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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庆未等他说完,抢着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想知道一位老人家和三位姑娘音讯?”
桑琼眼中一亮,忙道:“正是。”
何元庆又问:“这么说,公子的确是卧龙庄桑庄主了?”
桑琼点点头,何元庆立即神秘地在右顾右盼一遍,然后告罪进人茶馆后进,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封纸柬。
何元庆面带谗笑,悄悄把纸柬递给了桑琼,同时低声说道:“这是昨日傍晚一位老人家领着三位姑娘,在小店休息的时候,特别重托在下留交桑庄主的,据其中一位姑娘吩咐,请桑庄主急速依信内的话行事……”
桑琼接柬在手,低头一看,封柬十分简劣,显系就地购用,匆匆书成的,心里不期忖道:“玉儿他们也太奇怪了,多候半日都来不及?却留信给如此一间杂乱简陋的茶馆主人,假如信中有什么重要事项,岂非太容易疏失泄漏了么?
心里想着,微一皱眉,却没有急于拆着柬中内容,只含笑问道:‘请问何兄,那留情的一老三少,可曾提过他们自己的姓氏称谓?昨日何时来店?何时离去?除了留柬之外,有没有其他言语?”
何元庆道:“那老人家和三位姑娘是午后来小店喝茶休息的,看样子,好象在等人,后来忽然吩咐小店准备纸笔,书就此柬,便匆匆离去了,临行时,其中一位姑娘把信柬交给在下,吩咐说:‘近日之内,有一位从金陵卧龙庄来的桑庄主要到这儿寻我们,你若问明确是桑庄主,就把这封信转交给他,请他依信急速行事,假如超过三天无人前来,就把这封信烧掉。’接着,赏了在下一锭银子,出店而去,在下当时竟忘了请教她们姓氏。”
桑琼略一沉吟,这才拆开信柬,却见柬中只潦草写着几句话:“突现异微,无法相候,已连夜入堡,盼速来”
桑琼心头一震,细看字迹虽然绢秀,不像是欧阳玉儿手笔,看这情形,他们很可能是因等候自己的时候,突然发现艳琴或其他贼徒在附近经过,所以追踪先去了西堡,匆匆留信嘱自己赶去会合。
假如真是这样,也很可能先行分散跟踪对方,等自己赶到,再舀议进行的方法,却使再急,总应该留下一个人跟自己会面,不该四人全部抢先进人神机堡呀!再说,留书已嫌卤奔疏忽,信又不是欧阳玉儿亲笔,更属不近情理,难道是剑魔甘道明任性独断孤行,玉儿拦他不住,才迫得如此安排?
桑琼是个心思慎密的人,暗暗盘算,觉得此事有些可疑,于是又问道:“那三位姑娘本来约好在下今天到贵店晤面的,怎会又匆匆留信先走了呢?何见有没有看见这封信是其中那一位姑娘写的?她身上衣服是什么颜色?”
何元庆瞑目回忆片刻,答道:‘当时她们为什么要走;在下不太清楚,只看见其中那位老人家急着要离去,三位姑娘正在苦劝,那老人家说什么也不答应,后来一位穿黑衣的姑娘就提笔写了这封信…··”
桑琼“哦”一了声,疑云顿消,暗道:这就不错了,果然是甘道明立意孤行,信是由墨燕执笔的。
一念及此,立即站了起来,拱手道:“多承何见传信之情,且容后谢,在下告辞了。”
取一锭碎银掷在桌上算作茶资,大步出了“临江楼”。
那何元庆紧跟着追到店门口,无论如何不肯收受银两,并且热诚地道:“桑庄主事毕之后,务必请来盘桓几日,小店已蒙厚赐,这点资费决不敢领。”
桑琼已板鞍上了马,回顾笑道:“何兄不必太客气了,假如一定过意不去,就请指引一下神机堡的路径吧!”
何元庆推辞不过,只得详告了西堡方位,收了银子。
桑琼供手告辞,扬鞭纵马向北而去,背影刚消失在街前转角处,‘临江楼”茶馆后进窗口,也及时飞起一只健鸽,绕室一匝,振翅径向北郊飞去。
龙溪北郊靠近九顶山余峰下,耸立着一座巍峨而阴森的城堡;环堡一派石砌高墙,墙下凿沟为河,周围十里,没有一户百姓人家。
这儿,就是名列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机堡”。
神机堡深讲沟高垒,除了酉南一座堡门,别无途径可通,而那座以生铁铸造,厚箭尺半。高达九尺的堡门,却长年紧闭,只留下门角一道附属的窄门可供出人,而且,环堡护墙河上,仅有的一架铁制吊桥,也是经年高吊在半空中,很少有放落的时候。
桥头有一座石屋,住着二十名精壮堡丁,不分日夜,轮班扼守在吊桥下,如无堡主令谕,任何欲往西堡的武林人物,一概于河边挡驾。
自从璇机秀士邓玄手创神机堡,三十年来,西堡都闭关自守,与世隔绝,西堡弟子很少履及江胡,也不欢迎武林同道进人西堡。是以,神机堡虽与“东庄”、“南谷”、“北宫”
并称“武林四大世家”,一般人却对“西堡”始终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心理,连近在咫尺的青城和峨嵋两派,也为了神机堡而绝迹江湖相传多年前,青城掌教习仙白云真人,为“睦邻”礼貌,曾亲赴“神机堡”拜晤邓玄,竟遭拒见,羞恼之下,便邀约峨嵋掌教大悲道长联袂再往西堡投贴拜会,又被拒于堡外,两派掌教一怒,三次投帖,名帖竟改用黑色。
黑帖入门,在武开林中习俗,乃是极不礼貌的行动,包含着轻蔑和挑战的意味,这一次,璇机秀士邓玄却亲自出迎了。
白云真人和大悲道长挟忿堡,与邓玄一言不合,终于兵戎相见,一场激战下来,大悲道长断了一条左臂,白灵真人却溅血丧命,死在西堡。
青城,峨嵋二派激忿难抑,尽出高手和曾道百余人,大举会攻神机堡,厮杀整夜,竟落得全军覆灭,两派精英殆尽,大悲道长单人只剑逃回峨嵋金顶,不到三天,也悲愤而死,临终留下一句遗言:“西堡不灭,峨嵋和青城永绝江湖。”
从此,武林中再也见不到峨嵋和青城二派弟子,“神机堡”却成了震慑江湖的“禁地”,被尊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了。
大家对西堡既畏惧,又好奇,但谁也不敢轻越雷池一步,武林人物经过龙溪,莫不绕道而行,远远避开那阴森而巍峨的石墙,西南数省,尽被西堡威名笼慑,无论黑白两道,不是拱服俯首,便只有迁徒离川,另谋基业。
这些事,桑琼自是早已知悉,因此,他不能不替剑魔甘道明和北宫三燕担心,也不能不使自己提高警惕。
他一路沉思,策马转出龙溪大街,纵目远眺,已能望见那片建筑在丘陵起伏中的白石堡墙。
渐渐,西堡堡门前的吊桥也清晰可辨了,桑琼不期生出沉重之感,他深知此行的艰巨和困难,一丝疏忽,都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血腥后果。假如北宫剑魔及三燕真的已经进人西堡,以甘道明的狂傲跋扈,只怕早跟璇玑秀士邓玄翻了脸,不知现在弄成什么局面?他接踵赶去,究意应该用什么态度才妥当呢?如果邓玄拒斥不见,那时怎么办?
想着想着,尚无良策,坐下骏马已在护堡河边停步。
唉!不人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了,只有硬着头皮试上一试了。
当下把心一横,就在马上抖开一份准备妥当的大红拜帖,扬声向对岸叫道:“九灵帮投帖拜候,烦请接引!”
对岸吊桥下那栋石屋门前,四名劲装跨刀挺着红樱长枪的堡丁并肩而立,桑琼还没到河边,他们早就看见了,此时却故作未见,大刺刺地问道:“神机堡不待外宾,朋友难道不知道吗?”
桑琼毫不生气,微笑道:“不错,但桑某却并非自己找上神机堡,而是贵堡邀请而来,不知是否属于例外?”
其中一名堡丁冷哼两声,道:“这倒是奇闻,朋友,你是谁邀请来的?”
桑琼笑道:“贵堡帐房师爷莫金荣。”
“莫师爷?”
四名堡了齐都一楞,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转身近进石屋,不片刻,屋中走出一个跨刀大汉,模样似是扼守桥头堡丁的头目。
那头目隔着护堡河,先向桑琼打量一阵,脸上颇有疑惑之色,态度却比堡了客气了些,问道:“朋友真是咱们堡中莫师爷邀约来的?”
桑琼道:“正是”
头目又道:“可有凭证信物?”
桑琼摇头道:“在下与莫师爷相识于邛崃山麓,承他亲口相邀,特来应约,并无凭证信物。”
一那头目一听,登时恢复了傲慢神色,冷冷道:“好吧!把拜帖送过来,我替你回一声。见不见却很难料。”
护堡河宽达三丈,吊桥又未放落,桑琼在河南岸,那头目和堡丁们却在北岸,竟要桑琼自将拜帖送过去,显然带着鄙夷和调侃的意味。
桑琼忍辱负重,并不介意,含笑道:“请接住了。”
说着,左掌托着那张大红拜帖轻轻一送,真力源源而出,那拜帖平平稳稳飘飞三丈,不疾不徐,冉冉向头目飞至。
那头目见桑琼并未提气作势,信手一送,竟有如此功力,脸上已惊容遍布,及至拜帖飞近,伸出手去一接,却发觉那薄薄一张红纸,重逾靠钧,双手全力捧接,仍然拿桩不稳,登登登连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地上。
桑琼微笑道:“失手!失手!大头目多多原谅。”
那头目早已骇然变色,连忙挣扎着爬起身来,低头一看拜帖,惊骇更甚,问道:“桑帮主现在何处?”
桑琼笑道:“不敢,就是区区在下。”
头目一震,连忙沉声道:“鸣钟!放桥!
石屋中顿时扬起一片铿锵钟声,堡楼黄旗展动,“轧轧”之声随起,那架高悬半空的铁制吊桥,缓缓降了下来,横跨护堡河,接连成一条足容四马并驰的大道。
桑琼倒觉得诧异不解,暗忖道:他还没有回报入堡,便放桥相迎,究竟是莫金荣早有交待了还是这小子吃硬不吃软,变得前倨而后恭了呢?;-。
吊桥放落,那头目快步迎过桥来,躬身道:“请桑帮主随小的入堡。”
桑琼点了点头,含笑道:“多谢接引。”翻身落下马鞍。他心中虽然觉得诧异,但为了礼敬西堡,特地牵马步行,跟随那头目步上吊桥。
经过桥头石屋的时候,堡丁们一齐躬身施礼,并分出二人随护相送,代桑琼执着马缰。
走进堡门,是一条笔直的石板路,一眼望去,不见尽端,路侧房舍比邻,十分整齐,街上除了偶有堡了走动,居民们都避人房中,所以显得“神机堡”份外宽敞和严肃,使人不期生出凉然之感。
那头目和堡丁伴送桑琼进人堡门之后,便躬身退去,另由一名青衣小帽的中年胖子负责接待。
中年胖子一口道地川腔,神态颇见傲慢,眯着一双细小鼠目,向桑琼上上下下先打量了一遍,一开口,便做态毕露,冷笑着道:“神机堡数十年未有外人踏人堡门,桑帮主可说是唯一例外!”
桑琼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地答道:“这是托贵堡莫师爷见邀之幸,否则,在下也无法瞻仰名闻天下的西堡威仪了。”
那中年胖了嘿嘿笑道:“桑帮主跟咱们莫师爷相识多久了?”
桑琼道:“不过数月进光。”
中年胖子矜持地点点头,又问道:“交情很深么?”
桑琼有些不悦,冷冷道:“也只是先后两面之识而已。”
中年胖子哼了一声,阴笑道:“这倒令人难信,仅只见过一二次面,莫师爷竟会邀桑帮主来西堡作客……”-。一桑琼微笑道:“假如阁下不相信,可以当面去问贵堡莫师爷,在下久仰西堡声威,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意。”
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