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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莫金荣的言谈神情看,似乎对自己的来访,早已有着准一备,否则,以神机堡拒人千里之外的作风,自己怎能如此轻易获准人堡?加以北宫三燕和剑魔甘道明下落成谜,假如他们随便弄个人来搪塞自己,届时却如何是好呢?
唉!早知如此,就该约同“铁臂苍龙”赵公亮一齐来才对,有此人证,便不怕他抵赖了……
正在焦急懊恼,敞厅外已经传来纷坛的脚步声,接着人影连闪,走进一大群人——最先进来的,是四名硕壮高大的锦衣女子,一个个粗腰间肩,大手大脚,眼睛直视前方,一派木然神情,虽然都穿着锦缎衣裙,桑琼却一眼就认出,竟是四名落凤峡“猥族”野女。
四名野女显然经过特别训练,粗犷之色尽去,个个循规蹈矩,人门即分列左右,垂臂俯首,分明都是随行护卫的举动。
野女后面,跟着两名绝色丫环,一红一绿,十分娇媚婀娜。
然后,才是莫金荣陪着少堡主邓化平缓步进人。
桑琼首先生出的感觉是:“这位少堡主好大的派场架子!”及至目光一触那邓化平面貌,心里更一阵狂跳激动,暗叫道:好少子,可不正是冒充神医的“神手郎君”黄文彬吗?
既敢真人对面,必有所恃,桑琼又喜又惊,犹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凝神起身……
那少堡主邓化平仍然一袭古铜色儒衫,举止神态,也跟巢湖时依稀相似,只是表情更孤傲,眼色更深沉,缓步进人敞听,连看也没有看桑琼一眼,在四名野女和两名丫环簇拥下,大刺刺坐在上首一张交椅之上。‘
坐定之后,才一抬鹞目,冷冷问道:“这位就是东庄桑琼吗了?”
莫师爷恭谨地应道:“是的,桑庄主求见少堡主,起因一桩误会………”
邓化平冷咳一声,哼道:“误会?破我规例。诈入神机堡,竟敢以莫须有的借口。指本少堡主为杀人凶手,如此狂妄,岂能用误会二字掩盖?莫师爷,你未免说得太轻松了吧?”
莫师爷连忙哈哈答道:“是是是!属下出言失礼,请少堡主赐谅。”
邓化平把头一昂,又道:“莫师爷,你是堡中元老,应该知道神机堡的规矩,干犯尊主,罪在不赦,他虽然是你的朋友,也不能循情宽纵,本少堡主今天倒要问个明白,假如答不出所以然来,嘿嘿!神机堡却不是轻侮的所在………”
这番话,险些把桑琼气炸了肺,不待他说完,蓦地一声冷叱道:“黄文彬,你不要装模作样了,铁证如山,只怕容不得你狡辩”
邓化平拂然道:“桑琼,嘴里放干净些,本少堡主现在姓邓,早就不叫黄文彬了。”
桑琼气极反笑,问道:“任你是黄文彬也好,邓化平也好,甚至仍然假冒桐城龙眠山的神医黄光平也好,‘湖滨凶宅’的事,你总该记得,桑某的相貌,你总还没有忘记吧?”
邓化平霎霎眼睛,摇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少堡主一句也听不懂,咱们从未谋面,谁会认识你的相貌?”
桑琼真恨不得重重给他两记耳光,强忍怒火冷笑道:“看不出你倒很会做戏,可是,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厂
邓化平傲然道:“你为什么认识本少堡主的?”
桑琼道:“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湖滨小镇上你们师兄妹伪装夫妻;北峡山三元寺中,你们师兄弟又搭挡双簧,一扮神医,一充和尚;那天夜晚,你黔驴技穷,企图杀害春梅灭口,奸谋败露之后,用毒火喷简才逃得狗命……这些故事,你能够说全不知道吗?”
邓化平静静听完,神色一片漠然,既未羞怒,也不辩解,等桑琼说完了,只冷冷一摇头,答覆了九个字:“本少堡主一概不知道。”
桑琼大怒,叱道:“亲目所睹,两相对面,你还想推倭?”
邓化平冷笑道:“本少堡主二十年未离堡门一步,你凭什么含血喷人,硬指就是本少堡主?”
桑琼拿他也无可奈何,想了想,只好极力平抑愤怒,在对面椅上坐了下来,沉声说道:
“好!你既然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少不得要有证据才能叫你口服,我且问你,二十年前你末入神机堡的时候,认不认识铁臂苍龙赵公亮和毒红娘慕容芳这两个人?”
邓化平眼中精光一闪,道:“不错,认识的。”
桑琼又道:“赵公亮和慕容芳曾跟你歃血共誓,结为异姓兄妹,你敢不敢承认?”
邓化平晒道:“那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
桑琼话锋一转,接道:“你既然承认这些事实,那天夜晚在巢湖湖畔被赵公亮撞见,你自知败露,匆忙用布巾蒙面而逃,也该不会是诬指你的吧?”
邓化平忽然纵声大笑道:“啊!本少堡主现在明白了,敢情那指使你寻到神机堡挑务的人,竟是铁臂苍龙赵公亮嗖对不对?”
桑琼凝声道:“不错,赵公亮认出你的来历,我却目睹你的罪行,证据明确,你还能抵赖吗?”
邓化平满脸不屑之色,笑道:“桑琼,你上了赵公亮的当的,二十年前本少堡主虽然曾和他们歃血结盟,但后来因故后目,早已绝交不再往来,那赵公亮老奸巨滑,挟怨不忘,竟行此借刀杀人的奸计,可笑你自以为聪明,却实在笨得可怜……”
桑琼截口道:“这经过他并未满我,当年你们毁誓反目,是为了你不顾道义廉耻,强夺赵公亮的情妇慕容芳而起……”
邓化平忽又哈哈大笑起来,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赵公亮那老匹夫居然颠倒黑白,指驴为马,令人可晒可恨,这事已有二十年,本少堡主也不必忌讳,不错,当年毁盟反目,确为毒红娘而起,但那时的毒红娘早已使君有妇,赵公亮垂涎毒红娘美色,阴施狡计,害死了她的丈夫,嫁祸于一位黑道巨枭,其后又假作义愤,将那黑道巨枭害死,自称替毒红娘报了杀夫之仇,毒红娘初不知内情,因而心怀感激,入盟结义,但事后渐渐发现赵公亮别有意图,更获悉杀夫实情,毒红娘悲愤真胸,把详细经过向本少堡主倾吐;要求助她一臂之力,合诛那人面兽心的赵公亮,本少堡主因虑再三,终因歃血共誓,下不了手,于是毁盟绝交,从此不再与他往来,稍后就入了神机堡,听说毒红娘为夫雪恨,不幸失手,险些惨死赵公亮刀下,亡命江湖,不知所终。这段公案,本少堡主隐忍多年不愿揭露,正是顾全当年歃血之义,想不到老匹夫却反而捏造是非,污我名声,设非如今身为西堡主人,限于堡规不能远离,那老匹夫休想活命。”
这番话,人情人理,跟赵公亮所述完全相反,却一般令人无可置疑,桑琼听罢,不禁呆了。
假如邓化平所说故事是实,自己岂非中了赵公亮嫁祸之计?或许那假冒黄光平的依家伙只是与邓化平面貌相似,并非同一个人,一这个错误,就闹得太大了……。
认错了人?并不要紧;中计嫁祸?也还没有到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怕的,是秀珠和春梅都在巢湖龙船帮总寨,若有差也那真是不堪设想。
桑琼一念及此,不觉心惊肉跳,凝目仔细打量邓化平,又越看越像那天假冒黄光平的贼党,世上纵有面貌近似的人,也不可能连神态声音都完全一样,甚至都喜欢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
再说赵公亮,彼此既无仇隙,却在落凤峡共过患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嫁祸加害的理由,何兄他还一再劝阻不可单独人堡涉险,并且书忌引介“飞虎辛东”,处处关切,何当有恶意?
桑琼沉吟半响,实感难以决断……
莫师爷轻声劝慰道:“老弟台,你现在听少堡主详述过实情,应该明白是非和江湖险恶了吧?武林中狡诈险狠之徒,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咱们神机堡不愿与武林同道交往,原因亦在此处!”
桑琼突然心中一动,含笑拱手道:“老辈训诲极是,在下也觉得太卤莽些,事未获得确证之前,不应听信一面之辞。”
莫师爷欣然道:“正是这句话,一面这辞,万不可信,但是,老弟也不必难过,咱们少堡主词严心软,只要你知道错误,当然不会再责怪你…··,”
桑琼剑眉一扬,笑道:“如此在下先谢少堡主不责之德,并且有一桩不情要求,想一并请少堡主成全。”
邓公平和莫师爷都愕然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桑琼道:“在下聆闻教诲,茅塞顿开,深知凡事须求佐证,不可仅信一面之辞,所以想求少堡主答应给在下一件证明,佐证一得,在下立刻虔诚谢罪,拜辞出堡。”
邓化平诧问道:“你想得到什么佐证呢?”
桑琼肃容道:“不瞒二位说,实在那夜在巢湖假冒神医黄光平的凶徒,与少堡主面容太相像了,在下雄分轩轻,才想到一个绝对可靠的辨识之法,记得那夜激战的时候,凶徒以毒火喷简掩护逃遁,曾被在下剑伤左后肩,虽被他负伤逃去,相信他左肩。定留下剑创疤痕……”
话犹未毕,邓化平陡然变色而起,怒目道:“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本少堡主的话,竟要本少堡主脱衣由你验证有没有伤痕?”
桑琼平静地答道:“此举虽嫌失礼,却是唯一替少堡主清除嫌疑的方法,在下为求确证,决无怠慢之意……”
邓化平把头连摇,厉声道:“不行!我堂堂神机堡少堡主,耗费唇舌给你解说,已经越情俞理,岂能再解衣由你查验,这要求简直太狂妄无理了。”一桑琼正色道:“少堡主既称未离开西堡一步,当然决不是那夜出现在皖境的凶徒,又何吝于一解衣衫,藉释疑围?”
邓化平怒叱道:“你要怀疑尽管怀疑,难道神机堡还怕事吗?”
桑琼也变脸而起,扬声道:“少堡主问心无愧,为什么惧不敢解衣相示?”
邓化平大喝道:“反了!反了!神机堡不容放肆,来呀!给我擒下了!”四名野女护卫哄然同应,八臂齐伸,直扑向桑琼。
桑琼剑眉一轩,冷叱道:“谁敢动手!”四字出口,其声沉而不昂,但整个敞厅门窗都为之籁籁震抖。
那四名猥族野女同感耳鼓轰应,恍如雷鸣,齐都一呆,果然直愣愣收住了前扑之势。
邓化平连连跺脚吼道:“擒下!擒下!擒下!”
野女们似颇惮惧,蠢然又欲发动,桑琼翻手握住剑柄,厉声喝道:“黄文彬,你是人物就自己动手,不必仗势作态,教唆无知野女送死……”
邓化平冷笑道:“本少堡主何等身分,岂屑与你这败家毁业的小辈动手?”怒目一瞪四名野女,沉声又道:“还不快快擒下狂徒,违抗号令,定按堡规严惩!”
野女们受逼,一声低吼,蜂拥而上。
桑琼情知这些猥族野女头脑都很单纯,平时经过严格训练,一旦动手,必然会死忘生,实难理喻,自己又不愿杀害无辜,心念动处,立即抢先发动。
他脚下一迈步,反迎着扑来的野女欺身而上,双臂疾展疾攻,十指翻飞,以迅快绝伦的“摘星攫月”手法,首先扣住了两名野女腕肘穴道。
紧接着,力贯两臂,猛可吐气开声,发出问雷般一声大喝,蹲裆挺胸,竟将两名野女高举离地,绕转半匝,一抖手,掷向窗外。
那两名野女俱都身高体壮不逊男子,“蓬”然撞断窗槛,飞出厅外,掉落地上犹自翻翻滚滚直跌出十余丈。
野女本来蛮力甚大,不识武功,所以也最服力大威猛的人,桑琼这一手“力掷双人”,正是全凭真力施为,果然先收“攻心”奇效,其余两名野女同声惊呼,竟都踉跄倒退,流露出怯意。