突然截口问道:“且慢,‘听涛别府’这名字,真是隐娘 告诉你的吗?”
麦佳凤道:“是啊,不然我怎会知道?”
桑琼不禁沉吟道:‘用就就怪了,我分明记得只对他们兄妹提及遇见耶律前辈的大略经过,绝未告诉过他们五台山和听涛别府这些详细地点名称,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麦佳凤道:“难道这些地名是错的么?”
桑琼摇摇头道:“地名一点也不错,我只是觉得,他们兄妹的来历,令人颇难猜测。”
麦佳凤惊道:“你这一提,我也想起来了,那隐娘姊姊,一直都是扮成我的模样,临去时,也没有改过来。”
桑琼道:“不错,隐娘常以面纱覆脸,迄今未露过真面目,郝休的化装易容之术,又那么惟妙惟肖,这兄妹二人,何其神秘
麦佳凤忙道:“大哥,你看他们会不会是故意跟咱们接近,暗中却包藏祸心?”
桑琼肃然道:“这倒不可能,不过,他们兄妹必然别有隐衷,不愿以真面目与我们相见,却是可以断言的了。”
麦佳凤抚掌道:“对!不然她为什么取名叫做‘隐娘’呢?”
桑琼闻言心头忽地一震,默然良久,颔首道:“隐娘!隐娘……唉!我真笨,当时竟没想到这点……”
正说着,突然蹄声盈耳,身后尘土飞扬,驰来两骑健马。
麦佳凤黛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